縱然我臉皮再厚也臉紅了,不敢再看歸離——咬咬牙,伸手把抹胸也脫了下來。
低頭一看,果然——白玉般的胸口上一個綠色的掌印赫然在目。
心裡苦笑一聲,慢慢躺下閉上眼睛。
感覺歸離的腳步聲過來,感覺他有些溫暖的手指在皮膚上輕輕拂過,然後停在掌印的位置輕輕按了按,一陣痛意讓我不禁發出一聲悶哼。
“骨頭裂了,不過還好沒斷。”歸離輕聲道。
我閉着眼點點頭。感覺他起身離開,然後腳步又過來,一根根銀針紮了下來。過了一會兒,銀針被取走,被子拉了起來輕輕將我身上蓋住。
“先休息一下,我去看看藥。”溫和的聲音傳來。
我睜開眼,只見他白皙的皮膚上的紅暈已經散去,此刻正露出溫和的笑意看着我。
點點頭,確實也累了。我也想睡一覺。
恍恍惚惚的睡去,做了好些個夢,卻不記得內容,唯一的感覺就是冷冷好冷
在我迷迷糊糊顫抖之際,好似感覺屋內溫度慢慢升高,身上被子好像也加厚了許多。
“漓紫,起來喝藥了。”終於在歸離的輕聲呼喚中醒來,這才發現屋子裡生起了好幾個火盆,身上也蓋着厚厚的幾牀錦被——原來不是幻覺啊。
睡了一覺,精神好點,歸離扶着我坐起來後,將藥碗端了過來。
接過一口喝完,一股熱流流入胃裡,身體又暖了幾分。
這才發現自己身上已經套上了中衣,我看了看衣服又看向歸離,他面上一紅,轉開眼睛。——看來這衣服也是歸離幫我穿的了。笑了笑,沒有提這回事。
對於歸離,我有一種本能的依賴感,好像天生就很信任他一樣。說來也奇怪,每次我生死大關的時候,都是他照顧我——可惜這次,我的好運恐怕是用完了。
“歸離,雖然這話沒什麼用,我還是要說——謝謝你。”我看着他,眼神真摯,“能認識歸離,我覺得很幸運。可惜你的恩情,我恐怕還不了了。”沒有說什麼來生之類的話,紫夢說過我死後的魂魄是會回地球的——我與他們,都沒有來生的緣分。
歸離取了我手中的藥碗放在桌上,轉身看我,“漓紫從來不是輕易放棄的人,難道這次就要放棄了麼?”
我苦笑,如果能活着我也不想死啊。
我比誰都清楚——現在除非有“赤果”才能驅除我身上的寒毒——綠色冰寒毒,白仞也說過的。“除了綠色冰寒毒,我的體質都可不懼。”可這偏偏就是綠色冰寒毒。冰卡說過她的長處不在功力,想必指得就是這綠色的冰寒毒了。
可是世上最後一顆“赤果”已經給輕柳用了。那還是五十年前找到的,現在哪裡還能有啊。如果醫族有的話,歸離肯定一早就說了。
不再糾纏這個話題,我振作精神,“歸離,你把紙筆給我好嗎?”
打算趁着現在精神還好,**把天一七十二針針法寫下來交給歸離。
歸離愣了一下,還是找過了紙筆給我。我拿着筆慢慢的開始在紙上寫着,寫完了一頁,放在一邊繼續寫。
歸離拿起紙看了下,轉頭皺眉看向我,“這個針法不是一下就能寫完的,你此刻應該好好休息纔是。”
我停筆擡頭,“我不是用這個針法來還你的恩情,這個針法是師傅的心血,也是醫族的至寶,更重要的它是整個大陸的財富。不能讓它因爲我而失傳。【悠*悠】我知道一時半會寫不完。但是如果不趁現在開始寫,我怕到後面我就寫不了了。歸離,你不要勸我,如果不把這套針法留下來,我就算死了也沒臉去見師傅。”
聽了我的話,歸離不再說話,眸中閃過複雜的光芒,最後他眸子沉靜下來,看着我溫和而又堅定的道:“漓紫,我不會讓你死的。”
我笑了笑,低頭繼續寫。直到寒意來襲,歸離給我喝了藥又扶我躺下,感覺支持不住我又迷迷糊糊睡去。
就這樣,我每天趁清醒體力好的時候就抓緊時間寫着。
歸離卻好像在計劃着什麼,每日除了給我扎針喂藥還寫了好幾個藥方交給御醫讓他們照着方子做成藥丸。
柳明每日都會來看看我,卻也不說什麼。我有事醒着有時睡着了,只偶爾半夢半醒間看到他神色有些複雜的站在我牀邊。
皇后和睿兒也來看我,看到我的樣子皇后就不停抹淚,卻也沒問什麼。有一日睿兒想說什麼也被皇后捏了一把住了口。
就這樣過了兩天後,我感覺體力越來越差。
這天,歸離餵我吃完藥後,我看着他靜靜道:“歸離,帶我走吧。”
歸離看着我的樣子,眼中飛過一抹憂傷,“再等一天吧。我讓御醫準備的藥丸還沒準備好。”
我點了點頭,取過身邊的紙筆又開始寫起針法來。已經寫了八頁了,可還有三分之一沒寫完。
歸離輕聲一嘆,轉身離開了。
又過了一天,歸離將東西收拾好,告訴我可以走了。我穿着厚厚的皮裘,裹着披風被歸離抱上了飛車。
土皇、皇后、睿兒都來送我。柳明看着我,面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眸色異常的幽黑深邃。
皇后則是一臉憂傷的望着我,睿兒看着父母又看着我,“漓紫姐姐,你還會回來看我嗎?”小小的臉龐上有些深深的擔憂。
我在歸離的懷抱中對他微笑,“睿兒這麼乖的孩子,姐姐怎麼捨得呢。只要姐姐有空就一定會回來看你的。”
在土皇一家三口的目光中,我和歸離坐着飛車離開了我住了二十天的土國皇宮。
輕聲一笑,不過二十天而已——想不到我的生活便已翻天覆地……
飛車很舒適,看來土皇和歸離做了很充分的準備,暖爐,錦被,烤火的炭,都很齊全。我們一路向東而行。
我也沒問目的地,最後這個時候去哪裡都沒有關係了。
反正有歸離在身邊,也不用動腦筋。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是很幸運,每次關鍵的時候都會遇見好人,以前有師傅師公,現在有歸離,上天待我還是不薄的。
現在已經是五行歷3122年的九月底了,下個月就是五國大比了。
也不知道暗族什麼時候會來,想着想着,笑了一下——等到那個時候,我估計都不在了吧。
做選擇之前不是沒矛盾過,可也就電光火石間那剎那就做了決定。
當晶石能量散去的那刻,心裡突然生出一種輕鬆。
好像那麼長久以來的掙扎和猶豫一下子全部排空。不用再不捨,不用在爲難,又成全了別人——多好。
看着正在一旁替我熬藥的歸離一眼,心裡低低一嘆——可惜要他陪着我受這最後一程的苦了。
只能抓緊了每分每刻的時間,爭取早點把天一七十二針的針法剩下的部分寫完。
我也不知道我的身體能堅持多久,從中毒開始那天起我就發現我越來越嗜睡,身體的痛楚和寒意可以扎針用藥稍稍壓制,但是卻總是想睡覺。
一天比一天更厲害,剛剛開始的幾天我一天還能有四個時辰清醒——只兩個半時辰精神比較好。
到了第八天時,我一天只能清醒不到三個時辰了。
歸離每天都細心的給我喂藥,扎針,餵我吃飯喝水,連解決生理問題都是他扶着我。
冷的厲害的時候歸離要給我運功被我拒絕了。我和他無親無故,這樣麻煩他也就算了,還怎能讓他耗費功力呢。武者的內力消耗過度對自身也是有影響的。
離開土皇宮的第十一天,我終於把天一七十二針針的針法要訣寫完了。
把薄薄的二十來張紙放到歸離手中,終於放下了心頭一塊大石。
整個人頓時鬆懈下來,話也沒說一句,就裹着厚厚的錦被睡了過去。這一睡居然就是兩天一夜。
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客棧的牀上,屋子裡四個火盆,身上的衣服也換過了。
擡起頭看看窗外透過的天色,應該剛剛天黑不久。
慢慢坐了起來。暗笑道,估計客棧老闆也奇怪吧,現在這個天氣還是夏末,居然有人穿着皮裘睡覺還要烤火盆。歸離每天這樣照顧我,估計也熱的夠嗆。
門開了,歸離端着一個托盤進來,上面是一碗粥還有一碗藥。看到我起身了,他溫和的一笑,“剛剛探過你的脈,就知道你差不多該醒了,先喝藥吧,喝完了再把粥喝了。”
莞爾一笑,對他道,“有了歸離這樣的大夫在身邊,就算生病也是一種幸福啊。”
他眼中掠過一絲笑意,走了過來,幫我把皮裘披上,然後把藥汁端給我。
我一口喝完後,他又遞過一杯水,“藥苦,喝水漱漱口吧。要不等下喝粥也覺得苦了。”
想的真周到啊,我感激的接過漱了漱口。他端過熬得又香又滑的粥,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餵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