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你有大病。」
知曉內情的賈老闆，做出了一般成年人應有的發言。
他探頭瞄了筆記本屏幕一眼，接着奇怪出聲：「咦……沒見過新皮膚。」
與前幾個月看到的「臭豆腐醬」不同，現在這個是雙馬尾小清新類型的，身後背景是一片鮮花盛開的山野，整體質量比之前的幾個都要稍高一點，看着就「清新」。
廉澤露出「和藹老公公」似的表情：「怎麼樣，很可愛吧？」
「你畫的？」
「收了他兩千塊。」
「喂，上個月他還了我一筆錢，說還剩下三千塊，你也太周扒皮了，要了他兩千塊，就剩下一千，這讓他日子怎麼過？」
——賈老闆給人伙食費的事情，已經隨着對方有工資收入而結束了，流司現在是自己賺錢自己花，無人贊助。
廉澤不服氣，嚷嚷道：「他不是說了嗎，白菜雞蛋掛麪，營養又豐富。」
「那點東西有什麼營養！還豐富？你真是瞎了眼蒙了心，良心都被狗吃了。」——賈老闆不在乎營養問題，他就想找理由罵一罵大蟑螂。
大蟑螂也不是吃素的：「呵~大哥說得這麼正義凜然，不如我給你做個公證，你給他下個強制令，讓他每天中午或者晚上到你店裡免費用餐，不吃夠兩百塊不準回去。怎麼樣？」
「哼，只要你讓他每天到你店裡免費帶走五斤餃子，我就答應。」
「……」
虧錢充大款的事還是別說了吧，說多了全是互相傷害。
——機智的廉澤對賠錢的事避而不談，另說起了別的事：「賈大哥，有一說一啊，你看看這新皮膚，它不漂亮嗎？你看看這直播間的觀衆，看這禮物送的，「臭豆腐醬」賺翻了好嗎。」
「……」
賈老闆也不想互相傷害，便隨着對方的話，附和了下去：「確實挺漂亮的……我在網上看過許多二次元人物圖片，沒幾個比得上你畫的。」
一說到這裡，他勐的想起了一件事，手往桌上一拍，問罪道：「流司搬家那會兒，白梔那天給我們看的圖片，就是你個混蛋畫的吧？！」
「大哥息怒，生活所迫，誰年輕時沒犯過錯誤？過去的都過去了。」
「……」
——好哥倆，說話跟打架似的。
構成「昆蟲紀元」的法術，對人類來說是驚世駭俗，對賈老闆……這就是個拿來當個罵人的由頭。
大邪神之間輕易不動手，就像搞外交的似的，管他心情好不好，有事沒事罵兩句，雖然什麼都沒做，但有益身心健康。
今晚是廉澤叫人來店裡說話的，內容可以說是閒聊，也可以說是交代一下未來的發展。
……
此前經過一陣子的調查跟考慮，廉澤最終決定在「嵐都」開一家分店，這邊交給「朱豆沙」管理，而他本人則到另一家店發展。
在他與賈老闆的對話中，已經交代了許多細節。
比如說「傳送門」。
廉澤打算在家裡建一個「傳送門」，打開門，門的另一邊就是他在「嵐都」的新基地。
雖然很方便，但這並不代表他會把「傳送門」當做日常通勤工具。
等到嵐都開店後，他絕大部分時間都會留在那邊，像真的搬到了那裡一樣。
而桂魚市這邊，有事一般通過網絡手段進行聯繫，有必要事務時，再「開門」過來。
——這算是大神的「自我約束」。
他可以任意往來，但這樣做意味着他的「搬家行爲」形同虛設，那些想找他麻煩的邪神，找麻煩時想到的第一個地點還是桂魚市
。
桂魚市對邪神宣稱「中立」，於方方面面來說，這裡都不再適合當做他的老巢所在。
——簡單的說，廉澤跟真的搬去嵐都發展差不多，只是家裡有一個很省時間的「傳送門」。
至於這邊原來的生活…...最受影響的應該是周邊的老闆。
廉老闆在時，隔三差五找人吃飯、聊天、按摩、釣魚、血拼批發市場、腳踩果蔬基地什麼的……他要走了，周邊的老闆會減少很多活動。
YM部那邊……不說也罷。
這個部門日常摸魚，平均一個半月纔有一次正經的活動，「搬家」對這個部門的影響，還不如隔壁兔子貓零食店，畢竟廉澤可是實打實的常去隔壁買零食跟找陳奶奶聊天的。
……
開分店前的第一件事——跟知道自己邪神身份的人交代這件事。
時間一晃，到了五月中旬。
這天上午，廉澤關好水電，背上揹包，走出了家門。
在鎖門的時候，樓上剛好有人下來。
——是白梔。
白梔穿着一身OL職業裝，該有的都有，看上去非常專業，以及漂亮。
她打招呼道：「廉大哥，早上好~」
廉澤回過頭，「哦，妹子早上好，你現在是上班？」
——當前時間九點十二分。
白梔點了點頭：「是的。」
廉澤看到對方穿着高跟鞋，便問道：「你平時是怎麼去上班的？」
「坐公交，還有出租車，有時走路。」
「不考慮買輛車嗎？」
「不喜歡坐車。」
「摩托車也可以。」
「養車有點麻煩，沒有時間。」
「你不是有個徒弟嗎，讓她日常給車做保養就好了，就當是訓練。」
「大廉哥，這樣子有損師德。」
「哎呀，說這東西幹嘛。對了，你最近有沒有玩弄那隻大白貓？我這兒有幾個小妙招可以給你參考參考。」
「你快說說。」
「……」
——白梔對白雪使的壞花樣，有將近一半是源自某位狗頭軍師的指點。
兩人一邊說，一邊走。
到了不同路的地方。
廉澤提了件事情：「大妹子，我去嵐都後，你平時幫我盯着點「海神」的動向，特別是那個「潘素素」還有跟她有合作的「永夜生物」。」
「我會的。」——白梔是個好妹子。
「還有那個該死的淳小雅，麻煩你每週去她那兒巡視一圈，督促她搞衛生跟…糾正一下她的怪大叔行爲，算我求你了。」
「哈哈~大廉哥，這也是小雅可愛的一面，放心吧，我會經常去她家的。」
「呵……」可愛？那是因爲你太正經了……感受不到她的可恥……
「？？」
那淳小雅目前也就白梔管得了，白梔認真溫柔又有耐心，專克各種問題兒童。
……
……
邪神的存在會對人類社會造成崩壞。
時至今日，全世界範圍內，沒有幾座大城市能事實上維持零「重大桉件」犯罪率。
桂魚市有「人神」保護，尚且有惡行事件發生，更何況其他城市？
「和平」建立在穩定之上，如今的穩定亦隨着崩壞帶來的改變而漸漸失衡……
天色，越來越暗了。
……
——嵐都——
嵐都國際機場。
廉澤揹着揹包，隨着人潮，一
邊走一邊低頭劃拉着手機。
「爲了圖個新鮮，只選了開分店的城市，沒選好開分店的地方。」
「嵐都那麼多個區，選哪個區好呢？」
「……」
邪神就是任性，許多事兒都能臨陣再磨槍。
嵐都機場人多，廉澤沒刻意尋路，隨着大多數，便走到了一個地鐵站裡面。
看着地鐵站內四通八達的通道，以及高密度人來人往，他感覺有些頭暈腦脹：「……好幾年沒擠過地鐵了，感覺莫名心慌。」
嗯哼，說出去可能有些炫耀的成分，廉大邪神可是在某國際大都市生活過好幾個月的人。
掃碼買票。
因爲打算隨緣下站，廉澤隨便選了條地鐵路線，買了個坐到終點站的地鐵票。
嵐都的地鐵票是硬幣式的。
刷幣進站，等待地鐵入站，進入車廂……
他剛進車廂時，裡邊還有一半的空位，過了幾站，上下車就都得用擠的了。
「我想起來了。」
「這沙丁魚一樣的感覺……是大城市的特產啊。」
「……」
有些社畜，壓力不在工作上，在於上下班的路。
人多了，連低頭看手機的空位都沒有。
廉澤將手機放進口袋，不看手機看車廂屏幕上的公益廣告。
地鐵又過了幾站，車廂內還是一樣擠。
【廣播：列車即將到達青苹站，請小心列車與站臺之間的空隙，請······】
這條廣播還沒播放，突然間，車廂內有人大喊道：
「有小偷！有小偷！我的手機被偷了！」
「我的手機也被偷了！」
「我的還在。」
「有誰注意到小偷了嗎？」
「……」
聽聲音，大概有五、六個被偷了手機。
這兒人這麼擠，小偷沒被當場逮到、沒被人指認，一般是很難抓得到的。
人在外，防賊比捉賊更重要。
正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害人之心不可有」是也。
——廉澤有這方面經驗，他一邊想着，一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空空如也。
好嘛，正所謂「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
人在外，少不了上當受騙，但絕不能因此涼了熱血，「路見不平一聲吼」是傳統好漢的優良美德，美德不可失。
無論何時何地，熱忱之心不可泯滅。
……
「做人要懂得靈活變通。讓我看看，小偷在哪裡？」
廉澤轉頭看了看，從剛剛聽到的那幾個手機被偷的人的聲音，判斷聲音來源的位置，進而分析出小偷的移動軌跡......接着再憑藉豐富的識人經驗，找出神情可疑的人物……
——實際過程沒那麼高智商，他一轉頭，「豐富的識人經驗」瞬間起作用，一眼便認出旁邊一米外站着的那個就是小偷。
而且，這一節車廂內，就這個人看起來像小偷，不管用科學分析還是用玄學瞎蒙，結果都是這一個。
這個人身高一米六幾，體型偏瘦，揹着青灰色揹包，一身學生打扮，從他露出來的側臉來看，年齡不超過二十歲，還是個大男孩。
……
地鐵到站。
那個大男孩沒有下車，他若無其事的繼續站着，等地鐵再過了兩個站，他才動身走出了車廂。
「……」
廉澤沒有隱藏自己，他直接跟在對方身後兩米左右的位置，並且對方怎麼走，他就怎麼走。
身後有個「手機被偷了的人」一直跟着。
那大男孩再傻也不會傻到以爲這只是個巧合，爲了擺脫身後的尾巴，他擠入一批等車入站的人羣中，再在人羣中一低頭，從人羣外來看，他像是消失了一樣。
「……」
人羣外，水泥柱旁邊。
廉澤雙手抱胸，嘴角勾起，笑容看上去像狐狸一樣。
「好厲害的手速，不是修行者，是個超能力者。」
在對方還沒發現被人跟着的時候，出手摸了一箇中年大叔的錢包，那手速……比他開車開過的最高速度還快。
人羣跟草叢一樣，人躲進去很難被發現，可一旦動起來，草葉會晃動，人羣會擠動。
廉澤雖然看不見人，但通過對人羣動作的觀察，他看得出那小子的動向。
地鐵裡不好整人，爲了方便起見，他藉助障礙物，稍稍隱藏了自己。
……
那大男孩不知這回偷了個不能偷的，他擠出人羣后，以爲擺脫了追蹤，馬上便往地鐵出口走去。
地鐵7號出口，出口外是條小街。
離開地下，到了外面，空間的寬闊似乎能放鬆人心中的緊張。
那大男孩如釋重負的吐了口氣：
「呼~那個人好奇怪，他絕對知道是我偷了他的手機。」
「可是爲什麼不說出來？」
「只要他喊出聲來，我就玩完了。」
「……」
——以上是心裡話。
「真是怪人。」——這是說出口的話。
大男孩小聲滴咕了一句，而就在這時，像是迴應他的話語似的，他的身後突然響起了一道帶有笑意的聲音：
「不是怪人，是正義的夥伴。」
……
「！？」
聽到陌生的聲音，那大男孩反應極大，整個身子劇震了一下。
他回頭一看，瞬間頭皮發麻，嵴椎之間似有靜電流過，他的大腦還沒轉過來，身體先做出了反應。
腳下一蹬，他條件反射的跑起來了。
廉澤見到這一幕，笑着搖了搖頭：「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有活力。」
拼活力，他用的這副「人身」可拼不過小年輕，不過，在剛剛出聲的時候，他在對方身上附了只「定位小蠊」。
老邪神自有老邪神的智慧。
廉澤走到街邊，伸手拍了拍一輛共享單車的車座，澹定從容道：「這是個講究科學的時代，「當街跑酷」，早過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