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1

chapter.13.1

在上海的市中心,找到一套讓自己滿意的公寓,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其難度並不亞於找到一個可以結婚的好男人。

而要在上海市中心的中心靜安區找到一套讓自己滿意的公寓,則是一件更加困難的事情,其難度類似於找到一個可以結婚的好男人,並且他婚後不會出軌,或者出櫃。

這是所有上海人公認的定律。

而我們的顧裡小姐,她人生存在意義的其中一條,就是把這些公認的定律踩在腳下——當然,儘管有的時候她這樣做,看上去並不是那麼完美……

比如,她陪我上中國古代文學的選修課時,非要和老師糾纏納蘭性德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她的理由就是“你看這個名字,又納,又蘭的,怎麼可能是個男的”。 爭論到最後,她在鐵一般的事實面前敗下陣來,但依然翻着白眼拼死挽回面子:“那他就一定是gay!”在老師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就差直接暈過去時,顧裡在他胸口又補上了致命的一槍:她把納蘭性德的名字,念成了“納蘭德行”。 我一邊揉着太陽穴,一邊自我催眠:這是她的一時口誤,她不是唐宛如,她不是唐宛如……

當然,這都是題外話了。

顧裡同學輕描淡寫地就在南靜安的別墅區裡,找到了一棟樓上樓下一共六間房,外加兩個衛生間一個客廳一個餐廳一個儲藏室的歐式別墅。 當顧裡小姐領着我上下一圈逛下來之後,我一直在拍自己地頭。 難以相信自己就要住在這樣一個地方了。 gan淨的小陽臺,上層尖頂的閣樓,gan淨的木質地板,純白色的歐式古典門框和樑柱。 並且,最重要的是,我們就在恆隆的正對面,僅僅隔着一條南京西路。 推開窗就可以看見1V放在外牆玻璃櫥窗裡地最新款的包包——當然,我只需要走進顧裡地房間就可以看見了。 anyay,這簡直太讓人振奮了!

“請給我一個耳光,我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我摁着胸口。

顧裡聽到後二話沒說,迅地一邊撩袖子一邊朝我走過來。

“請不要這樣!”我捂住胸口的手迅拿起來捂住了臉。

第二天早上,我和簡溪兩個人拖着我的四個巨大無比的箱子筋疲力盡地到達新家門口時,遇見了扶着胸口激動得無法說話的唐宛如。 走近她的時候,我聽見她喃喃自語:“哦我的天哪。 我覺得自己像一個公主。 ”於是我輕輕拍了拍她地肩膀,溫柔而又善意地打斷了她:“ hey, ap!”

她的激動在轉過頭看見我之後就迅地被憤怒取代了:“憑什麼你有四個箱子的行李而我只有一個包!”她指了指自己背上的那個包,然後又指着我和簡溪腳邊的四個大箱子。

我走過去握着她的手,安慰她:“親愛的,你要知道,如果我有你這麼強壯,我也一定會只裝一個揹包就扛過來了,問題是。 一個包太大,我扛不動。 話說回來,你背後背的這個玩意兒算什麼?要不說它是一個包地話,從遠處看過來還以爲你扛着一口鍋爐……”

正說着,一輛碩大的貨車近乎癲狂地在門口剎車停下,顧裡的高跟鞋咔嗒咔嗒地響了起來。 她穿着一件灰色的連衣裙樣式的毛衣和一雙灰色的麂皮高跟短靴。 手上拎着一個小小地prada包。 而身後的貨車後門轟然打開了,一整車廂的箱子,車上下來一羣穿着白色制服的搬運工人,跟在她的身後……我身後的唐宛如出了一聲難以形容的慘叫……

顧裡經過我的身邊,看了看簡溪和我身邊的四個箱子,用一種混合着鄙視和憐憫,但稍許還是帶有那麼一絲同情的聲音誠懇地對我說:“林蕭,說真地,如果有一天我把1ucy從家裡趕出去,她地東西都會比你的多……”然後。 她“嘖嘖嘖嘖嘖”地。 完全不顧我和簡溪想要殺死她地眼神,朝大門走去。

路過唐宛如的時候。 她瞄了瞄唐宛如背上可憐的唯一一包行李,然後又上下打量了起來,反覆了十秒鐘後,鎮定而平靜地說了一聲“你好”(……),就目不斜視地走去打開大門。 唐宛如目瞪口呆,她轉過頭來望向我和簡溪的時候,我們都投以同情的目光,說實話,她有勇氣堅持活到現在,不容易。

顧裡一邊對那些搬運工人說着“白色的箱子放進儲藏室,暫時不要打開;黃色的紙箱放在客廳裡,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綠色的紙箱裡都是衣服,放到我的臥室就行了”,一邊對着我和唐宛如不斷地進行着身體和心靈的雙重羞辱:

“哦林蕭,別,真的,別,我覺得那個玩意兒不吉利,看上去就很詭異,相信我,別放在這裡。 ”(事實上,這個時候我正準備把簡溪送我的那隻小丑魚公仔放在客廳的沙kao背上……)或者“唐宛如,你的這個碗也太大了!你用來吃什麼的?”(事實上,唐宛如剛剛拿出她的洗腳盆準備放到廁所裡去……當然,我可以原諒顧裡,因爲她的人生裡沒有看見過洗腳盆長什麼樣。 )以及“林蕭,這條內褲是簡溪的吧,怎麼在你箱子裡?什麼?你屁股什麼時候這麼大了?而且哪家天殺的品牌竟然把女性內褲做成Boxer款式?缺德!”(我肆無忌憚瘋狂地當着一屋子沉默不語的搬運工衝她怒吼:“那明明是三角的!”)當然,最後的高氵朝爆在了唐宛如身上,我覺得自己實在太幸運了,“唐宛如,這個到底是你的胸罩還是什麼?看起來怎麼像一件T恤?”我聽見廚房裡一聲轟然倒地地聲音。

整個過程裡。 我、簡溪以及唐宛如都頭暈目眩,耳朵裡縈繞着的都是顧裡幽幽(一刀)的聲音,嗡嗡嗡嗡的。 看在上帝的份上,有那麼幾個瞬間,我真的想衝過去和她共赴黃泉來生再會。

當我和簡溪癱倒在沙上,唐宛如麻木而崩潰地坐在地板上不知所措的時候,顧裡輕飄飄地走到了客廳中間。 她看上去棒極了。 在指揮着所有地人把車上那十一個大大小小的箱子全部弄了進來並且把裡面地東西拿出來擺放妥當之後,她的頭依然一絲不亂。 小裙子依然服服帖帖地裹着她纖瘦的模特身板,甚至連小麂皮短靴上,都沒有一點灰塵;而與之相比,我們三個簡直就是剛剛從山西挖完煤回家的礦工。 我從沙上挪去抱住簡溪的頭,小可憐,我看他都快哭了。

她看着我們三個,心疼地搖了搖頭。 然後拿起電話:“1ucy,第二車的司機快到門口的時候給我打電話。 同時,你可以讓第三車地司機出了。 ”

簡溪在我旁邊一頭昏死過去。

而唐宛如披頭散地站了起來,兩眼空洞地四處遊竄:“有酒麼?”

顧裡認真地說:“親愛的,酒精行麼?你受傷了?真難得,我記得上次林蕭掉了一把刀在你腳背上都沒事兒呀。 別嚇我,真的。 ”

唐宛如回過頭來,面如死灰地問我:“有砒霜麼?”

整場鬧劇一直從上午持續到了太陽落山。 中午過後。 我和簡溪終於受不了了。 我們躲進了房間裡,躺在牀上,假想自己已經逝世。

但是,顧裡折騰出來的動靜實在太大,我感覺自己像是睡在鐵軌邊上一樣,轟隆轟隆。 我kao。 我實在受不了了,閉着眼睛吼:“顧裡,你如果要拆牆的話,提前告訴我!”

門外傳來顧裡銀鈴般的笑聲:“親愛的,你又說笑了,剛剛是唐宛如在上樓梯呢。 呵呵呵呵呵呵……”

我一頭栽進枕頭裡,兩腿一蹬。

在栽倒的同時我瞄到了簡溪,他早就甜mi地進入了夢鄉,嘴角還有一個甜甜地笑容,當然。 耳朵裡也有兩砣巨大的棉花……

我躺在簡溪懷裡醒過來的時候。 他也早就醒了,他撐着一邊的胳膊。 正低下頭看我。 我擡起頭在他溫暖的嘴脣上與他進行了一個持續十秒鐘的吻,然後滿臉潮紅地伸了個懶腰坐起來。

坐起來之後,我才覺周圍氣氛地詭異,整個房子裡實在太安靜了,我轉頭瞄了瞄窗外,看起來差不多是傍晚的光線。 我問簡溪她們折騰完了沒,簡溪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哦,他的棉花還沒拿下來。

我拉着他,一起走出房間,當我們走進客廳的時候,我揉了揉眼睛,覺得自己沒有睡醒,像是產生了幻覺。

離我轟然栽倒在牀上只過去了幾個小時而已,但是出現在我面前的,卻是煥然一新的豪華客廳。

而這個豪華的客廳裡,此刻正坐着三個光鮮亮麗的帥哥美女,和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玩意兒,我眯起眼睛仔細看了很久,終於認出來了,是頭上裹着毛巾正在做面膜地唐宛如。

只是我並不能理解她地心態,要知道,坐在這樣三個人中間,裹着毛巾做面膜,需要多麼巨大的勇氣和多麼遲鈍地羞恥心。

當然,他們三個是我們這羣人中間的巔峰:

坐在沙kao窗位置的顧裡,此刻正拿着她的hermes茶杯,喝着瑞典紅茶,手邊正在翻最新一期的《Vogue》。 紅茶冒出來的熱氣緩緩浮動在她的臉上,讓她的臉看起來又柔和,又動人。 我注視着她頭上別的一個小鑽石卡,那是她生日之前,拖着我去恆隆cartier搗騰回來的一個玩意兒。

坐在她邊上的是穿着gucci小西裝的顧源,他kao坐在顧裡的旁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不時地輕輕揉幾下,他們兩個的頭都絲毫不亂,衣着光鮮,顧源的dior領帶夾和顧裡的nete1胸花,看起來非常般配,就像他們兩個一樣般配。 這對天殺的應該拖去挖煤的小兩口。

而坐在沙kao近門的位置的,是金的混血小崽子nei1,他正在拆開一個hermes的橙色巨大紙袋,從裡面拿出他剛買的毛巾、杯子、拖鞋、睡衣、盤子……他轉過頭來對我和簡溪說:“當我知道新找的房子就在恆隆對面的時候,我就懶得搬家了。 ”我聽見簡溪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

而坐在他們對面的,就是穿着一件粉紅色皺巴巴睡衣的唐宛如,她頭上裹着一條巨大的綠色毛巾,腳上穿着一雙嫩黃色的毛拖鞋,幽藍色的睡褲從睡衣下面1ou出來。 她頂着溼淋淋的面膜,嘴脣動也不動地對我打招呼:“林蕭,你起來啦。 ”我僵硬地點點頭,忍住了沒有告訴她,她現在看起來非常像一座剛剛出土的唐三彩。

我看着眼前和顧裡家豪華客廳沒什麼區別的擺設,虛弱地問:“我什麼時候睡過去的?”

顧裡喝着紅茶,頭也沒擡地對我說:“1997年。 ”

“你睡到2o1o世博會都還不醒的話,我們就準備把你送到博物館去用玻璃櫃子裝起來,呈現給各路國際友人。 ”顧源摸摸顧裡的頭,溫柔而又善良地補充道。

簡溪走過來摟着我,摸摸我的頭,憐惜地對我說:“算了算了,我們兩個不是對手……”

我有點鬱悶地在沙上坐下來,才現他們並不是在簡單地喝茶而已,他們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放着各種各樣的財務報表、項目企劃、投資曲線、公司人事檔案……如果不是他們幾個慢悠悠的像是在巴黎下午三點喝下午茶的狀態的話,我簡直要認爲是在開會了。

“你們丟這麼多東西在這裡,我還以爲你們在開會呢。 ”我揉着自己的太陽穴,把目光從那一堆我看都不想看的東西上移開。

“我們確實是在開會啊。 ”顧裡擡起頭,非常認真地看着我。

“……那你們在討論什麼?成立一個‘我們最尖酸刻薄’公司麼?”我拿過茶几上的一個hermes杯子,自顧自地倒了顧裡的紅茶喝。 雖然做的時候非常自然而坦蕩,但是我心裡時刻提防着顧裡毆打我。

“我們在討論,如何纔可以保住顧裡家的公司,不被別人以目前這種不合理的溢價收購。 ”顧源斜kao在沙上看我。

“而且是被你的那個長了一張看上去就很想放進微波爐加熱一下的臉的老闆——宮洺——收購,那也意味着盛古集團差不多變成了《》的後勤部隊,或者食堂。 ”nei1一邊端詳着一個白色的看起來像是毛巾扣的東西,一邊補充說明。

“而我們討論到現在,還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進展,因爲,我那個偉大的爸爸,把公司2o的股份,給了一個莫名其妙的人,這個人名叫‘死也找不出來’先生,或者‘鬼知道是誰’小姐。 ”顧裡翻着白眼,喝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