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分鐘前。
“先生,爲什麼你好像不太喜歡雷歐波特?”
臨時營地的中央營帳裡,端着茶杯喝普洱茶的遊戩側過頭看了一眼陳遼,說道:“他又不是人民幣,憑什麼朕就得喜歡?”
現在和遊戩一起值班的只有兩名黃河修士,其他人都去休息了——遊戩說坐鎮臨時營地可不是偷懶,別人整晚在外面搜索,他也得整晚坐在這裡喝茶嗑瓜子看書。
陳遼斟酌了一下語言,說道:“我也不知道如何闡述……但大多數人都對雷歐波特很有好感,連烏爾薩、佐倉杏子兩人都是如此。這種情況下,先生你的態度就顯得格格不入了。”
“說明腦子並不會隨着實力增長而同步增長的。”遊戩將一顆酒鬼花生扔進嘴巴,一邊咀嚼一邊說道:“那頭狗熊和那個小女孩,腦子都不怎樣。”
你真的有資格說這番話嘛……陳遼儘量讓自己在表面上維持最起碼的尊重,問道:“先生你覺得雷歐波特有問題?”
“法術。”遊戩說道:“布萊特那種天然魅力,很可能是法術引起的效果。我跟你們不一樣,我對這種惑心法術有抵抗力。”
說着,遊戩忽然朗聲誦道:“太上臺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
陳遼和另外一名黃河修士感覺心神一震,如同一層迷霧被驅散撥開,又或者一口冰鎮肥宅快樂水入喉,整個人徹底清醒了。
“你現在至少能用比較客觀的態度去看待布萊特了吧?”遊戩問道。
陳遼閉上眼睛低頭思索了好一會,才緩緩說道:“嗯……現在回憶起來,感覺雷歐波特在某些地方好像比較做作……”
“先生你爲什麼不一開始就提醒我們……?”
遊戩搖搖頭:“沒必要。這又不是犯法的事,他這個法術是潛移默化,通過放大自身魅力來博取你們的好感,就跟女人化妝男人裝帥一樣,沒什麼區別。”
“朕不喜歡布萊特,只是因爲朕比較喜歡素顏和真性情的人。”
陳遼也想明白了,雖然布萊特贏得他們諸多好感,但這份好感是建立在布萊特是個好人的基礎上。
如果布萊特做什麼壞事,他們並不會被這份好感牽着鼻子走,更不會因此出賣國家利益。
不過也足夠恐怖了——就在剛纔,陳遼因爲遊戩不喜歡布萊特這件事,居然想試圖說服遊戩與這個第二聯邦守望者交好。
我不僅對他有好感,而且我希望全世界都對他有好感……
陳遼打了個冷顫,喝了口茶,片刻後想起什麼,問道:“先生,你是不是說過還有,除了你以外,還有另外一個人沒有‘淪陷’?”
“嗯?是啊。”遊戩點點頭。
“是戴澤嗎?”陳遼問道。
遊戩笑了:“爲什麼你會這麼認爲?”
陳遼說道:“在雷歐波德離開營地後,戴澤好像說了一句布萊特的壞話,引得佐倉杏子都想打他一頓。這麼看來,戴澤是不喜歡布萊特吧?”
遊戩忽然齜牙咧嘴地哈哈大笑起來,用一種‘大人看小孩’的眼光注視陳遼,笑得陳遼臉色都黑了——我都還沒笑你,你居然先笑我?
過了好一會,遊戩吃了幾顆花生才停止笑容,說道:“你這人怎麼這麼小孩子的,世界在你眼中是不是非黑即白的?”
“什麼意思?”
“喜歡的對立面,就是不喜歡嗎?”遊戩說道:“朕是不太喜歡布萊特,但朕也不討厭他,只是當他是個小丑一樣看待。”
你真的有資格說這番話嗎?
“戴澤雖然明面上是不喜歡布萊特,但實際上他在每一次會議裡都非常重視布萊特,甚至還會用提出問題的方式來幫助布萊特繼續發言。”
遊戩笑道:“喜歡是一種感情,但表現出來的方式卻很多樣。小男孩喜歡小女孩,會直白地表達出喜歡嗎?不會的,而是揪人家小辮子,扯人家小背心,踩人家小鞋子……”
遊戩這番話不禁讓陳遼憶往昔崢嶸歲月稠,十多年前,他也是這麼一個會將毛毛蟲扔進喜歡女生桌面的小混蛋……
“等等!”陳遼忽然醒悟過來:“難道戴澤對雷歐波德——”
“呸。”遊戩瞥了他一眼:“現在的年輕人腦子裡儘想些什麼……朕只是比喻!”
“不過也差不多,畢竟戴澤又不是烏爾薩那樣的粗豪大漢,而且布萊特無論是外貌還是實力都完全吊打他,他又是鋼鐵烈陽首屈一指的強者,自然拉不下面子討好布萊特……只能出一下風頭說一下壞話來引起布萊特的關注。”
陳遼想了想,肯定了遊戩的說法——戴澤除了一開始挑釁遊戩外,其他時候都很安靜,根本不敢得罪人,唯獨在討論布萊特相關事情的時候,他纔會顯露一些小情緒。
陳遼疑惑問道:“那先生你說的那個,跟你一樣沒有淪陷的人是……”
“卡德爾。”遊戩答道:“那頭孤狼。”
“他?”陳遼微微一怔,然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的確……”
人的感情是很複雜的,喜歡和討厭可以互相轉化,但遊戩和卡德爾既不討厭也不喜歡布萊特,他們是……很客觀地對待布萊特。
特別是卡德爾,他幾乎沒有理會布萊特的所有招呼,只是默默地注視一切。
遊戩端着茶杯慢品,悠悠說道:“不過跟朕不一樣,卡德爾似乎是盯上布萊特了。”
“盯上?”
“昨天布萊特和卡德爾是前後腳出去,前後腳回來。”遊戩笑了笑,說道:“朕也只是猜測,但……這頭孤狼整天不回來,可不像是找不到獵物的樣子。”
“不過孤狼盯上布萊特,也是很正常的事。布萊特身爲守望者,擁有最多魔王的情報,也是最後可能找到魔王的,盯住他,可以增大找到魔王的機率。”
遊戩這個說法非常有道理,陳遼馬上站起來:“那我們也要跟蹤布萊特嗎?”
遊戩搖搖頭:“沒什麼必要……而且我們也沒有卡德爾那樣的專業癡漢,還不如光明正大地跟布萊特一起行動。”
他忽然不屑地笑了聲:“說起來,巫師議會居然派卡德爾這樣的人過來,真是有點……太不要臉了。”
“不要臉?”陳遼微微一怔。
“你玩過網遊遊戲嗎?”遊戩笑道:“像卡德爾這種專業的追蹤者和狙擊者,最適合的任務,就是……”
“搶人頭。”
這時候,遠方似乎響起奇怪的轟鳴聲,一名黃河修士跑進來說道:“先生,北方——”
“知道了。”遊戩站起來拍了拍屁股,嘟囔道:“坐得久連屁股都硬了,也許真的會拉不出屎,怪不得……”
……
……
數小時前。
布萊特丟掉他吐了口血的紙巾,匆匆離開。
沾着血的紙巾落在枯黃草葉上,過了幾分鐘,被路過的卡德爾踩了兩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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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小時前。
一邊低聲嘟囔,一邊打水漂的布萊特等到雪停了,才返回臨時營地。
片刻後,藏在樹叢裡的卡德爾也跟着布萊特返回營地,進去營帳才注意到自己肩膀上的雪花——那是在野外待了很久的證明——便若無其事地拍掉雪花,沉默地坐下來。
……
……
1秒前。
趴在距離戰場中央三百米外山林中的卡德爾,藉助戰術瞄準鏡精準地觀察到魔王身上的紫光收斂,通過魔咒「所見即所聽」,超遠距離聆聽到這兩人的對話,知道魔王已經完美吞噬布萊特的能力。
現在,布萊特已死,魔王處於最虛弱的狀態,正是最佳的收割時機。
聯合調查組,雖然共同目標是魔王,但互相之間卻是分屬於不同勢力——因爲覺醒法術的原因,卡德爾天生對精神影響類法術有極大抗性,對布萊特毫無好感。
同時布萊特是聯邦的守望者,對於卡德爾來說,屬於敵對勢力的強者,卡德爾自然不會救他。
從一開始,卡德爾的目標就只有一個:獲取魔王的能力。
他跟蹤布萊特,便是在等布萊特與魔王決出勝負,然後搶人頭。
若是魔王強,他便等魔王殺死布萊特或者擊退布萊特後,狙殺魔王;
若是布萊特強,他便在布萊特擊殺魔王之前,先一步狙殺魔王。
這就是他一開始就定下的利益最大化計劃,但隨着布萊特與魔王的戰鬥打響,卡德爾卻是稍微修改了一下計劃。
第一,爲了能完美掠奪最後的勝利果實,除非勝者打贏就跑,不然卡德爾會耐心等待勝者徹底吸收敗者的力量纔出手。
第二,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將那個名爲‘任索’的男人一起狙殺。
在遠處一直暗中觀察戰場的卡德爾,看得非常清楚——
任索,是一個能預知未來的人。
不然,無法解釋他憑藉遠弱於布萊特的身手,卻硬生生依靠無數次神操作將布萊特擊潰。
當然,或許這個能力不叫預知未來,叫‘垂釣諸天’‘編織命運’‘干擾未來’——但總之,任索是一個非常,非常強大的敵人。
能夠影響命運或者時間,卡德爾再怎麼重視任索都不爲過。
而且任索還精通火焰、寒冰、旋風、空間等超能力,看得卡德爾暗暗心驚——這兩個人,看起來都像是魔王啊。
本來看見任索最後幫魔王擋槍死了,卡德爾還鬆了口氣,但馬上他就看見任索又跑出來了,知道剛纔戰鬥的是任索的分身,更是堅定了卡德爾的必殺決心。
本體實力如此強大,甚至還能派分身出來戰鬥……
這種人,若是不得罪就算了,一旦得罪,就必須趕盡殺絕!
而恰好,卡德爾想要做的,就是殺死任索最爲珍惜的愛人!
那就只能……按照玄國的古話,讓你們同年同月同日死!
卡德爾的覺醒法術,是名爲「專注」的能力。當他長時間高度專注於某樣事物,他的靈氣對這樣事物的破壞力也會顯著上升,配合靈氣子彈,破壞力極其驚人!
而且他晉升爲四級巫師後,「專注」甚至可以影響靈氣飛行物的準確度,100%擊中專注之敵!
所以,這顆子彈……會將你們的心穿在一起。
Amen。
……
使用「毀滅陰影」強化「紗衣」,化爲新法術「絕對刃甲」。
一陣恐怖的衝擊力從喬木依身上傳來,瞬間將抱住喬木依的任索震飛出十餘米,甚至連他身上自動激發的「紗衣」都直接潰散!
任索在地上滾了十幾圈,臉龐被碎石劃出一道道血痕,衣服變得亂七八糟,脖子上掛着的耳機其中一邊耳罩更是徹底撞碎了,人工皮革包裹的線路單元完全暴露在空氣中。
當他剎住去勢,勉強站起來的時候,視線還是糊的,腦子還是暈的,身上一陣痠痛,根本不知道剛纔發生了什麼事。
跟任索一樣腦子無法思考剛纔發生什麼事的,還有三百米外特製重型狙擊槍被徹底爆碎,頭蓋骨被掀飛,半個腦袋徹底化爲血沫的卡德爾。
“Amen…”他臉上掛着最後的笑容,剩下的一顆左眼徹底失去身材,腦袋倒在地上,貼住他剛剛吐出來的口香糖。
而此時任索咳嗽兩聲,晃了晃腦袋,視野和理智也逐漸恢復。
他們剛纔……被人襲擊了!
“公,公子……”他大口喘氣,喉嚨發出破風箱一樣的聲音,嘶啞地呼喚專屬於他的稱呼。
“我在這。”
喬木依平靜的聲音從前面傳過來,任索看見她依然坐在原地,連忙搖晃着身子走過去,着急說道:“有人襲擊了我們……快點走……直接催動靈氣座標,讓承靈接我們回去——”
“那個襲擊我們的人,應該已經死了。我將攻擊如數奉還。,”喬木依輕聲說道:“不用害怕。”
任索微微一怔,不過喬木既然依這樣說,應該是真的。
他鬆了口氣,一邊走一邊笑道:“不愧是魔王,魔王報仇,從早到晚。”
“你這是說我是小人?”喬木依似乎有些小生氣,氣鼓鼓地說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佔了兩個,看來是很難養的了。”
“那你很難養嗎?我不怎麼會賺錢。”任索咳嗽兩聲,踉蹌了一下,差點被地上的石頭絆倒。
“看情況,如果我不喜歡,就算住大別墅也不開心。如果我喜歡,哪怕是住私人海島有幾十個傭人侍候也開心。”
腦子沒清醒過來的任索終究還是摔倒了,他雙手撐着地,咳嗽兩聲,問道:“也就是說你要很多錢才養得起?”
“都說了,看情況,也有例外的時候。”喬木依依然端坐在不遠處的地上,笑着說道。
任索兩股打顫,他放棄站起來這個想法,直接四肢並用爬過去,又晃了晃腦袋,問道:“如果我養你呢?”
“那隻要有瓦遮頭(住的地方),每天能吃飽就夠了。”喬木依柔聲說道。
“那……你需要住多大地方,吃多好的食物?”任索長呼一口氣,感覺身體徹底緩過來,順着聊天繼續問道。
“不需要多大地方,跟你睡一張牀就夠了;也不需要吃多好食物,你吃什麼,我吃什麼。”
“那我養你吧。”
“嗯,謝謝,但已經不需要了。”
已經爬到喬木依跟前的任索微微一怔,擡起頭看向她。
月光下,飛雪中,喬木依微微歪着腦袋,嘴角揚起,眉眼彎彎,點絳朱脣,水汪汪的眼睛令人心神搖曳,臉上寫滿了能熔化鋼鐵的溫柔,像是剛剛化了妝一樣。
眉眼顰蹙溫柔刀,屠盡世上少年郎。
然而任索卻沒有衝上去抱着她狂啃,而是愣愣地看着喬木依的胸膛,像是發條轉完的人偶。
然後,他吞了口唾沫,顫抖着右手,慢慢伸過去……
什麼都摸不到。
那裡,有一個大洞。
蒼白的月華毫不留情地穿過喬木依的胸膛,寒風在這個血腥恐怖的大洞裡嘶吼。
一團盈盈綠光在任索手上泛起,喬木依笑了笑,說道:“沒用的。”
任索咬緊嘴脣,聲音顫抖:“強心術……趙子鯉……”
“趙子鯉來了也沒用。”喬木依自然知道這位出自玄國的牧師,她搖了搖頭,說道:“肋骨、脊椎、心、肝、脾、肺、腎全都沒了……趙子鯉再厲害,也不可能幫我製造出內臟。”
“不要浪費你和那些神秘者的交情了。”
心臟都沒了,強心術還能有用嗎?對什麼部位用強心術?
任索看着這個傷口,根本無從下手。
他視線開始漂移,看地面看月亮看雪看山林,就是不看喬木依,雙手抱住腦袋,咬破嘴脣,顫聲說道:“還有什麼辦法……還有什麼辦法……”
“小索。”
喬木依雙手捧住任索的臉,輕聲說道:“看着我。”
任索傻傻地看着她的笑顏,雙手動都不敢動,更不敢碰她,嘴巴微微張開,一個字都吐不出來,晶瑩的眼淚滑過沾滿泥土的臉,劃出一道道淚痕。
他哽咽道:“回,回家……”
“不要,我不要回去。”喬木依用大拇指輕輕拭去他的淚水,說道:“我沒多少時間,別折騰了。”
“不要怪自己,是我太弱了。這是四轉強者的巔峰一擊,如果我是五轉的話,說不定就能……可惜的是,我跟你一樣,都是很懶的人呢。”
“幸好,我雖然沒用魔王的能力傷害別人,但至少用魔王的能力保護了你。”
任索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像是在哭,吐出含糊不清的字:“如,如果我剛纔,剛纔馬上帶你走……”
“那麼那個四轉強者就會馬上動手,結果都一樣。”喬木依摸了摸任索的腦袋,溫柔說道:“不要怪自己,你已經做得很好,非常好,好到我都無法挑剔。”
任索擡起手,抓住喬木依摸着他臉的手,感受着那份冰冷的體溫,喉嚨發出快要淹死的顫動,臉部肌肉扭曲起來,可憐地像是一條快要脫水而死的魚:“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喬木依不停幫他擦眼淚,溫柔笑道:“別哭啦,哭起來梨花帶雨的……不過我不介意最後看見的是你的哭臉。”
她笑了笑,學着任索的語氣說道:“看見你哭得這麼可憐,我心裡也是有一丟丟高興。”
任索閉上了眼睛,嘴巴張開,垂死般連吐出幾口氣,像是反胃一樣喉嚨咕咚一聲,斷斷續續地說道:“是,是我太,太弱……了……”
“不怪你,你不要怪自己!”喬木依語氣激烈起來,認真說道:“這個世界並不是用暴力主宰一切,你也不是用暴力拯救我。是你的溫柔,你的善良,你的機智,讓我掙脫了魔王的命運。”
“我們只是……只是……”
喬木依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任索擦了擦眼淚,看見喬木依臉上再無笑意,兩行清淚像是璀璨的星河滑過她白瓷般的皮膚,眼波流轉間,盡是不捨。
“……有緣無份。”
任索伸出手拭開她的眼淚,嘴巴微微張開,欲言又止,最後強撐出一個笑容:“你哭的樣子,也很美。”
“謝謝。”喬木依眨眨眼睛,深吸一口氣,露出笑容,聲音打顫:“我終於…將你調教好了…以後不知道會便宜哪個女孩。”
“我,我發誓……”
“吶,小索。”喬木依打斷了他的話,她抽了抽鼻子,眨了眨眼睛,將淚水擠出來,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昂起頭看着他,問道:“人死了,會有來世嗎?”
不等任索回答,她就繼續說道:“我相信會有的,我相信人會有前三生的記憶。”
“我下輩子呢,要成爲你的鄰居,跟你從小就是青梅竹馬,然後一起上小學、中學、高中、大學,畢業之後就被父母們催着結婚,辦的是傳統婚禮,我穿着鳳冠霞帔披着紅頭蓋嫁給你。”
“我下下輩子呢,要出生在大富大貴之家,在外國出生,度過幸福的童年,然後在繁櫻東京旅行的時候,在淺草寺跟你認識。然後經過五年的愛情長跑,你終於贏得我父母的認可,在明治神宮舉行神前式婚禮,我穿着白無垢嫁給你。”
“我下下下輩子呢,要出生在北方一個普通家庭,依靠努力奮鬥,以優越的成績獲得獎學金出國留學,然後在紐約被你英雄救美,然後我們雷厲風行地閃婚,辦的是西式婚禮,我穿着婚紗嫁給你。”
說到這裡,喬木依終於控制不住情緒,捧着任索臉的手開始顫抖,哭泣着哽咽着,淚水肆意地在她臉上流淌,哭得像一隻即將被主人遺棄的小花貓。
“我接下來三輩子,都要住不同的城市,吃不同的食物,做不同的工作,過不同的人生,舉行不同的婚禮……然後三輩子都要,愛上同一個人。”
喬木依忽然想起什麼,伸手往消失大半的胸前口袋找了找,摸出了一片燒焦的紙屑,似乎是某張紙的邊角。
她哽咽一聲,擡頭看着任索:“再吻我一次。”
熾熱的嘴脣與冰冷的朱脣相觸摩擦,溼潤的淚水滑過他們的舌頭,爲最後的美餐添加些許苦澀的鹹味。
脣間的鮮血成爲力量的橋樑,也是羈絆的證明。
過了不知多久,任索聽到「聆聽耳機」傳來只有一邊的聲音:
「喬木依羈絆等級上升!喬木依,4級羈絆,羈絆能力‘魔王降臨’……」
「來自任索的負面情緒,+9999」
「喬木依羈絆等級上升!喬木依,5級羈絆,羈絆能力‘魔王降臨’……」
「來自任索的負面情緒,+9999」
「喬木依羈絆等級上升!喬木依,6級羈絆,羈絆能力‘魔王降臨’……」
「來自任索的負面情緒,+9999」
「喬木依羈絆等級上升!喬木依,7級羈絆,羈絆能力‘魔王降臨’……」
「來自任索的負面情緒,+9999」
「喬木依羈絆等級上升!喬木依,8級羈絆,羈絆能力‘魔王降臨’……」
「來自任索的負面情緒,+9999」
「喬木依羈絆等級上升!喬木依,9級羈絆,羈絆能力‘魔王降臨’……」
「來自任索的負面情緒,+9999」
「喬木依羈絆等級上升!喬木依,10級羈絆,羈絆能力‘魔王降臨’……」
「來自任索的負面情緒,+9999」
「羈絆能力‘魔王降臨’滿足所有晉升要求,晉升爲本命羈絆‘魔王’,解鎖所有衍生技能!」
「來自任索的負面情緒,+9999」
任索輕輕將嘴脣從喬木依的朱脣上移開,然後小心翼翼將她放在地上平躺。
他雙手製造出一抹冰霜擦了擦手,再仔細地擦去喬木依臉上的淚痕,發現她最後依然是保持着幸福的笑容。
做完這一切,他深吸一口氣,雙手握緊又鬆開,握緊又鬆開,眼睛睜開閉上,睜開閉上,腦袋上下搖晃,最後徹底將頭伏下,雙手緊緊抓着自己的腦袋,聲音哽咽,那淒厲的哭嚎像是從靈魂深處擠壓出來的:
“啊…”
“啊……”
“啊啊——”
“啊啊啊啊——咳…咳…”
他彷彿在嘔出自己的靈魂。
“魔王在那!”
任索的哭嚎一下子停止了,他擡起頭,看見山林裡出現了很多熟悉的人。
鋼鐵烈陽、守望者、黃河修士、武魂殿、冬堡、巫師議會……
遊戩、戴澤、佐倉杏子、烏爾薩……
他抽噎了兩聲,大口大口地喘息了幾口氣,臉上漸漸出現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貴様は誰だ(你是誰)!?何でここにいる、魔王とはどうゆう関係だ?(爲什麼在這裡?跟魔王是什麼關係?)”一名武魂殿武士大聲怒喝。
“離開那裡!魔王的屍體由我們接管!”一名守望者厲聲大喝。
任索喉嚨咕咚了一下,深邃的眼睛泛起了異樣的光芒,聲音像是自幽冥黃泉響起:
“你,們,全,部,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