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兩側的法國梧桐樹葉已經開始發黃。儘管秋意已濃,但上海的天氣依然暖和無比,暖洋洋的陽光揮灑在人們的身上,總是會讓人心生一種心醉感,剛下夜班仍帶着些睏意的穆之曉走下電車,伸了個懶腰。
和汽車相比,無軌電車的速度太慢,從工廠到家,一趟至少需要40分鐘,但因爲中國的石油資源不足,爲降低對石油的依賴性,各地均立法只對電力公共交通提供補貼,而40分鐘足夠穆之曉睡上一覺。
上樓時看到一個同單元的“鄰居”下樓,穆之曉習慣性的衝他笑了一下,住公寓之中如同居於監獄,儘管是“鄰居”但卻從不知彼此的姓名更談不上認識,回家以後,關上門,四面牆就如同監獄一般,這種生活讓穆之曉非常不適應,但不適應又有什麼辦法。畢竟公寓是絕大多數普通人唯一能負擔起的,至少相比過去的衣櫃,現在情況還算不錯,至少和家人團聚了。
穆李氏一聽到響起的開門聲,從廚房朝外探頭看了一下,一看是當家人的,連忙從鍋裡取出留下的飯菜。
“他爹,你回來了!趕緊緊吃飯吧!”
“哎!”
穆之曉輕應了一聲徑直做到飯桌邊,男人就是養家餬口,而女人就是在家料理家裡。
“春萍,今天太陽不錯,你上午要是沒事,扶着咱娘到附近公園裡轉轉,別讓咱娘成天憋在家裡頭。”
交待一句,穆之曉便和往常一樣拿起了桌上的報紙。剛一抖開報紙,一看清報紙上的頭條字樣,臉色瞬間一變,以至手中的筷了都無意跌落在桌上。
“修憲?”
報紙的頭條赫然寫着兩個大字以及一個問號,看着報紙穆之曉纔想起來爲什麼今天電車上一些乘客總是嘀嘀咕咕的說些什麼,而且臉色大都有點怪,原本是有人想要修憲。
“……爲盡一步保障國民權力,國內百名法律專家向國會提交於憲法增加以七條修正案爲核心《權力法案》,以消除國民對憲法無法保障人民部分基本權利的疑慮,以充分保障公民權力的不可侵犯性。……據倡導者陳默然教授稱,多名國會議員以及國會各黨主要負責人均對此方案持贊同態度,認爲修政案的提出將進一步明確我國憲法是以選擇尊重公民的權利和自由爲最高目標……”
被報紙上的內容驚呆的穆之曉幾乎是一把抓住報紙,拿起掛在衣架上的衣服就朝門外衝去。
“春萍。你上午有空帶咱娘出去,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啊!他爹……”等穆李氏從臥室裡出來,屋裡那還有自己的男人。
“有人要修憲!”
幾乎在一路上,穆之曉腦中所思考的都是這個問題,電車上的乘客也大都是在談論這件事。
憲法!
有人要修改憲法!如驚雷般的消息在國內傳播着,一定程度上正是從前總理的去職,人們才意識到憲法的威力,憲法是保障國人自由的根本之法,保障國家穩定基礎,現在竟然有敢提出修憲!
位於上海京城路75號的“悍衛憲法協會上海分會”內已經擠滿了趕到這裡的會員,他們大都是在看到報紙或聽到廣播中的新聞後,第一時間來到了這裡,分會與其說是辦公場所,到不如說是一個餐館,因爲這裡本就是一個餐館,與其它餐館不同的是,這裡懸掛着一個盾形徽章,盾牌上有描繪着一部憲法圖樣,圖樣赫然是兩交錯步槍,這是全國悍衛憲法協會的標誌,悍衛憲法協會是在合法的民兵組織。
民兵組織不同於國民警衛隊。一定程度上國民警衛隊是國家軍事力量的一體,尤其是在對日戰爭期間,由地方武裝發展起來的國民警衛隊已經被中央政府收編,儘管國民警衛隊仍然保持着雙重效忠,而且動員國民警衛隊仍需要省長批准,但早已失去了最初時的獨立性,在軍事方面中央政府的權力是至高無上的。
而國內的民兵組織卻是民間的合法武裝力量,與官方沒有關係。它們是由民衆自發組成,擁有法律所許可的武器裝備,目的是維護自己的權利。任何人都可以聚集在一起,成立民兵組織,因此,基於成員的成分不同,他們的宗旨、觀點也各不相同。
而悍衛憲法協會的宗旨就以悍衛憲法的不可動搖性爲宗旨,甚至於連同前總理和部分政府官員都是協會成員,當然也是民兵成員,儘管成立不過短短半年時間,但悍衛憲法協會卻已經發展成爲了一個擁有300萬成員的組織,但各地分會之間沒有從屬隸屬關係,而是靠一個共同的理念聚集在一起。
“他們爲什麼要修改憲法?”
“不是修改,是添加修正案!”
“嗯!是添加幾條權力法案!”
“添加也不能添加,他們今天可以添加,明天就能修改!或者推翻……”
“其實也不錯,這看這些條款全部是保障公民權力的條款,而且只是添加而已……”
“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
擠進了數百人的餐廳內顯得異常擁擠,到處是人們交頭結耳的聲音更是令這裡變得有些喧囂,對於添加憲法修正案人們抱持着各種不同的確態度,但有一點是可以確認的,他們對添加憲法修正案是持以警惕的態度。
“大家靜一靜。收音機中過一會有對先生的採訪,讓我們先聽聽先生怎麼看這件事。”
在一片人聲沸騰之中,分會會長站了起來大聲喊道,無論大傢伙怎麼討論,無非只有兩個結果,一是接受,一是反對,沒有中間路線可走。不過剛纔收音機中傳出來新聞,廣播電臺準備就憲法添加修正案事宜採訪先生,此時與其做無謂的爭論,到不如聽聽先生怎麼說。
“那我們就看看先生怎麼看待這件事!”
“就是!相信先生絕不會坐視他們亂改憲法!”
對於先生,人們總是有着近乎於盲目的信任,實際上悍衛憲法協會的成立一定程度上同樣是受到先生的影響,“……當我們的憲法面臨挑戰時,我們必須要面對一個問題,是保衛他還是悍衛,我想4萬萬六千萬國民,所做出的選擇是悍衛憲法的不可動搖性!”,正是先生在告別演講時的警告,才最終促成了這一協會的成立。
遠在西北市中國廣播公司播音內,司馬卻出其的的有些緊張,這是自己所參加的第一次採訪式的直播,之所以接受電臺的採訪。實際上爲了促成《權力法案》的通過,同時平息可能由此引發的風波,畢竟自己先前曾提出警告,甚至不惜通過所謂的“憲法保護案”。
“……我們是需要悍衛憲法,我們所悍衛的恰恰是憲法的根本原則和最高目標,相信每一個國民都知道,我國的憲法是以憲法是以選擇尊重公民的權利和自由爲最高目標,而現在我們看到,一些國民權力因爲未以憲法的形式加以明確,導致了部分權力遭受踐踏,這是我們所不能接受的。在衆多的案件中,國民的權力受到了侵犯,爲什麼部分警察肆無忌憚,是因爲他們不惜觸犯普通法律條文所賦予的公民權力,而這些公民權力恰恰是國民所不曾瞭解的,在對待刑訊逼供的時候,絕大多數國民都不曾知道,法律賦予了他們沉默權以及不得強迫在任何刑事案件中自證其罪的權力。而國民的不知情恰恰是警察肆無忌憚的原因之一。我注意到在衆多法律專家擬定的《添加權力法案建議》中的第三條,無論何人,除非根據陪審團的報告或起訴書,不受死罪或其他重罪的審判,但發生在陸、海、空軍中或發生在戰時或出現公共危險時服役的民兵中的案件除外。任何人不得因同一犯罪行爲而兩次遭受生命或身體的危害;不得在任何刑事案件中被迫自證其罪;不經正當法律程序,不得被剝奪生命、自由或財產。再如第四條:“人人具有保障人身,住所,文件及財物的安全,不受無理之搜索和拘捕的權利;此項權利,不得侵犯;除非有成立的理由,加上宣誓或誓願保證,並具體指明必須搜索的地點,必須拘捕的人,或必須扣壓的物品,否則一概不得頒發搜捕狀。”
實際上這些權力都是法律已賦予國民的,但卻一直遭受踐踏,因此有必要將其從普通法權,升格爲公民基本權力。假如說在憲法制定時,憲法中已經有此條款,或許很多悲劇就不會發生!很多時候一些教訓是以公民的生命作爲代價。”
在說到這裡時,司馬的表情顯得有些黯然,如果沒有看那些報告的話或者說沒有血的代價,或許自己永遠不可能知道這一切,很多生命與自由的失去是自己的錯誤所引發生,而現在自己能做的就是儘可能的彌補這一錯誤。
無論是播音員或是收音機前的聽衆,在聽到司馬提到以生命做爲代價時神情大都一黯,生命和自由是世間最珍貴的,但是……
“先生,那是不是意味着您支持在憲法中添加這八條權力法案呢?我想在收音機前的國民大都希望聽到您的看法!”
“呵呵!應該這麼說,我們的制定憲法本意是什麼?是尊重人民的權力和自由。我們應該警惕的是。打着種種美好的諾言,試圖通過修憲來奪走公民的權力的行爲,而這八條權力法案,卻是將法律賦予公民的權力予以進一步的明確,將其升格爲憲法保障的權力,一但其成爲憲法所賦予的公民權力,那麼任何侵犯這些公民權力的行爲都將是違憲行爲。”
而對播音員提出的問題,司馬笑了笑,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現在我們知道,權力法案已經取得部分議員的支持,不日將提交國會兩院審議,但最通是否通過,仍然需要由各省批准,我想這將是會一個漫長的過程……”
的確,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對於很多人而言,這卻是一個大事件!前所未有的大事件。
“……參衆多院以絕對多數通過將八條權力法案列爲憲法修正案第二至九條……”
儘管權力法案從提交至兩院審議通過前後耗時長達一個月,而且尚需等待各省議會審議通過,但幾乎每一個國民都能感覺到權力法案在國會通過後帶來的些許變化,尤其是隨着各省依次慢慢通過第二至九條憲法修正案之後更是如此。
兩輛警車悄悄的停在樹從邊,隨後幾名便衣警探輕輕的關閉車門,朝着遠處走去,這是一個偏僻的小村莊,幾十戶人家,房屋高矮錯落,散座在山腳下。遠遠望去漆黑一片。早到的冬天冷得讓人難以適應,淅淅瀝瀝的雨水夾雜着雪花,澆灑在臉上、身上,一個勁兒往衣領裡灌。
剛從海軍陸戰隊退役,就被招聘進警隊成爲緝毒組警探的宋明跟在隊長的身後輕手輕腳的朝村子裡走着,所有人的動作都非常輕微,大多組員握着霰彈槍的雙手掌心已經開始冒汗,這一次逮捕的嫌犯並不是普通人,那個人可是全市最大的鴉片供應商,他的老巢就在這個看起來有些破落的村子裡。
這是宋明第一次執行任務,第一次就碰上了這檔子事,宋明不禁有些苦笑。儘管國內禁毒已經進行了多年,但禁毒愈嚴,毒品利潤愈大,儘管中國法律對毒品所持的是零容忍態度,運毒、藏毒、販毒無論數量多少一但判決成立,只有一個結果……死刑,但即便如此仍不能嚇倒所有人,總有一些人鋌而走險。
販毒帶來的高利潤讓他們棄而不捨,其中擔負的高風險更是讓毒販不惜採用武力對抗,儘管國內對自動武器加以限制,但卻並不妨礙他們通過種種渠道購買自動武器,毒販的絕不投降,令緝毒組從來是各地警察局之中風險最大的案組,每一次任務都可有可能成爲他們的最後一次。
一行十幾名緝毒組兵分兩路,很快被包圍了村中的一個獨院,而此時院內仍然漆黑一團,仍沒有任何反應。
幾十秒鐘後密集的槍聲瞬間響起,雨雪交加的冬夜寂靜隨之被打破,村子隨之被一陣雞鳴狗叫所籠罩,甚至還可以聽到敲銅鑼的聲音,越是偏遠的地方的百姓,越喜歡購買武器,槍壯人膽,即便是山匪早在多年前就被清剿一空,但偏遠地方的百姓仍會一如既往的購買武器保護自己,被槍聲驚醒的百姓,幾乎是第一時間拿起家裡的槍,警惕的看着屋外,直到警車的警笛聲響起之後,被驚醒的村民心裡的石頭方纔落了下來,一些村民懷着好奇心站在院外朝外看着,不一會便看到村裡的賈黑頭被警察反銬着押上警車。
這是怎麼回事?
他犯了什麼法?儘管帶着疑問,這些村民也只遠遠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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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求與我的當事人單獨談話!還有請打開我當事我的手銬。”
提着公文包的律師一進審訓室,就對身旁的警官說道,而警官頗爲無奈的看嘆了口氣,賈黑頭被抓進來之後,唯一的一句話就是要見他的律師,如果是在過去拳頭恐怕早都上去,而現在如果真這麼做了就是違憲……警官只能無奈的打開嫌犯的手銬,關上審訓室的木門。
“你確定他們沒有出示搜查令?”
年青的律師扶了一眼鏡框看着自己的老闆,幾乎是在聽到他的這句話後,眼中透着難掩的激動,如果是真的這案子幾乎沒有任何懸念,這個案子自己一定能贏。
“我確定,他們根本沒有出示從頭到尾也拿過什麼搜查令,還有什麼令啊,都落到他們手裡了,現在是鐵證如山,方律師,我還有救嗎?如果你能……5萬、10萬、那怕就是20萬也行!只要能保住我的命就行,實在不行,就是讓我做證也行,方律師,你和他們談談,我知道可以和檢察官做交易,現在我可就全指往你了!”
看眼前的律師,賈黑頭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一般的輕吼着,販毒只要抓住就是槍斃,而他們在自己家裡搜出了90多斤鴉片,還有20多斤嗎啡,夠槍斃自己幾千甚至上萬次。
“放心,你沒事!明天你就可以離開警察局,記住把支票準備好,20萬!”
年青的律師笑了笑,提着文件包走了出來。根據憲法修正案第四條,警察未持有搜捕狀進行搜查和逮捕,他們的行爲就是違憲,即使是已經拿到了證據,也只有一個結果,證據作廢放自己的當事人回家,只要願意自己的當事人還可以追究他們的責任,把警察局告上法庭。
“真……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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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黑頭幾乎難以置信的看着即將走出門的律師,這個娃娃真的能起死回生?那些狗日子手裡可握着鐵證,而且自己還打傷一個警察。
“要相信憲法不是嗎?”
隨手關門前,年青律師習慣性的持他一下眼鏡框,此時的他滿面春風得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