覓塵在繁花錦盛的御花園兜兜轉轉行了半天,竟是找不到出口。正午的園中連個宮女、太監也碰不到。走了一陣身上已是有了一層薄汗,眼望花徑曲轉,綠紅相扶,走了半天竟似還在原地,仍是一樣的景緻。覓塵無奈嘆息,早知道御花園這麼大,說什麼她也不會在不知道路的情況下亂走的。現在好了,似乎離沐陽宮越來越遠了。
覓塵四下看了看,園中異馥誘人,春水初生,這皇家的御用花園仔細地瞅瞅竟然還有些不知名的小花用自己點點的姿色點綴着一簇簇醉人的綠色,五顏六色的彩蝶,也成雙成對的翩翩起舞,蜂兒採花釀蜜,魚兒追逐遊鬧,覓塵乾脆不再四處亂走,撿了一處離近池水的地方席地坐下,吹起春風來。心道這麼大個皇宮這麼多的宮女、太監就不信一會兒沒個經過的。
池邊清風徐徐,拂面而來,舒心愜意,覓塵看了會嬉鬧的魚兒,池水明淨,遠處的一株桃花映在池水中,將一池碧水點綴地好不熱鬧。壞心情在這畫面鮮明的美景前去了不少,歡欣浮上心間,覓塵托腮輕輕唱起了歌……
從幼兒園學的童歌一路唱到穿越前流行的《小酒窩》,從陝西民歌一直唱到軍旅紅歌,就只差沒唱唱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了,唱到喉嚨都冒煙了,居然還是一個人影沒見着。
覓塵無奈起身,繼續往東走,心道這樣一直往一個方向走總是對的,早晚有個頭。御花園的地面是用各色卵石鋪成的,間或還鑲拼成福、祿、壽等吉祥的圖案,豐富多彩。覓塵走了一會兒輕輕一笑,乾脆蹲下脫了鞋子,掂在手裡,想起以前每次去公園一見到鵝卵石鋪的地面自己也總是脫下鞋子上去好一陣磨蹭,咯咯笑了起來。突然聽見似乎有腳步聲,覓塵趕緊看向前面,只見一個小太監自前面花徑間轉了過來。
“哎呀,總算見到人了。”覓塵想也沒想就驚叫了出來。
那太監突聽有人說話,擡頭一看覓塵,似乎嚇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覓塵雙手提着的鞋,似是突然驚覺撒腿就往後跑去。
覓塵還沒反應過來,他就一溜煙地消失在了花徑盡頭,覓塵叫着追了幾步,動作一大腳底被石子扎的生疼,好不容易也轉過了彎兒,哪裡還有那小太監的身影兒。
覓塵苦笑,心道不就是露個腳丫子嘛,這樣就被嚇跑了,何況她還穿着襪子呢。鬱悶的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嘆了嘆氣,正準備穿鞋,遠處又起腳步聲,覓塵趕緊擡頭,只見一個身穿紅衣的男子跨着大步走來,身後跟着的正是剛剛跑掉的那個太監。
覓塵一愣神的功夫,二人已是走到了跟前。
“塵兒這是幹什麼呢?”
略帶笑意的聲音響起,覓塵擡頭紅衣金冠,正是太子,這人一直都是穿黃色的朝服,覓塵腦中早就形成了定式:黃色=皇帝+太子,實乃警戒色也。這次他換了身打扮自己剛剛竟是沒認出來。
花徑兩邊遍植青藤,在這一片綠色裡那妖魅般的紅如此刺目,覓塵有種立刻躲了開去的想法,然而躲已不及,只恨自己沒有早些認出他來,心裡暗罵誰說蛇穿了馬甲兒,人就還認得了?這人換了身行頭結果她就沒認出來!真笨!倘若早些認出他來,自己絕對不顧腳下撒丫子跑人!
“呵呵,沒什麼,我正要回沐陽宮呢。”覓塵趕緊幾下匆匆把鞋子穿上,站了起來。她這還是頭一次同這海天的太子殿下歸海莫旭孤身相對,心裡隱隱有些的不安。
“你先回東宮去吧,我送郡主回去。”太子轉身吩咐着那小太監。
“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太子殿下日理萬機,豈可勞頓。”覓塵趕緊說着,可那太監怎會聽她的,看都沒看她一眼,腳步不停一會兒就沒了影兒。
“塵兒說笑了,本宮這太子怕是史上最清閒的太子了,哪裡來的什麼日理萬機!”
太子輕笑,覓塵擡頭去看他,總覺得此人眉眼間隱着陰鬱,讓人不舒服。乾笑了兩聲,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有一點心裡卻是很清楚,怕是今日想擺脫此人,難!
“那有勞太子殿下了,殿下怎麼會在這裡?”
“我來給母后請安,前方是交蘭宮,塵兒不知道嗎?”
太子探究地看了覓塵一眼,腳步輕移向前走去,血紅色的衣袍一角隨風招展了一下,覓塵總覺得那紅妖異詭秘,卻只能硬着頭皮跟上。
心裡一突,這些時日她不是在樂府臺就是窩在沐陽宮甚少出門,就是怕碰到這太子,不想今日竟自己送上了門兒。只是不知道那白嬪隨意的一指,爲何單單就是交蘭宮的方向……
太子見覓塵跟上,也不說話,眸中若有所思,輕勾嘴角問道。
“塵兒喜歡什麼花?”
“嗯?哦,沒有什麼特別喜愛的。沐陽宮是在那個方向嗎?”覓塵指着他們正對着的方向問着,心裡想着知道了路,自己也好走快點,她可不想就這麼一直耗下去。
“哦?沒什麼特別喜愛的嗎?本宮卻獨愛牡丹,花中王者,富貴之最。做花該當做牡丹,做人該當做王者!”太子說着,彎腰摘下一朵白牡丹,送到了覓塵面前。
覓塵怎麼聽怎麼覺得這話很有深意,怎麼看怎麼覺得那花礙眼。
“呵呵,謝謝太子殿下。塵兒雖是沒有特別喜歡的花,不過這百花之中,塵兒卻最是不喜牡丹。所以,太子殿下的心意,塵兒只能心領了。”覓塵輕笑。
歸海莫旭一雙細長的眼睛微微眯起,陽光下粼粼眼波中依稀有光陰變幻着深淺。覓塵覺得他眉宇間的陰霾又多了幾分,暖風吹過,面上竟有些寒意。
覓塵乾脆繞過他繼續往前走。
歸海莫旭似乎也不甚在意,只是眼底一斂,隨即跟上她:“何必躲着我?”
覓塵有些不明白他爲何突然不再自稱本宮,輕笑執禮答道:“殿下這話說得奇怪,您又不是洪水猛獸,我爲何躲着?”
歸海莫旭只覺得覓塵的面容清麗素淡,雖是笑着卻比這一池湖水更見冷淡,上前一步冷不防地就伸手勾起了覓塵的臉。
“是嗎?”
覓塵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正要後退,卻感覺下巴上一緊,僵住了身子,怒目瞪向他。
“殿下自重!”
“呵呵,沒想到塵兒生氣的樣子也這般美。”太子輕輕一笑,手中的勁道微鬆,卻執意箍着覓塵的臉讓她看着自己。
覓塵聽他的語氣輕佻,面上的笑,映着身上的血紅,讓她說不出的難受,身上汗毛瞬間立起。
覓塵從來沒有應付過這樣的人,心中忐忑,心想要不是他是海天的太子自己早就毒藥招呼了。心道與其這樣糾纏着倒不如將話挑明瞭,省了麻煩,畢竟自己還要在這宮中呆上兩個多月呢,這次避過了,下次卻道如何?
“太子殿下說笑了。太子是聰明人,塵兒也並非傻子。殿下之所以會在這裡送我回宮,怕是跟塵兒的容貌沒有半點關係吧?僅僅是因爲我是左相之女不是嗎?”
覓塵說完,死死盯着歸海莫旭,但見他眉眼間又出現了那標誌性的陰鷙,這次濃郁的甚至依稀透出了幾分煞氣,突然那細長的眼眸一挑,哈哈笑了起來。
“郡主果然與衆不同,冰雪聰明。不過,你又豈知本宮不是因爲喜歡上了你?郡主這樣的絕色並不多見呢。”歸海莫旭放下鉗制着覓塵的手,卻死死看着覓塵,那眼中微微一跳,泛起點點趣味。
“殿下雄心高志,豈是兒女情長之人?倘若殿下真是看中了塵兒這張皮囊,那倒是塵兒的榮幸了。”覓塵輕笑,見他放了手,倒是不再緊張了。看來自己找對了門路,對付他就該直接提利益。
“哦,雄心高志?塵兒倒是瞭解本宮。”
“塵兒有一事不明,還望殿下解惑。”
覓塵看向歸海莫旭,見他挑眉示意,也輕挑眉眼道。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殿下既然是意在相府,爲什麼不找父親卻偏來找塵兒呢?即便是塵兒答應了殿下,父親不應允豈不白費心思?”
這是覓塵一直以來心中的疑惑,也是她一直沒把太子放在心上的原因,因爲戴世鉅沒有表態,所以她並不着急。
“那是對別人,對塵兒,戴相未必做得了主。”太子目光若有所思地在覓塵臉上徘徊。
“什麼意思?”覓塵心裡一驚,眼眸微斂盯向他。
“呵呵,沒什麼意思,只是覺得塵兒不會事事聽從戴相。”歸海莫旭輕笑,探究的眼眸直逼覓塵。
覓塵總覺得他的話沒這麼簡單,卻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什麼究竟來,微微側頭隨即看向歸海莫旭緩緩道:“殿下錯了,塵兒是右相府的小姐,殿下想和右相府聯姻,就找父親去。父親讓塵兒嫁塵兒定會遵從,畢竟做了太子妃以後就是一國之母了,對塵兒沒什麼壞處嘛。既然話都挑明瞭,太子殿下也不必對塵兒費什麼心思了,自去找父親便是。”
歸海莫旭眯眼看了覓塵一會兒,又是一笑:“還說沒有躲着本宮?是啊,話說到這份上,本宮也老實告訴你,對你!本宮勢在必得!你不必費盡心思躲着,總有一天你會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