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遲到

儘管昨天見過他,還在晚上接到了他的電話,但是當申姜在總經理的辦公室看見沈竹瀝時,她還是愣住了。

她瞪着眼睛,愣愣地看了他半晌,也不知道是應該出去還是繼續往前走。

沈竹瀝戴着一副金絲邊框眼鏡正在翻看文件,他擡起頭,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文件夾,道:“送文件?過來。”

申姜木訥地點頭,有些茫然地打量着坐在辦公桌前的人。

申姜根本沒想到新來的大Boss和總經理會是沈竹瀝,他可以出現在任何其他,似乎就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不管沈竹瀝是出於何種理由成爲了她們公司的老闆,申姜還是驚得馬上喊了聲“總經理好”,低着頭把文件送到他手上。

幸好沈竹瀝也沒有其他事,認真地看完文件簽字,又問了她關於他們部門的一些情況,申姜一本正經地回答。

見沈竹瀝談完了公事,沒有其他事了,申姜想走。

“申小姐,說完公司,我們說一下私事。”他彷彿猜到了她的想法,忽然擡起頭看着她。

申姜疑惑地看着他。

他笑了笑,問她:“花收到了?”

她馬上點頭:“收到了。”

很快,她又驚得張大了嘴,花?那些花是他送的?

他爲什麼要這麼大張旗鼓地給她送花?弄得辦公室的人全部知道了,這不像他以往的作風。

申姜想親口問問他爲什麼要做這些事,可是她又心中憋着一股氣,總覺得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有預謀的。

看到這樣的申姜,沈竹瀝斜覷了她一眼,笑了:“沈小姐,我想我有必要申明一下,我想認真追你,你沒意見吧?”

有意見,申姜有一大堆意見。

她不知道沈竹瀝到底想怎樣,是,當初是她先放手離開,他曾經也埋怨過她,爲什麼輕而易舉地走進他的心,又不負責任地說走就走。

但他從來不知道,他也成了她最不願意去想起的痛苦。

“我想請你吃飯,你晚上有沒有時間?”他又問。

她擡起頭看着她,目光中似有隱痛,終於受不了這種裝模作樣的客套話,等了很久,才說:“沈竹瀝,你想怎麼樣?”

17

沈竹瀝看着她,沒說話。

“雖然現在說這句話有點遲。”申姜抿了抿脣,低聲道,“但是我還是想說,你奶奶的事,我很抱歉。”

申姜擡起頭,正視他:“沈竹瀝,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有重新追你的權利。”

“可是……我已經不想了。”

不想和你重新開始,不想再和你有什麼聯繫了。

申姜胸口發疼,像是有把鈍刀在一下一下地割肉,言下之意已經很明確。

他們早已分手,以前該說的話沒有說,現在要說的話已不再重要,那些過往已經隨着時間塵埃落定,兩個人都熬過了最難的歲月,心字練成灰,現在他何必把從前的灰塵揚起,讓人迷眼又傷心。

“所以寧願去相親?”

他的語氣有點嘲諷的意味。

她嘴脣微張,卻沒有說出話來。隨便吧,她決定了,辭職有必要提上日程了。

申姜沉默了片刻,又聽到沈竹瀝輕聲說:“……我很想你。”

明知道不應該,卻無法不執着的就是想她,縱然時間過去了很久,他認識了很多人,身邊發生了很多事,他還是一直一直想她。

他害怕她從此在他的世界消失,拼了命地回憶關於她的一切,只有在想她的那一刻,他才發現他是活着的。

可是他不知道,她是否還願意見他,他缺席了這麼久。曾經他以爲她非他不可,如今才知道,即使沒有他,她原來也可以過得很好。

“只是這樣嗎?”她莞爾一笑,語氣淡然,“我還以爲你要說多重要的私事。”

“對我而言,這是很重要的事。”他有點惱怒。

曾經的申姜,多麼灑脫自由,從來沒想過,和他分手,她也會那麼難過。

也不記得那時候是怎麼熬過來的,只知道她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哭,眼睛一直是腫的,她也是那時候才知道,一個人竟然可以有那麼多眼淚可以流,像是一輩子也流不完。

她想着以前,盯着他桌上的一個擺飾沙漏,沒有說話。

“申姜,我們能不能從頭來過?”他又說。

從頭來過?哪有那麼容易呢。

她聽着這話有點難過,依稀記起了那部電影裡,何寶榮經常對黎耀輝說“不如從頭來過”,他們在彼此依賴中相愛,又在一次次傷害中分開,只是很多事並不能從頭來過。

有很長一段時間,她看電影,聽到有殺傷力的臺詞時,總要拐幾個彎想到沈竹瀝。

也許她那段時間中了一種叫“沈竹瀝”的毒,每次毒發時,希望他能馬上回來,回到她身邊。曾經她也期盼複合,當作一切沒發生過,他卻錯過了最好的時機說這句話。

她正視他,輕輕搖了搖頭。

他像是完全不信,追問道:“爲什麼?”

“沈竹瀝,如今的你很成功吧,身後有一大堆女人排着隊等着當你的女朋友,可是那裡面不包括我……”

“放過我吧,沈竹瀝,我們不可能了。也許我愛過你,但是我早就不愛了,也許你覺得我們的曾經無可替代,可是人總要向前看,糾纏不清只會讓我厭惡你,我不想那樣。”

她的語氣很平靜,每說出一句話似乎要用盡力氣。

他不知道,她看起來什麼都不怕,其實很膽小,她害怕她會再次愛上他,像曾經飛蛾撲火一般去愛他,最後卻愛得一無所有,傷痕累累。

何必呢,她想。

沈竹瀝很久沒有說話,他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對她說:“是你甩得我,我期望的女朋友從來只有你。”

當年的沈學霸,情話依舊說得很動聽,申姜卻不想聽了。

……

申姜走出沈竹瀝的辦公室時,頭還點昏。

沈竹瀝的辦公室在二十五樓,策劃部在七樓,申姜等着電梯,耳邊還回響着那句“我期望的女朋友只有你”。

玫瑰花從辦公室移出去後,整個七樓過道都瀰漫着一股香氣。申姜看着那些紅得刺眼的花,心裡有點亂。

阿姨正在打掃衛生,申姜聽着沙沙的掃地聲,有種想拜託阿姨把花給扔掉的衝動,她最終還是沒有那樣做。

她想了想,走去阿姨旁邊,找她借了一樣東西。

今天週五,下班後,朱曉笑走到過道,拽着正往麻布袋裡塞鮮花的申姜,驚訝道:“姜姜,你不是要去兼職賣花吧?”

“泡澡嗎?送你幾束。”申姜笑着,衝她露出一口小白牙。

朱曉笑連忙擺手:“你饒了我,這好歹是你的追求者送的,我怕遭雷劈。”

申姜下意識“哦”了一聲,想了想,心想:沈竹瀝要是知道我把他送的花拿回家泡澡,會想劈死我吧……

申姜拖着那一袋鮮花回了家,花堆滿了客廳,申姜看着那一客廳的花,嘆了一口氣。

申姜晚飯隨便在廚房弄了點麪條,然後開了電腦,搜索最近的招聘信息。

還完剩下的貸款,房子暫時不夠錢裝修了,那麼她至少還得在這個出租房裡待一年。

眼下既然逃不過租房子的命運,她還不如馬上行動起來,找一個各方面條件都比較好的新公司。

心裡有點煩,申姜拿起手機給葉蓁發微信,順便把又遇到沈竹瀝的事情給說了,申姜的微信還沒發完,葉蓁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小川川,你還有臉給我發微信,上次你從節目現場跑了,姐姐我差點丟了工作。”葉蓁倒豆子一樣,開始數落她。

申姜癟嘴:“那你也不提前告訴我沈竹瀝也來了……”

“這個這個,我和你一樣也不知情啊,原本是一個叫許卿的男嘉賓要上場的,誰知道會變成沈竹瀝。”葉蓁也很疑惑,又問她,“怎麼?你真想換工作啊?去年你不是就哭着喊着要辭職?”

“這次是真的。”

“沈竹瀝怎麼你了?”

“就……我也說不上來,這樣說吧,葉子,穿過一次的內衣,你還會再穿嗎?”

“噗——”葉蓁被逗笑了,“姐妹,你這比喻也太猥瑣了吧。”

“反正你懂是這個意思就行。”

葉蓁思考了一會兒,說:“不知道你對我這一行有沒有興趣,我聽我老師說,最近臺裡籤的一批小明星需要助理,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工資不錯,是你現在的兩倍,就是比較累。”

“可以啊。”申姜聽到工資高立馬答應。

反正她現在的工作累,也不對口,她完全是被工資留下的,現在有更高的職位,她又想離沈竹瀝遠一點,很好。

葉蓁說:“那行,你明天來讓我老師面個試,沒問題就試試。”

申姜點頭答應。

週末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申姜去了葉蓁給她安排的面試。因爲葉蓁提前打好了關係,面試很簡單,葉蓁的老師對申姜很滿意,只是提醒她,說她負責的那個明星有點難搞,在她之前,已經有五個助理辭職了。

也許是新工作得來太容易,有了退路,申姜心裡一放鬆,週一睡過頭了,足足遲到了半個小時。

她風風火火地衝到辦公室門口,彎着腰想偷偷溜回自己座位,一擡頭就看到站在門口的陸文麒一臉陰沉地看着她,朝她招了招手。

申姜有一種四周溫度驟降的感覺,她看向朱曉笑,朱曉笑在胸前給她比劃了一個十字架。

陸文麒坐在靠背椅上,神情有些嚴肅地看着她:“你是第一天來公司?我上班第一天說過什麼?”

“不準遲到。”

“現在幾點了?”

“九……九點半。”

陸文麒突然提高語調:“你還知道九點半!”

申姜渾身一個機靈,馬上站直了身體:“陸總監,我本想和您說的,我覺得我在這沒找到什麼價值,打算辭職了……”後面幾句話差不多跟蚊子哼哼一樣了。

“這不是遲到的理由。”陸文麒轉動了一下椅子,直視着電腦,面無表情地說道:“下班前交一份檢討給我,下次遲到,扣一個月工資,出去吧,沒事了。”

這……這是無視她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