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竹瀝神色冷硬，筆直地走進來，完全當申姜不存在，他走到沙發邊坐下，眼皮擡了一下：“陸紹安，你這網吧不想開了？”
“小竹子什麼時候想收購，我隨時歡迎。”陸紹安掃了一眼旁邊的申姜，嘴角不自覺地彎起來。
陸紹安不知道什麼時候摸出一根菸，遞過去，申姜詫異地看到沈竹瀝接了。
他、竟、然、接、了？！
申姜差點就想問，你們學霸都這麼深藏不露的嗎？
沈竹瀝手指間夾着煙，皺眉看着陸紹安，陸紹安打燃火機，笑着湊過去，沈竹瀝就着火點燃了煙。
“小竹子，你成年了吧？”陸紹安頓了頓，後知後覺地問。
沈竹瀝眯起眼睛，嗤笑一聲：“這個問題你該問你旁邊的那位網癮少女。”
玩遊戲都玩到網吧來了。
申姜：“？”
網癮少女？
嗯？
沈竹瀝有一雙漂亮的眼睛，和陸紹安那雙分不清情緒的桃花眼不同，沈竹瀝的眼睛漆黑且凌厲，他盯着你的時候，很容易讓人感覺到寒意。
沈竹瀝盯着陸紹安，一句話都沒說，一句話沒問，可是陸紹安知道他在壓抑着怒氣。
也是，從那件事之後，沈竹瀝就一直恨上他了。
陸紹安問：“來找我有事？”
“想畢業手機就開機，你導師的電話打到我這裡了，他叫我告訴你，明天不交論文，你就直接重修。”
申姜看到沈竹瀝拿出一個比之前還破的手機，又給陸紹安聽了幾段語音。
申姜：“沈竹瀝你換手機了？這是新手機？你不會被人騙了吧？”
“二手的，之前那個不能用了，給了手機店，添了一百塊錢，換了這個。”
沈竹瀝語氣淡淡，申姜聽得一愣一愣。
就他手上那個破東西還要一百塊，白送給她她都不要。
“要不你兩先聊着，哥哥給你們沏壺茶來。”陸紹安彎腰，把燃燒着的煙在菸灰缸裡摁滅，笑了一句。
“（好）不用。”沈竹瀝和申姜同時開口。
陸紹安正猶豫着要聽誰的，沈竹瀝又對陸紹安指了指門口：“你出去。”
陸紹安看了他一眼，倒是沒說多話，轉背就朝門口走。
關門前，申姜聽到他輕笑一聲：“誰叫我欠了你。”
沉默期間，沈竹瀝把手上的煙摁滅了，他其實不喜歡抽，心情煩透了，會抽一兩根。
他將視線投向申姜，開了口：“身體沒事了？”
申姜“嗯”了一聲，八卦道：“你和陸紹安什麼關係？我看他挺關心你的。”
“那你呢？怎麼和他扯上的關係。”沈竹瀝反問。
申姜還沒想好怎麼回答，沈竹瀝又說：“算了，不想聽。”
“我還不樂意說。”申姜不服氣。
兩人再次沉默。
半晌，沈竹瀝不經意道：“我看你挺迷網遊的，申姜，要不你就當網癮少女吧，沒準還能打出個職業電競。”
申姜扯了扯嘴角：“我職不職業、電不電競也不關你的事，沈學霸。”
沈竹瀝：“比起考大學，我覺得讓你隨心所欲地玩更容易些，我不爲難你了，你也不用麻煩我。”
“誰他媽願意麻煩你。”
申姜聽着他的話，不知道爲什麼心裡的氣就冒上來了，她沉默幾秒，語氣不好地說：“喂，我不知道你和陸紹安有什麼過節，總之別扯上我，煩。”
沈竹瀝又道：“你知道你爲什麼每過得這麼空虛了不？”
不是，咋還和空虛扯上關係了，上綱上線，過分了啊。
“要你管。”申姜氣鼓鼓道。
“不知道？”沈竹瀝自顧自地說，“我想也是，我能指望你知道什麼，我從來都不該對你有所指望。”
申姜腦袋嗡嗡作響。
他的話，不輕不重，一句一句地拍在她的臉上。
姜曉都沒這麼說過她，他以爲他是誰啊，太討厭了。
沈竹瀝看了她一眼，走了出去。
申姜覺得，今天的沈竹瀝很不正常，但是哪裡不正常了，她又說不上來了。莫名其妙來了一趟，又不聲不響地走了。
申姜低着頭站在那裡，一時之間不知道要怎麼辦，就是覺得憋屈。
太他沈竹瀝地憋屈了。
幾秒鐘後，眼淚就那麼不爭氣地一顆一顆掉了下來，她也說不上來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她就莫名覺得很委屈，委屈得想哭。
“……申姜這孩子吧，成績不突出，平時也不愛和同學說話，對學習沒什麼興趣，聽知情的老師說，她以前還經常和不學好的學生混在一起……你看，姜老師忙，她愛人也不在了，申姜平時和你關係怎麼樣？作爲老師我有點擔心，你是班長，希望你也多留意留意。”
……
沒人知道，一個小時前，沈竹瀝是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從蔣老師的辦公室走了出來。
他挺不願意蔣老師那麼說申姜的，偏偏又反駁不了什麼。
恰好陸紹安導師的電話打了過來，沈竹瀝迴應了幾句，索性藉口有事出了學校。
陸紹安現在還在寫研究生論文，是因爲他中途休過學，他導師覺得可惜，爲他爭取了機會，要陸紹安補上論文就讓他畢業。
而陸紹安休學的原因，是因爲沈竹瀝的表姐，表姐當年要是不出事，陸紹安現在很有可能成了沈竹瀝的表姐夫。
表姐夫？
沈竹瀝冷笑一聲，說他是“殺人兇手”也不爲過。要不是陸紹安“劈腿”，他表姐根本不會提分手，不分手他表姐就不會受刺激，更不會那麼衝動地從樓上跳下去……
沈竹瀝摸了摸口袋，止不住煩躁地罵了一句，他突然覺得心情很沉重，猶豫了一下，朝一家便利店走去。
此時，陸紹安低頭，湊到申姜眼前，忍不住說道：“哭了？”
“哭了又怎麼樣？弄髒你們家地板了？”申姜理直氣壯地撇開頭，用力地揉着眼睛，“你怎麼得罪沈竹瀝了，不會是談過戀愛，把人家甩了吧。”
陸紹安好笑道：“小姑娘瞎說八道什麼呢。”
申姜心中憋屈的情緒稍微釋放了一點出來，嘴犟道：“沒有，就覺得沈竹瀝特別像來找我麻煩的前男友。”
“你前男友，還是我前男友啊？”
“肯定是你的啊。”申姜嫌棄道，“我纔不會找他這樣又醜脾氣又差的前男友呢，我前男友好着呢。”
“喲，小姑娘可以啊，還有前男友呢。”陸紹安笑。
“怎麼？就允許你們老男人有，不許我們小姑娘有了？”
“越說越離譜了，哥哥只有從月見湖排隊到埃菲爾鐵塔的前女友，沒前男友。”
“埃菲爾鐵塔我知道，月見湖是哪裡？。”
陸紹安揉了揉她的腦袋：“走，哥哥帶你去月見湖撒歡去。”
申姜拖着哭腔道：“狗才撒歡。”
“總之這事怪哥哥我，惹你不開心了，哥哥帶你散心去，好不好？”陸紹安眨着眼睛，逗着她笑。
申姜眼睛紅紅的，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她現在沒心思在網吧了，也不想回家。
她點點頭。
陸紹安說的撒歡，就是騎着機車帶她去兜風。
申姜穿着短袖，風吹在她胳膊上還有點涼。
陸紹安沒有走市區，專挑了一條剛通車不久的柏油路朝着郊外疾馳。
樹影婆娑，天空一片沉靜，風聲入耳，大片大片的雲朵被風捲着朝前跑，申姜帶着頭盔仍舊能聽到呼呼的風聲，心情莫名好起來。
她盯着眼前這個人看了幾秒，感覺一顆心也落在了風中，又輕又軟。
機車在一個開闊的地方慢慢減速，停在了路邊上，申姜下了車，陸紹安看着眼前一片草原似的田野，大吼了一聲，跑過去在一片軟草上躺了下來。
還真是挺撒歡的，申姜心想。
“小傢伙，發什麼愣，過來啊。”陸紹安躺在地上，淺草淹沒了他的身體，他朝她揮着手。
申姜走過去，只看到他的臉上一直帶着笑意，白皙的皮膚襯托着彷彿染了胭脂的脣，臉上泛着溫柔的漣漪，襯衫微微敞開了，更突顯出鎖骨的性感。
申姜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只感覺那顆又輕又軟的心又快速地跳動起來。
呸，老男人魅力還挺大，難怪迷得葉蓁心亂神迷的，還好葉蓁明白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早早找了另外一個暗戀對象。
陸紹安這種妖孽，壓根就不是她們這種道行的小姑娘能收服的，不僅收不服，還有可能被他一口吃了。
申姜撇開視線，在離他三米遠的地方抱膝坐下。
陸紹安看到申姜的動作也不介意，他笑了笑，雙手枕在腦後，交叉着雙腿，閉着眼睛睡起來。
“小刺蝟，小竹子是喜歡你吧？”
“？”
申姜偷偷瞧了他一眼，發覺他全身十分放鬆，彷彿在野外度假，那句話也彷彿是風說的。
“在跟我說話？”她問。
“小竹子還挺可憐的，人家要是真喜歡你，對人家好點。”
“我又不喜歡他。”申姜臉上都是問號，“不是，陸紹安，你不會真對不起人家吧，你看着也不像彎的啊。”
“你真不喜歡他？”
“是啊。”
“那就好，小竹子估計現在還恨着我，我不能再招他恨了。”
“怎麼說？”
“他表姐是我前女友之一，誤會我和別的女孩有一腿，執意說我劈腿，然後把我給甩了。”
“然後呢？”
“本來分了就分了吧，他表姐又來找我複合，我這人特別煩這種了，就沒答應，這事對她表姐打擊挺大吧，後來……後來她沒想通跳樓了，沒搶救過來。”
“……”
郊外除了天空就是田野，看到滿眼的草色，聽到這樣的故事，申姜還是覺得心裡很壓抑。
“這事也不是你的錯。”申姜安慰了他一句。
“嗯，但總歸有我的責任。”陸紹安沒有睜眼，閉着眼睛回答，“小竹子和他表姐很親，因爲這事一直恨着我。”
“我想你心裡也不好受吧。”她輕輕地說。
“你真信了？”陸紹安睜開眼睛，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眨了眨，笑道，“看吧，小姑娘就是好騙，以後遇到哥哥這樣的，可得當心點。”
“……”
沉默之後，陸紹安又聽到暖風中盪漾着申姜略帶遲疑的聲音。
“陸紹安，你對我這麼好，不會是想泡我吧？”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哥哥剛失戀，想換個口味。”
“？”
“下個月等你成年了，和哥哥談戀愛吧。”
“……”
申姜認真想了想，回答他：“不用下個月了，下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