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 我已經讓懷風把你娘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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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大的偏廳,擠了一羣人,柳羽城、藍彤彤、司馬金、十四、一家之主、楚懷風、蘇應麟, 以及半老徐娘卻風韻猶存的如意夫人——蘇老爺的二房, 蘇應麟的親孃。
掃了一圈看戲的、湊熱鬧的、或者出於關心的旁觀者, 如意夫人的淡定和蘇應麟同出一轍, 她只是摸了摸許久不見的兒子的臉, 開口說了一句。
“麟兒,你外公快不行了,他之所以可以撐到現在的原因你明白, 我指的不是那些佛經。”
沉默着低下頭的蘇應麟輕輕‘恩’了一聲,轉身, 徑直走向了柳羽城, “幫我把我娘安全送回去, 好嗎?”
“這個沒問題,不過……”柳羽城看了看現場沉重的氣氛, 還是閉嘴了,“算了,當我沒說。”
“司馬金,告訴我姚黃魏紫竇劍癡的下落,多少錢隨便開。”
“這可是你說的!嘿嘿!”司馬金搓着手, 笑得特賤, 遭到藍彤彤一個白眼。
“你寫下來給我, 這是我出錢買的, 我不想讓別人知道。”
“只要有錢, 一切好辦!”
“二哥,你先帶十四回去, 我會向武林中人解釋,路上小心。”
“好,我們先走了,你自己也小心。”
看着柳羽城送如意夫人離開,司馬金忙着去拿筆墨寫地址,被丟在一邊的十四莫明其妙。
“喂——”憋了一肚子的氣沒處發,剛開口就被蘇應麟點了啞穴。
“有時間我會來看你的。”
十四真是完全糊里糊塗的被楚懷風押上了馬車,拼命張着口想要喊出聲,就算判他死刑也起碼給個理由,這樣算什麼意思!
“誒,你們怎麼可以這樣!沒看到十四不願意走啊!”
性子直來直往的藍彤彤氣不過的抽出金絲蛇骨鞭,被楚懷風一揚劍鞘就輕易化解了,自尊心嚴重受創的藍大小姐怒的臉紅脖子粗,啪啪揮舞了兩下鞭子,又要襲去,卻被蘇應麟攔了下來。
“藍姑娘,這件事與你無關,請你不要管。”
“十四叫我一聲姐姐(老巫婆?),我就要管!蘇應麟,你是不是男人,你就這樣把十四棄之不顧,你有沒有看到他剛纔的表情?你不覺得你欠他一個解釋嗎?”
伸手抓住藍彤彤揮起的蛇骨鞭,蘇應麟一把摔在了地上,用力之大,已經可以看出他壓抑的怒氣。
“就因爲我是男人,所以我不能讓一個從小照顧我愛護我疼我的老人帶着遺憾和痛苦離開!”
三天後,煌煌城蘇宅。
“回來了。”尚玄笑着迎出門,卻見回來的三人各懷心事,臉色難看。
一家之主‘恩’了一聲,徑直走向屋內。
尚玄看向被楚懷風押着走進來的十四,但見十四賭氣的臉,就知道這舅甥倆又吵架了。
“先回房休息一會兒吧,十四我來看着。”
誰知楚懷風剛解了十四的穴,後者轉身就跑。
“你敢跑,我打斷你兩條腿!這回我說到做到!”大屋裡傳來一家之主的一聲怒喝,嗓門之響,怒氣之高,讓腳步停滯的十四隻能回頭瞪大廳裡的人以示抗訴。
“好了,有什麼事待會兒說。”尚玄開口打圓場,攬過十四朝屋裡走去,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先吃點東西填填肚子。知道你回來,我們都讓廚房準備你最愛吃的,有……”
“不吃!”誰知從來對寵溺自己的幾個叔叔都禮貌有佳的十四一拉桌布,整桌的飯菜都掀翻在地。
氣得正掬水洗完手的一家之主一把扔下手裡的毛巾,“不肯吃就餓死算了!”
眼見對方鐵了心的不肯妥協,十四一跺腳,轉身奔回了房。
從下午到晚上,蘇宅裡一直能聽到砸東西的聲音,所有的下人都遠遠繞着十四的房間行走。
可是十四把能摔的都摔了,絲毫不能引起任何人注意。
到了晚飯時間,窗外飄進一陣陣的香味,讓十四的肚子呱呱亂叫。
想要用飯香誘惑他,門都沒有,這回他也鐵了心的絕食,和惡勢力抗爭到底!
而飯桌上,除了一家之主一人吃的津津有味,其他人都一動不動。
“一家人有什麼事情不能商量,何必鬧到這種地步?”
“聽說他在回來的路上都沒好好吃飯,這樣餓下去,會出事的。”
“事情總歸有解決的辦法,你們這樣賭氣,萬一有個意外,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
“還是我去給十四送點吃的吧,等你們都冷靜了,再來說這件事。”尚玄起身就要送飯去,一家之主‘啪’的把筷子摔在桌上。
“一個都不許去,誰去我跟誰翻臉!我看他能餓到什麼時候!”
迷迷糊糊的嚥了口口水,靠在牆角的十四睡意朦朧,月色灑在敞開的門前,桌椅花瓶砸了一地。
聽着牆外傳來的打更聲,十四又吞了吞口水。
好餓……
只要你們現在來求我吃飯,我就不追究舅舅和小爹爹強迫我回來的事了。
……
再給你們最後一個時辰,不然我永遠都不理你們了!
……
好,我就當這些時間是你們在準備一頓豐富的謝罪筵,但是我的忍耐是有極限的,再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
……
其實我很大方的,不用準備那麼多菜,先送一碗白米飯來也好啊……
……
我到底哪裡做錯了,你們從來也沒有告訴我喜歡一個人是錯的……
我知道自己以前很壞,很討人厭,老是惹禍,可是你們不要真的不管我……
真的好餓,眼前都出現幻覺了,這饅頭咬上去的感覺還那麼真實……
“是真的饅頭!”昏昏欲睡的十四猛然驚醒,瞧了瞧手裡咬了一口的饅頭,看到眼前的人鼻子一酸,“語冰叔叔……”
“先吃吧,有話待會兒說。”
“恩!啊嗚啊嗚,咕嚕咕嚕,咳!”
“慢點,別噎着。”看着十四狼吞虎嚥的吃像,語冰同情的摸了摸他的腦袋,掃了一眼房間,真是摔的一塌糊塗,“你知道你舅舅的脾氣,你就假裝聽他的話,等他氣消了,還不是你愛幹什麼就幹什麼,何必跟自己過不去,瞧這小臉憔悴的!”
“可是他真的很過分,既然他有意見就說出來,幹嗎在背後做那種小動作,把蘇應麟的娘叫來,他怎麼可以這樣做!”十四一想就氣,越想越氣,狠狠的咬了一口饅頭,好像這饅頭是他這個自作主張的舅舅。
“事情的經過我已經聽楚懷風說了。十四,你有沒有想過,小應麟是你的小舅舅?你們是近親關係。”
“那又怎麼樣,我們又不會生小孩。”
“你啊~”十四簡單直接的回答讓語冰好笑,“唉,我該怎麼跟你說好呢?”
“語冰叔叔你也和小爹爹一樣站在舅舅一邊麼?”十四充滿希冀又小心的眼神,讓語冰覺得自己彷彿是那頭可憐的駱駝背上的最後一根稻草,一旦放下去,那駱駝不會再站起來。
“這樣吧,十四,我問你,如果你在路上看到一隻可憐的流浪貓,你會怎麼做?”
“把它捉回來,拿去和街頭的大黃打架,或者在它脖子上放個鈴鐺再讓它去抓老鼠,抓不到不給它吃飯,餵它橡筋。”
“那你做這些事,我們會不會反對?”
“你們從來不管我這個。”
“那好,假設如果蘇應麟在路上看到這隻可憐的流浪貓,你覺得他會怎麼做?”
“他?恩……帶回家養?”
“你知道你的二外婆對貓很反感嗎?”
“……”
“你做事的這種勇往直前的勇氣可嘉,也是你在這個‘皇天老子都不及你大’的年齡的特徵,可是你在虐待那些小動物的時候從來不考慮我們看到會有什麼感受。而小應麟從小一直是好孩子,他聽話乖巧禮貌,不管他做什麼事都把家人放在第一。這就是你們的區別,這就是你可以不顧一切的去喜歡他而他不可以也不能接受的原因。”
“可是!”十四不服的頂回去,“如果我知道家裡誰不喜歡貓,我也不會帶回家來。”
“你還沒明白我的意思。小應麟的外公重病在牀,他不會不顧老人的感受,於情於理,他都不能對你有除了舅甥外的感情。你舅舅這次這麼做,是快刀斬亂麻,避免你將來痛苦。”
“你胡說!舅舅是知道他沒辦法說服我所以就去對付蘇應麟,他可以和你們在一起,憑什麼阻止我?他根本就是不相信我,不信任我,覺得我是在胡鬧。”十四猛地站起來,立場堅定不移,“我會向你們證明的!”
爲了表明決心,十四將絕食貫徹到底,卻還是能每天有力氣在屋裡大吵大鬧砸東西。
一家之主奇怪,質問家裡的老婆們,卻都像是串通好了似的,一問三不知。
“尹博彥,你平時最不袒護那小子,你跟我老實交代,是不是有人暗地裡給那小子送飯?”
“我只管看病,要是那小子快餓死了,你再來找我。”
“…...”
終於意識到這樣問是得不到結果的一家之主決定搞半夜突襲,躲在十四房門外監視。
果然夜半時分,有兩條影子溜進了房裡。
“小十四啊,原來你家有那麼多人哪~那個娃娃臉的好可愛喔,看不出已經有三十多了,真恨不得我早生個十幾年,把他帶回家養~~還有那個不穿褲子的,怎麼有男人可以媚成那樣,看的我臉紅死了~~還有還有,我今天看到病西施了吔~~”
“老巫婆,你發什麼春啊,我們家的人都名花有主了!喂,這隻烤雞怎麼缺了一隻腿?!”
“我說十四好兄弟,有沒有興趣透露點信息給大哥賺點錢,最近的春宮圖特別流行男風~或者,你給我引見一下你的幾個叔叔,大哥想親自做個專訪~”
“行,給錢!”
“……”
一家之主的下巴都快掉地上去了,他們傢什麼時候變得自由出入了?衝上去‘砰’的踹開了門,“我就想你這幾天絕食,怎麼反而臉上長肉了,原來是半夜在這裡搞聚會!你們兩個,半夜私闖民宅,武林中人就可以目無王法嗎?”
房裡的三人愣在當場,十四嘴裡還咬着雞翅膀。
“呵,蘇伯伯,您這話就嚴重了。”司馬金第一個反應過來,鎮定的一開摺扇道,“我們可沒有私闖民宅。”
“你們想說是十四邀請你們來的嗎?他在這屋裡四天沒有出過門。”
“我沒說是十四啊。”
“是我……”語冰陪笑着從走廊拐角走過來,“他們兩天前上門來找十四,我就請他們幫這個忙了。”
“就知道你跟這小子混的最熟,一定會幫他!”一家之主氣的瞪了一眼,走到十四面前,一把扯掉十四嘴裡叼着的烤雞,“你不是要絕食抗議麼?這算什麼?說一套做一套啊!你現在看清楚自己了,你還覺得我做錯了嗎?”
“……”十四被問的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