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食材滿滿,齊健走前告訴他阿姨每天都會來更換新鮮的食材,不用也是浪費。
向烙給自己下了一碗雞絲麪,雞絲鮮香爽嫩,比他以往吃的都要可口,他還加了兩個雞蛋。
母親去世的這一個月他吃不好睡不好,瘦了好一大圈。
現在母親的後事安排妥當,自己未來一年也不用擔心風餐露宿,還能好好安心讀書,已經沒有什麼可愁的了。
雖然瞿家那位當家並不歡迎他,但至少現在不會將他趕出門,等他考上了大學就可以申請國家的助學貸款,只要順利畢業,人生就能完全走入正軌。
想通了胃口跟着好起來,他平常本就吃得多,麪條煮了一大鍋。
最後在消毒櫃翻找半天,小心避開那些花紋精美的盤子,好不容易纔找出一個半大不小的鋼盆,盛了滿滿一盆。
調好佐料,淋了兩勺辣子油,攪拌均勻端上桌,還沒下筷就聽到客廳大門密碼鎖解開的聲音,以爲是齊健有東西落下了回來取,向烙站起身正準備打招呼,在看清來人時卻一愣。
男人從一進屋開始,一股無形的氣壓便撲面而來,他眉宇鋒利,深邃的眼中藏了太多東西,向烙這個年紀還看不懂,只覺那是一道崖,若不小心踏進去便是萬劫不復。
他的容貌不是單純的好看,而是歲月磨鍊後所留的沉穩,眼角微微下垂,憑添一股凌銳。
他似乎沒察覺屋內多了一個人,修長的手指輕扶着鞋櫃,慢條斯理地換好了鞋子。
明明只是很簡單的一個動作,卻讓人莫名品出一股優雅的味道來。
向烙按壓住狂跳的心臟,這間別墅除了齊健以外還有誰能來,答案不言而喻。
他拘謹地打招呼:“瞿哥好。”
瞿承宣正往樓梯走的腳步一頓,看了過來。
向烙這才發現,瞿承宣很高,已經快要一米九,他還得仰着脖子才能對上他的視線。
瞿承宣深眸低垂,帶着一股居高臨下的迫視,他並非沒發現屋內多了一個人,但該交待的都讓齊健交待過了,他沒有和向烙打交道的必要。
但小孩卻叫住了他。
那一聲哥叫的太順口,人類之間沒有無緣無故的親暱,打交道有意無意都帶着目的性。
瞿承宣的注視像一把鋒利的劍,向烙略微有些不自在,錯開了眼。
瞿承宣這才注意到向烙面前的面盆,眼神深入寒潭,猜不出什麼情緒。向烙卻略微有些窘迫,他食量本來就比普通人要大些,剛纔不願意與齊健一道也是怕被笑話,卻不想在家裡還被人撞了個正着。
他禮貌開口道:“您吃了嗎?剛煮好,我還沒有動筷。”
瞿承宣忽然想笑,但嘴角也只扯了個可有可無的弧度,他走過去,突然捏住了向烙因爲仰視而擡起的下巴,少年下巴一絲多餘的肉都沒有,有些硌手,他就這麼定定的看着,向烙一臉迷茫。
但好在幾秒之後瞿承宣就鬆了手,從桌上抽出一張溼紙巾,仔細擦着方纔捏着下巴的手指。
瞿承宣將紙巾扔進垃圾桶,轉身重新邁步向樓上走,聲音又淡又冷:“我不是你哥。”
向烙背對着他站着,目光落在垃圾桶裡,待腳步聲要消失在樓梯口時才後知後覺道:“抱歉,冒犯了。”
不知道瞿承宣聽沒聽見,腳步聲消失在樓梯口。
吃完晚飯,向烙收拾完廚房,就在門口的小花園裡消了會兒食。
天色已經很暗了,建築物有光芒點亮,向烙不禁望過去,正對着花園的那扇玻璃窗隱約勾勒出一道人影,但窗簾拉的嚴實,看不真切。
身旁的草叢傳來簌簌響聲,一隻小橘貓躥了出來,小傢伙只有巴掌大,身上髒兮兮的,沾滿了泥土和草屑,不知道去哪裡頑皮回來。它也不怕人,就在少年腳旁整理自己的毛髮。
向烙蹲下來,用手指撓撓小橘貓的耳朵:“怎麼一個人呀?”
貓貓舔着自己的爪子,不理他。
向烙又摸摸它的頭:“這麼小就跑出來,你媽媽會擔心的。”
橘貓“喵”了一聲。
得到迴應,向烙眼神柔和了不少,小聲嘀咕:“你媽媽不在嗎?我媽媽也不在呢。”
瞿承宣下樓的時候正好看見這一幕。
一人一貓蹲在門口,平時誰都不讓碰的橘貓今天意外地和善。
他眉頭微蹙,走過去。
“桔子。”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沉悶的男聲,向烙嚇了一跳,轉回身一看,瞿承宣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他身後。
他站起來,喊了一聲:“瞿總。”
“嗯。”
男人沒有看他,而是盯着他腳跟前的橘貓:“喝牛奶了。”
桔子似乎聽懂了,甩開向烙的手,噠噠噠跑過去在男人的腳跟撒嬌。
瞿承宣彎腰一把將它撈進懷裡:“又在亂跑。”
逗完貓,拿了落在玄關的東西,他轉身進屋。
向烙站在門口,一時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好在瞿承宣並沒有打算久待,給桔子的盆裡添了牛奶後便上了樓。
向烙等了一會兒,看不見男人身影后才進屋。
上了樓,在樓梯口他下意識往左手邊看了看,門縫裡露出些關不住的光,那是瞿承宣的書房。
向烙不敢多看,進了自己的房間。
舊手機放在書桌上充電,是母親留給他唯一的遺物,向烙摁亮屏幕,纔看見齊健發來的幾條消息,還有三個未接來電。
齊叔:瞿總提前回去了,你隨便找點東西回房間去吃吧。
齊叔:在嗎?瞿總要到家了。
齊叔:孩子,別讓叔叔難做。
看時間,是在自己做飯的時候發的。
向烙心中愧疚,趕忙回消息:十分抱歉,手機放在樓上充電,沒有看見消息,已經碰面了,給您添麻煩了。
過了好一會兒齊健纔回他:已經向瞿總說明了,這次就算了,下次小心些。
向烙:好的。
手機光倒映在向烙的臉上,將他輕抿的脣線襯的有些寂冷。
男人成熟穩重又不近人情的模樣突然闖入腦海,向烙輕吐口氣,似乎想將心中那道煩悶一起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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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健來的時候向烙還在吃早餐,阿姨還沒回來,他簡單給自己煮了點米線。
“吃飽了嗎?”
“嗯。”向烙將桌上剩下的半杯牛奶喝盡,擦了擦嘴:“我好了,走吧。”
向烙提起座位旁邊的書包,見齊健目光往樓上掃了一眼,便道:“瞿總走了我纔下來的,沒碰面。”
齊健有些訕訕的,今天公司有個會議,向烙今天也要去學校報道,兩人起牀時間差不多,昨天的意外他雖然沒說什麼,但心中不免多想了一些,就怕這孩子只是人前乖巧,所以一早就從家裡趕來。
瞿承宣現在將他安排到向烙身邊,若是連人都看住,以老闆不近人情的性子,怕是等不到年底的福利他就得捲鋪蓋走人了。
向烙戳穿他也不尷尬,背好書包徑直向車庫走去。
他們出發的早,避開了擁堵高峰期,原本四十分鐘的車程只走了半個小時,達到一中的時候學校大門纔打開,門口學生寥寥無幾,也沒人注意校門口那輛停下的普通大衆。
向烙婉拒了齊健陪他去教務處報道領書的好意,下車後直走向校門。
他今天穿了一件淡綠色的衛衣,下|身穿了一條牛仔褲,個子雖然矮但身材比例好,一身簡單的裝扮也蓋不住青春活力。
齊健在車中目送少年挺拔的身影進入學校,暗自搖頭,不知道小孩兒又是誰的青春。
向烙到教務處的時候裡面已經坐了一男一女,一個是教導處主任程志,一個是他的班主任袁麗華老師。
程志不苟言笑,啤酒鏡片也擋不住他眼中的刻薄,他向來看不起走關係進入江城一中的學生,認爲那都是拉低學校升學率敗壞學校口碑的蛀蟲,接到穆校長讓他們多照顧新來的同學的指令時臉色就沒好過。
他吊着眼皮子,給新來的同學提前打預防針:“你雖然是穆校長放進來的,但江城一中可不是進來就萬事大吉,我們都是按名次排班,將你放進五班是看在穆校長的面子上,下一週月考你要是進不了年級前五十,就還是隻能按校規來。”
相比之下袁麗華的臉色就要和善的多,她怕向烙在新環境緊張,語氣都比平時要溫柔幾分。
“你的入學成績我看過了,你原先學的教材版本要比我們簡單些,成績不理想是意料之中,江城一中的老師雖然嚴厲了些,但都是有問必答的好老師,不懂就要問,你不要害怕,希望下次月考後我還是你的班主任。”
向烙成績在原先的學校還算不錯,但來了江城一中就算不得什麼了,再加上母親去世的打擊,他心思恍惚,入學模擬考試根本不能用“不理想”來形容,是差的不忍直視。
他對程志的話並不意外,認真應道:“我會努力的。”
袁麗華溫和地笑笑:“我讓班長帶你回教室,他在門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