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牀邊靜靜的看着肖子俊,陽光從窗簾的縫隙間照入,將他凌厲的五官鍍上了一層金色。他可能是在做夢,皺着眉頭,狀似痛苦,微微的呻吟着,額頭上不時的滲出細密的汗珠。
謝靈珊已經走了,屋子裡只剩下我和熟睡的肖子俊兩個人,我不得不開始重新思考現在的局面以及選擇自己下一步應該怎麼走了。
謝靈珊說,陳豪捅了簍子,正逃往外地,現在自顧不暇,肖子俊毒癮一犯就神志不清的開始打人摔東西外加自殘,那種痛苦讓他難以忍受,他必須要找到一個途徑發泄出來。謝靈珊也想讓他戒毒,一開始哭着求他,後來找人按住他把他綁起來關起來,可是看到他那麼痛苦又不忍心,最終還是買來海洛因讓他吸,惡性循環。
肖子俊醒來的時候剛好是毒癮犯了的時候,他目眥俱裂,用力掙扎,額頭上青筋暴起,對我大吼大叫,我一邊哭一邊用手巾塞住他的嘴巴。我嚇壞了,這是我從沒接觸過的場面,只在狗血的八點檔電視劇中出現過幾回。
當看到那些演員誇張的表演,你會覺得這只是虛假的演繹,可是現在肖子俊就活生生得躺在我面前,比電視上演出來的吸毒者更加痛苦更加不堪,幾乎粉碎了從小到大他在我心中留下的所有美好的記憶,變得歇斯底里,變得瘋狂,我甚至不知道如果我解開他手腕和腳腕上的繩索,他會不會從牀上彈起來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撕成碎片。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了三個小時,肖子俊身上的汗像下雨一般嘩嘩的往下淌,把牀單沾得浸溼,我一開始是哭,後來抱住他的身體安慰他對他說話,最後這些統統都不管用了,我便只能坐在牀邊,用雙手捂住耳朵又逃避的閉上眼睛,我頭痛欲裂,不想面對眼前的這一切,恨不得它們都只是一場可怕的夢魘。
肖子俊平靜下來之後,精疲力竭的喘着粗氣,白眼球全部變成了血紅色,看上去非常恐怖,我輕聲問他:“好點了沒有?我把你嘴巴里的毛巾拿下來行不行?”
他閉着眼睛,輕輕的點了點頭。
“你以後就住在我這裡。”我說,“我沒有謝靈珊那麼心軟,看到你痛苦就去買毒品給你吃,我知道這個過程很艱難,但是我不能讓你繼續吸毒了,你明白嗎?”我俯下身子,環住了他的身體。
肖子俊的身體堅硬如鐵,黝黑的肌膚密
布着細密的汗珠,皮膚的熱度幾乎要將我灼傷,他張了張嘴巴,出口的聲音嘶啞而低沉,“你爲什麼要管我,讓我去死好了。”
“不要說這種話。”我用力搖頭,“你從來沒有不管我,從小時候開始,只要我遇到危險,你總是會第一時間出現在我身邊。你哥哥猥褻我,是你救了我,並且教我自救;你哥哥傷害霍思燕,我拉着她逃跑,是你到處找我們;你教我打鼓,給了我自信;你在騎車的時候故意騎到我的前面,爲我擋風遮雨;你只爲送我一份禮物,就把自己的手弄的全是傷痕;知道我食物中毒,你第一時間趕去醫院;前一陣子我經歷了很多事,整個人幾乎要崩潰掉,也是你帶我減壓,讓我挺了過去……這些,我都知道……”
“你爲我做了那麼多,我一直好像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一樣,心安理得的接受你對我的好,卻從來沒有爲你付出過任何東西。現在,在你最痛苦絕望的時候,我怎麼可能丟下你不管?”
肖子俊像是在發呆,直直的看着我,但視線的焦點卻沒有匯聚在我的身上,半晌,他笑了,笑容疲憊,卻乾淨澄澈,“我現在很想抱抱你,可是連這麼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
“嗯,我不會解開繩子的。”我從牀頭上拿起手巾,拭了拭他頭頂的汗珠,“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做。”我問道。
謝靈珊再也沒有出現。
我和肖子俊開始了“同居”生活,他睡在我的牀上,而我則睡在沙發上面,第一天晚上我睡得並不安穩,第二天早晨起來脖頸痠痛,眼睛浮腫的厲害,但時間一長,慢慢的便也適應了,只是覺依然很輕,肖子俊稍微翻身或者呻吟一下我便會神經質般的睜開眼睛翻身起來查看他的情況。
原本我每天只睡五個小時,現在時常變得連四個小時都達不到,整個人迅速的消瘦下去,看上去像是輕飄飄的紙片人,風一吹就會把我吹走。
肖子俊手腕和腳腕上的繩索我一直都沒有解開。
他上廁所或者洗澡都是我手把手的伺候,我從未見過異性的身體,臉紅的幾乎要漲破,肖子俊也很尷尬,尤其是在一次洗澡的時候,他的身體竟然產生了某些變化。
那一天,我們都沒有說話,似乎是害怕什麼東西會打破錶面的平靜。
每隔兩三天,肖子俊便會犯一次毒癮,一次比一
次劇烈,一次比一次痛苦。最近的一次剛好是在我喂他吃飯的時候,他嘴裡的毛巾是拿下來的,猛然間,他用臉把碗撞翻,滾燙的稀飯扣了我一手一身,他拼命掙扎着要起身,我顧不得身上和手上的灼痛,用力想要把他按下去,沒想到他的力氣大得驚人,竟然挺起了身子,一口咬在我的肩膀上。
那是肖子俊第一次傷害到我的身體,在那次毒癮發作過去之後,肖子俊說,“你讓我走吧,我去自首。”
我用力搖頭,“我不能看着你去坐牢。我們已經挺過了這麼多次,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好嗎?”
“可是你的肩膀被我咬得血肉模糊!我當時根本就不能控制我自己!”他歇斯底里的喊道,“我不想再做傷害你的事情!這樣比讓我去蹲號子更讓我難受!”
“你閉嘴!”我拍案而起,“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把精力全都放在戒毒上好了!只要你把毒癮戒掉,你就算對得起我,我肩膀上的這一口也算沒白挨!其他廢話你少說!”
我轉身離開,將門重重的甩上,伴隨着砰的一聲巨響,門框劇烈的晃動着。
很快,姜老師便發現了我的不對勁。
“裴佩,你的肩膀怎麼了?”姜老師用手輕輕的按了一下。
我暗自抽痛,本能的閃躲,“沒事,碰着了,有塊淤青,一碰就有點疼。”
“還有八十幾天就要高考了,好好保護自己的身體,保持思想的平靜。”姜老師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我,彷彿能夠輕易的將我看穿。
我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
上課前,楊絮做到了姚憶留下的空座位上,問我:“裴佩,你最近你怎麼了?”
“這個座位任何人都有資格坐,除了你。”我冷冷的說。
楊絮尷尬的站起身來,臉漲得通紅,“我是關心你,你最近心不在焉,好像有什麼煩心事似的,雖然你成績沒有出現下滑,但是……”
我仰起頭,不耐煩的打斷了她的絮叨,“收起你那僞善的關心吧,我要不起。”
楊絮咬了咬嘴脣,眼角滲出了點點溼意。我心下充滿了報復的快感,但又夾雜着一絲心酸。
我們是那麼好的朋友,彼此陪伴走過了最美好的青春年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一切的美好的前面,都要加上“曾經”兩個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