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幽國
再次踏入這座城,她突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停駐下腳步,她擡頭遙望那高聳而威嚴的宮牆,神色淡漠。
身後的吳江,低聲覆在她的耳側,問道,“主子,這就是冥幽宮了!”
她收回思緒,嗯了聲,沉默不語。吳江世代,都是七煞門(白展風生前的門派)最忠實的下屬,又怎麼會知曉她與冥寒冽的恩恩怨怨。
這個地方,她比任何人都熟悉。
因爲這裡,曾經是她的天堂,也是她的地獄。
眼前莫名的劃過他的臉龐,左胸口的位置便抽痛一下,那疼痛讓她忍不住皺了皺眉尖。
“走吧!”轉過身,收回望向那落在“冥幽宮”上的三個大字的視線,頭也不回的離開。
留在原地的吳江,一頭霧水。
追上她的身影,吳江問道,“主子,我們不是要潛入冥幽宮,殺了納蘭素婉那個妖女麼?”
薄脣輕揚,“吳江,你以爲殺了她很容易麼?別忘了,她畢竟是這冥幽國的皇后,而她的背後,還有冥幽王爲她撐腰。”
吳江聽到這裡,仍舊是滿臉的激憤。
“可就算拼盡了我的性命,我也要替門主報仇!”
相比與吳江的義憤填膺,她則顯得十分的冷靜。
輕輕的搖了搖頭,“依照冥幽王的性子,許是你還爲來得及殺了納蘭素婉,便先死在了冥幽王的刀下。如此,損兵折將的事情,我們不能做!”
終究吳江不過二十幾歲,血氣方剛,報酬心切。聽到她這麼說,連忙說道,“可是,門主的仇,難道我們就不報了麼。主子,你難道忘了,門主死的多慘麼?”
當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驀然的停下腳步。用力的閉上眼晴,彷彿又看見了白展風那親切的面容。眼角有些溫熱,當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那紫琉璃的眼眸裡,已經噙滿了冷寂與肅殺。
“吳江,有時候,若想報仇,就不能心急,我們要找到她的軟肋,然後折磨她,讓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或許比殺了她,更讓她痛苦!”
身旁的吳江點了點頭,隨後,便問道,“主子,那納蘭素婉的軟肋又是什麼呢?”
藍凌雪諳沉着眉宇,在心裡的念道,納蘭素婉的軟肋就是冥寒冽。想到他的名字,那熟悉的萬蟲撕咬的痛感又蔓延開來。
她擰緊黛眉,沒有回答他,只是道了聲,
“走吧!”
兩人便向着不遠處的龍鳳客棧走去。
來到冥幽國過後,她才聽得這半年來冥幽國發生的事情。
自從那納蘭素婉成爲這冥幽國的皇后娘娘,便一直霸佔着冥幽王的寵愛,連每年的選秀都取消了。
加之她懷了龍種,在這冥幽宮中更是恃寵而驕,成爲了史上第一個獨霸後宮的皇后。
而冥幽王依舊不斷的向外擴充疆土,半年來,又吞噬了無數的城池。許是讓南平國和帝女國感到了威脅,不知從何時開始,帝女王和南平王走動的異常頻繁,頗有聯盟之勢。
冥幽王自然有所防備,國內到處是秘密的軍營,整日操練,絲毫沒有懼怕之心。
而三國關係日益緊張,如今看來,這一場江山之戰,早晚都會爆發。
聽到這些,她的臉上淡淡的,沒有情緒。
其實,這些她早就猜到了。宇文的死跟冥寒冽脫不了干係,半年前,魅姬就曾說過,一定會替宇文報仇;而軒轅,當口中得知她的死訊的時候,定然也是對冥寒冽充滿敵意的。
她垂眸,莞爾,那蒼白的笑容悄悄在脣角綻放。
她這次回來,並沒有打算告訴任何人。因爲此刻在這裡的,並不是那個滿身傷痕,狼狽悽楚的藍凌雪,而是眼裡仇恨一心想要殺了納蘭素婉的白羽寒。
午後,派吳江去查冥幽宮的動靜,待他離開,她便駕着馬兒,向着那郊外的竹屋而去。
那片蔥蔥郁郁的竹林出現在眼前,她下了馬,牽着馬兒,憑着腦海裡僅存的記憶,向着前方走去,果然,不一會的功夫,她便看到了坐落於暗處的竹屋。
將馬繮系在門外,她便走了進去。
四四方方的院子,院落裡的石桌石椅,已經蒙上了厚厚的灰塵。
她將手掌攤平,落在桌面上。心裡突然淌過苦澀,曾記得,半年前,宇文就是坐在這裡,不斷的說着趣事,逗她開心。
笑容揚起,卻又很快的落幕。可惜,那個時候她的眼睛看不見,否則一定會將他那一刻眉飛色舞的模樣,深深的印刻在腦海裡。
帶着寞落疼痛的神情,她推開竹屋的門扉,那精緻的屋子裡,十分的雅緻清新。
無意撞上桌角,低下眸,這纔看到桌角尖銳的地方,纏上了布,緊緊地,直至沒有了棱角。擡首,她放眼望去,這纔看到竹屋內,凡是有尖銳的地方,都是用同樣的方法包
裹了粗布。
眼窩一痛,她終於落下淚來。
宇文,原來你爲我做了這麼多,可是,我又爲你做了些什麼呢,值得你這般拼盡所有力氣去愛我?
她獨自一人在那竹屋內靜坐了許久,淚水從洶涌,變爲乾澀。最後望了眼這空蕩蕩的竹屋,她還是上馬離開了。
臨別前,她深深的望了眼這充滿了回憶,充滿了宇文影子的竹屋,她最終還是轉過身,拽着馬兒的繮繩,離開了。
有些人,註定是要虧欠的,來不及還的情,不能交付的心,都留在下一世吧。宇文,下一世我一定會先遇到你,然後把這輩子欠給你的,全部都還給你,可好?
當吳江將冥寒冽過幾日要微服出宮的消息告訴她的時候,她平靜的心還是忍不住蕩起了漣漪。裝作若無其事的點了點頭,她便將自己一個關在了廂房裡。
守着那燭光,在牀榻上輾轉難免。
又要見到他了,這半年來,她曾幻想過無數次與他再次相見的場景,卻怎麼也不會想到,會向現在這般的境況。
她強迫自己閉上了眼睛,瑟縮着身子,直至深夜才入睡。
三天後
京城裡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路邊的行人匆匆的躲進屋檐,小販門也收起了攤子回了家。
湖水邊,一抹束身黑袍靜默的佇立。
他一手撐着傘,一手負在了背後。
那雨點打落在湖面上,激起了無數的漣漪,湖面上的荷花開的正好,處處美不勝收。
不知過了多久,他轉身,走上石橋。
那被雨水沖刷過的石階分外乾淨,他的黑靴輕踩在上面,格外的寧靜。
對面的亦有把勾畫着梅花的油紙傘露出了出來,他迎上視線,那傘遮住了她的容貌,他只看到了那倩麗的身影,異常纖瘦。
走近,當兩人都站在橋面上時,他纔看清她的臉龐,清雅秀氣,那雙眼眸泛着柔柔的光芒。
她並沒有看他,神色淡漠的與他擦肩而過。
那一剎那,他突然感覺胸口傳來熟悉的刺痛感,兩抹身影背對着背,錯開距離的那一刻,他抓住了她的細腕。
心頭一怔,她握着傘柄的手收緊。
回眸,與他四目相對。
難道,他認出她來了?
就在此刻,他卻凝視着她的臉龐,用磁性的嗓音問道,“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