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小憐站在原地,她伸手,抱了抱自己的胳膊,沉默的低下頭。燕回微微擡眸,慢條斯理的放下手中的酒杯,搖搖晃晃走到展小憐身後,伸出雙臂,直接從後面摟住展小憐的身體,邪笑着說:“妞,長的醜不是你的錯,出來嚇人也不是你的錯,爺不嫌棄,勉爲其難的許你上爺的牀,所以,乖乖當爺的女人,別給爺添堵……”
展小憐閉着眼,一言不發,半響她深呼吸一口氣,睜開了眼,掙脫開燕回的胳膊,直接走過去把光盤取下來,在腳底下踩住一半使勁一掰,光盤一分爲二折成兩半,展小憐回身就把手裡的半截光盤往燕回身上砸:“爺,您老能不能別拿這些噁心人的玩意來膈應我?還嫌我不夠噁心是不是?”
燕回邪笑,再次晃過去,捏住展小憐的下巴就啃,展小憐覺得他就像狗一樣把她的下巴舔了個遍,忍不住伸手捂住燕回的嘴,“爺,我出來的時候臉上抹了粉,您老不嫌吃了化學品噁心?小心中毒。”
燕回疑疑惑惑的擡起她的下巴看了看,也沒看出來什麼東西,湊過去聞了聞,總算露出點嫌棄的表情,捏着她的臉搖了搖,提醒:“當爺的話是耳旁風是不是?爺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許再往臉上抹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盡跟爺唱反調是不是?”
展小憐一臉懶的跟他吵的表情,沉默的走到牀邊,仰面朝牀上一躺,一句話也不說。燕回跟着走過去,直接壓在她身上,然後支起身體側開身體的重量,看着她的表情問:“妞,別告訴爺這是想你的心上人了?”
展小憐先是看着天花板,然後又把目光轉移到他身上,問:“爺,您老說,愛上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燕回“哈”了一聲,想了想,貌似很認真的說:“想跟她做到死!”
展小憐:“……”默默擦了擦汗,才說:“書上說,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就是白天黑夜都想對方。看不到的時候想看到,看到的時候想摸到,摸到了以後就想親熱……看着對方高興了自己也會高興,看着對方不高興自己會很難過,所有的重心都是圍着對方轉……心上人的意思,就是一直把對方放在心尖尖上,爺,您老錯了,我初中高中的時候您老要說木頭哥哥是我的心上人我還承認,現在,我都不願意去想這個人了。有心上人很累,我希望,我這輩子都不要再有心上人了,您老想啊,總是替別人着想,那不是很累?”
展小憐說着翻個身,側躺過來,跟燕回面對面,以示討好的往他懷裡鑽了鑽,說:“爺,我想通了,咱們倆就這樣吧,要是哪天您老煩了,咱倆就和平散夥,要是您老不嫌煩,那咱倆就一直炮下去……”
展小憐眯着眼,似乎打算小睡一會,結果,燕回冷不丁把她拉了起來,語氣不善的說:“肥妞,把你剛剛的話給爺再重複一遍,爺沒聽清!”
展小憐睜開眼,軟綿綿的靠着燕回,看了他一眼,迷瞪的嘀咕剛剛的話:“要是哪天您老煩了,咱倆就和平散夥,要是您老……”
燕回一捏她的臉,展小憐頓時疼的瞪大眼睛:“爺,疼!”
燕回鬆開手,“不是這句,是前面那一段。”
展小憐想了想,“書上說,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就是……”
“閉嘴!”燕回直接打斷。
展小憐瞪圓了大眼看他:“爺,我剛剛說了那麼多,到底是哪句我怎麼知道啊?您到底要聽哪句啊?”
燕回冷着臉爬起來,伸手一推她的腦袋,“你給爺等着,爺就不信玩不死你了!”
展小憐被他推的直挺挺倒在牀上,她從被子裡把臉蛋扭出來對着燕回的背影嚷:“爺,我好不容易想跟您老人家聊聊天說說話,您老怎麼又生氣了?生氣容易長皺紋不知道啊?”
燕回連頭都沒回,擡腳走人了。
展小憐聽到關門聲響起,她默默的把臉扭向另一邊,手在自己的口袋裡摸了摸,把手機摸出來,翻開短信,裡面是瞳兒慌亂之下發過來的短信,她說燕回讓人把安裡木帶到了酒店。
只是,瞳兒的短信發的太晚,展小憐收到短信的時候,已經上了燕回派來接她的車上。而當展小憐到了酒店以後,才發現酒店只有燕回一個人。
趴在牀上,展小憐一個字一個字的按着手機鍵,她不知道燕回跟安裡木說了什麼,她也管不了那麼多,所以,她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讓他跟她爸她媽說,展小憐抱着頭,不知道如果她爸她媽知道了會怎麼樣,打她一頓?把她送湘江讀書?
其實展小憐自己都如果去湘江讀書,確實是個好法子,看樣子龍家在湘江也有的實力的,但是,她可以離開,她爸她媽要去哪裡?如果燕回不願意,如果他不高興她離開,但是她走了,她爸她媽怎麼辦?
燕回會不會像對付安裡木一樣對付她爸她媽報復?難道跟古代的難民一樣,爲了逃難背井離鄉?按照燕回的話說,這是文明社會,這是法制社會啊,難道要她爸她媽丟了工作丟了家,就因爲一個燕回就逃到湘江,這輩子都不回來?展小憐真的覺得就沒有燕回做不出來的事,他的勢力範圍涵蓋的地方太廣,別說對付他們家,就算再換個大戶,他也能輕而易舉讓人家破人亡。
展小憐認真的編輯短信,然後按了發送,發完短信,繼續把臉埋在被窩裡,捂着臉使勁捶牀。
燕回回青城,展小憐發了短信以後就沒收到回信,突然有點心急如焚的感覺,如果可能,她希望她爸她媽還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好,她的要求很簡單,木頭哥哥沒缺胳膊掉腿,她還有家。
展小憐等着安裡木的回覆,卻一直沒有等到,實際上,安裡木請了一天假,一個人靜靜的在宿舍躺了足足一天。
誰能看着自己心愛的姑娘躺在別的男人懷裡的時候無動於衷?誰又能坦然的看着自己喜歡、在意的女孩被別的男人壓在身下拍下一張張豔照,心平氣和?不管過程是什麼,事實始終是殘酷的。安裡木一整天,都按着自己的心口,這裡,真疼!
展小憐的短信安裡木收到了,但是他沒看,今天的手機特別繁忙,只是安裡木一個信息都沒看。
展小憐捧着手機等不到安裡木的回信,最終,她起身找了過去。
安裡木不在上班的地方,單位的同事告訴展小憐,安裡木請了一天假。展小憐啥話沒說,直接找到了安裡木的宿舍,這地方她來了很多次,很熟,站在安裡木宿舍門口敲門:“木頭哥哥,你在不在?我跟你說句話,就一句話,說完我就走了。”
安裡木安靜的躺在牀上,他聽到了展小憐的聲音,只是沒有應聲,展小憐低頭看了下門鎖,明鎖沒有落,木頭哥哥很仔細,不落明鎖外面還晾着東西,木頭哥哥肯定還在的,她敲了一會門,裡面一直沒有動靜,展小憐在安裡木宿舍的門口蹲了下來,對着裡面說話:“木頭哥哥,你不開門,那我就這樣說也行。”她坐到地上,抱着膝蓋,慢慢的說:“我跟燕回……其實是我自願的,真的。你也知道我一直喜歡長的好看的男人,我覺得燕回長的真好看,是我看過的最好看的男人。我不知道他跟你說了什麼,反正,我很喜歡他。只是……”
展小憐趴在門縫上往門裡聽,結果什麼聲音都沒有,展小憐提高聲音說:“木頭哥哥,你能不能別告訴我爸我媽?如果他們知道了,他們肯定又會阻止,用他們能想到的法子阻止,可是你也知道,燕回不是普通人,我不確定他會怎麼做……我不想他不高興,也不希望我爸我媽受傷害。本來,就是我犯賤倒貼過去的,他要是不高興了,對我跟我父母,對我,肯定不會手軟……木頭哥哥,你應一聲吧,應一聲我就走了,真的!”
安裡木嘆口氣,正準備爬起來的時候,突然又聽到展小憐聲音失落的問了一句:“木頭哥哥,你現在,是不是變的討厭我了?”
問完,展小憐低着頭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一步步的回頭走,她走了五六步以後,安裡木宿舍的門被打開,安裡木站在門口,也沒探頭,“小憐,你以後別來找我了。我答應你,不跟安叔安嬸說。你以後看到我,就當不認識我,你喜歡好。”
展小憐快速的回頭跑到安裡木面前,嬉皮笑臉的仰頭看着他問:“木頭哥哥,你終於肯出來了?”
安裡木別開眼不看她,臉上的表情很漠然,嘴裡卻壓低聲音問:“小憐,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被人逼的?如果是……”
展小憐後退一步,鼓着嘴,用一個極爲悠閒的姿勢靠在安裡木門前的走廊上,說:“木頭哥哥,又不是演苦情戲,什麼逼不逼的?我剛剛不是說了,我喜歡長的好看的男人,其實木頭哥哥也好看,只是跟燕回比,木頭哥哥還是差了一點。木頭哥哥對不起啊,相比之下,我還是更喜歡他。”
安裡木擡頭,看着展小憐,一言未發。
其實,安裡木一直覺得展小憐有個壞處,又或許是好處,就是他分不清她說話內容的真假,他不知道這丫頭哪句話是真話,哪句話是假話。因爲她從來不知道什麼是心虛,所以,她說真話和假話的時候,表情都一樣的,都是那種帶着點玩世不恭,帶着點挑逗表情的看着你,讓你覺得真的可能是假的,而假的,也可能是真。安裡木覺得自己唯一能很肯定的判斷出她說真話的時候,就是他們之間的那兩次親密,不是因爲她的語言,而是她的行爲,她大膽奔放而又熱情的動作告訴安裡木,她是多麼想他多麼願意親近他多麼的喜歡他。
展小憐歪頭,眨着大眼嘟着小嘴看着安裡木,湊近一點問:“木頭哥哥,我們先說好了,不許告訴我爸我媽。”
安裡木沉默的看着她,然後別開臉,展小憐又湊近一步,盯着他說:“木頭哥哥,你答不答應?”跟着又湊近一步,說:“木頭哥哥,你要是不答應,我就親你了!”
安裡木迅速的擡頭掃了一圈,跟着後退一步,退到屋裡,臨關門之前說了句:“我知道了……”頓了頓,忍不住又拉開門,結果門一開,就看到展小憐歪着肩膀靠着門框,一隻腳着地一隻鞋尖磕着地面,歪歪扭扭的頂在門邊,鼓着小嘴,明明一副無賴的模樣,小臉上的表情偏偏可愛的要死,安裡木默默的別開臉,淡淡的說了一句:“我說我答應了。”頓了頓,又問:“小憐,你真的喜歡那個男人?”
展小憐眨了眨眼,點頭,“挺喜歡的呀。”
安裡木低低的“嗯”了一聲,“那就好……對了小憐,我近期會結婚。”
展小憐鼓着小嘴,半天沒說話,好一會以後,她點點頭,說:“嗯,我知道,那個……不知道是幾號,我看我到時候要不要去鬧鬧新娘子。”
安裡木垂着眼,“恐怕不行,那時候你還在上課,就別來了。行嗎?”
“行你妹!”展小憐斜了他一眼,扭頭就走。
安裡木嘆口氣,伸手扶額站了一會才關上門。
展小憐坐上回去的公交車,嘟着嘴,眼淚啪嗒的,旁邊的大嬸看着她還挺擔心,跟她說話她也不理,到學校下車以後,鑽宿舍就不出來。
安裡木的對象,就跟上帝送到他面前似的,女方家主動找到安裡木,女孩的父親在擺宴是土地局的副局長,母親也是公務員,女孩本人在國外上學近十年,剛回國不久,還不滿二十三歲,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安裡木似乎都不委屈。
明面上說的是相親,是女孩母親找了南塘鎮上的一個遠房親戚去提的,安爸安媽受寵若驚,憑着女孩的條件,真是找什麼樣的人容易,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那麼漂亮家裡條件又好的姑娘會主動找上門。雙方家長帶着自家孩子見了一面,因爲安爸安媽都不識字,看到大官都膽怯,所以都是女孩當局長的父親在說,問了安裡木一些基本情況,笑呵呵的說了一句:“警察是個好職業,當警察的男人肯定不會花天酒地,小夥子好好幹,有前途。我們家小葵剛回國不久,對擺宴還不是很熟,有時間你帶着她多轉轉……”
安爸安媽根本說不出話來,他們還沒完全明白是怎麼回事,安裡木心知肚明,這家人可能也和他一樣,迫於壓力。
女孩一直低着頭,臉上沒有半分表情,似乎對這場雙方家長都出席的相親宴無動於衷。女孩的母親臉上帶着得體的笑,一手在桌子低下拉着女兒的手,似乎是安撫。安裡木知道女孩那種心情,因爲他也一樣,那種無奈的,卻不得不接受,只是,他不得不做一個選擇,如果非要傷害一個人,他絕對不會希望這個人是小憐。
相親結束,胡局長主動要下了安裡木的聯繫方式,又把女兒的電話號碼給了安裡木,各自回家。
安爸安媽對這場相親十分不解,追着安裡木問瞳兒去了哪裡,因爲瞳兒的錢,安裡木的腳傷得到及時治療,安爸安媽對瞳兒心存感激,也一直支持兒子跟瞳兒在一起,只是瞳兒突然之間不見了,他們也不知道去哪能找到,安裡木又不說,安爸安媽一直以爲肯定是安裡木跟瞳兒吵架了,所以氣跑了瞳兒,還逼着他去找,安裡木卻什麼也不說,被逼的厲害了,纔會語氣淡淡的說一句:“爸,媽,以後別提瞳兒了,瞳兒跟我們不說一類人,她回家了,以後就別再提了。”
安裡木說的沒錯,他跟瞳兒不是一類人。在他去見了燕回之後,他的腦子一直就有一個呼之欲出的景象,卻怎麼想也想不起來。然後,在他離開酒店,出租車起步的瞬間,他突然想了起來。青城!帝都酒店!當年燕回懷中摟着的那個女人,有着和瞳兒一模一樣的臉,即便隔了幾年,即便妝容和衣着不同,可安裡木還是聯想到了一起,如果他沒有記錯,燕回當年說的那句話是:“瞳兒,幫爺送客人回包廂!”
瞳兒的突然出現,她的慷慨大方,她的竭盡所能,原來不過是爲了替燕回鋪一條路,安裡木想着那些照片,想着視頻裡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面,他不是笨蛋,他怎麼不懂?瞳兒那一夜的電話,他喝完水之後天旋地轉的感覺,那讓他無法自拔的夢境,其實,那些都不過是燕回的小把戲。他跟燕回,有什麼樣的可比性?
安爸安媽不懂這些,他們再喜歡瞳兒,也不會超過自己的兒子,現在,眼前似乎有另一條路能讓兒子走的更好,那幾個小葵的女孩,家裡條件那麼好,父母都是官,這是不是意味着木頭以後也能被帶上去?父母都有私心,安爸安媽也不例外,在知道安裡木的腿手術成功之後,他們就開始操心兒子的終身大事和未來前程,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但是還是懷着美好的希望。
安裡木似乎比安爸安媽看的更開,他主動約小葵,像個男友一樣對她呵護有加,讓小葵從最初的排斥到如今的接受,再到產生好感,安裡木這樣的男人,想不讓人愛上都男。而不久後,安裡木得知,小葵的父親,胡副局長被提升成了胡局長,由副轉正了。
安裡木上班,單位的領導對他跟以前的態度判若兩人,還特地找他談心,讓他在工作崗位上再堅持一陣子。安裡木懂,他當然懂,所有的改變,都是因爲燕回。
安裡木和小葵,在交往了一個月以後就被胡局長催婚,安裡木點頭同意了,他跟展小憐說近期要結婚了,果然沒有說錯,雖然他說的時候還不知道這世上有個叫小葵的女孩,可他還是說對了。
婚禮算不上盛大,也算不上低調,安裡木單位的同事去了不少,就連局長都去了,喜慶的紅色天地裡,安裡木臉上的笑容卻顯得十分落寞,新娘子很漂亮,素顏的小葵就很漂亮,而化了妝的小葵更加驚豔,臉上的笑容要幸福的多,她國外很多同學都趕來參加婚禮。
安裡木彬彬有禮,因爲腳的關係不能喝酒,胡局長還主動替他擋酒,給足了安裡木的面子,很多同事朋友私底下都說,安裡木娶了小葵,是高攀,其實胡局長知道,他們也是高攀,因爲他知道,只要他把女兒嫁給安裡木,他以後的路會一帆風順。
當然,最根本的原因是,胡局長沒有選擇的權利,不論他同不同意,小葵都會被嫁給安裡木,他逆反了,結果是他被人抓到把柄由頭革職查辦,他同意了,他可以高枕無憂仕途坦蕩。胡局長找了不少人查安裡木的,當他發現安裡木確實是一個不錯的青年以後,爲自己]也爲女兒鬆了口氣,感情可以培養,可一個好的成年男人卻不是培養出來的。
展小憐是有心留意的,可是還是不知道安裡木的結婚典禮,卻在安裡木結婚當天突然興致大發,拉着穆曦去市中心逛街,在走過一家大酒店的門前時,突然看到門口放着的牌子上寫着對新人的祝福語:恭賀安裡木和胡小葵新婚快樂!
展小憐當時站住腳,然後慢吞吞的挪動透明的玻璃門旁邊,透過玻璃門往裡看去,安裡木西裝革履,和一個穿着白色婚紗女孩站住門口,對進入酒店客人的祝福報以幸福的微笑。
展小憐一直盯着他,安裡木似乎有所覺察,掠過第一次以後,再次把目光放到這邊,然後對上展小憐的視線,四目相對,展小憐對着他露齒一笑,然後縮了縮脖子,背對安裡木擺擺手,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