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透進一股寒氣,我應景的打了個響亮的噴嚏,我拉拉被子,說:“這天氣好生奇怪,只九月便就這麼冷了。”
修冪愣了愣,隨即站起身走到窗邊關上窗戶,他說:“現今已經十一月,你昏睡兩月,怎會還是九月呢。”
我一驚,原已過去這麼久了,雪音方纔說修冪會照顧我,莫不是我昏睡的這兩月他便一直這般照顧我罷,額,想來修冪果真是記掛着還我情分,做得這般細微入致,也確是難爲他了,我想對他說不必,只還未說出口,就聽得他輕聲喚我:“苜蓿······”
“呃?”
修冪笑笑,仿若若有所思,“苜蓿,你那珠玉···很好看,是哪裡來的?”
我摸摸我的珠玉,又想起夢中那模糊影子來,我說:“是一個····故人送我的。”突地覺得傷感,兒時的他,是我的故人麼?而我竟連他的名字也不知道,這六百年來,我日日思念着他,而今我卻連他是誰,身在何處也不知,其實想想,我便覺得自己可憐,獨自守着這記憶,又無人傾訴,又無人理解。
而今修冪問起,我便覺不吐不快,我說:“六百年前,我因貪念偷跑出紫殷山,不想竟迷了路,幸而遇見一小童,這珠鏈便是那小童送我的,說來你或許不信,那小童與我初見又怎會送我這般貴重的東西呢。”
我看看修冪,他聽得很認真,我便笑着繼續說:“他初見我,竟是看上我的皮毛,想要剝了去做件狐裘襖子,我那時因迷了路,想着就要死在外面嚇哭了,我只沒想到,我這一哭竟也嚇到了他,他道傷了我長大後便要娶我爲妻,這珠玉便是信物,要我六百年後攜這珠玉去尋他。”
修冪手指修長,緩緩叩着榻沿,一時無話,我想或許大多男子都不喜歡聽着情愛之事,況且我所講又甚是荒謬,不想修冪良久才緩緩道:“兒時約定,甚美,那麼,如今六百年已到,你可去尋他了?”
可去尋他了?我只覺好笑,答:“自是沒有,不過兒時戲言怎可當真,且不說我連他是誰在何地都不知,就算我跋山涉水找到他,他怕是早忘了有這麼一回事罷?”
彼時修冪當真沉默了,一言不發坐於牀榻上,許久才說:“你好好休息吧,阿寶在門外候着,有事便喚他。”
我又在藥王山呆了許久,方纔回到千秋林,修冪因不放心我身體,一路護送我回千秋林也就罷了,竟直接入住我與紫臻幻出的房間中,他四處打量,方笑着說:“上次匆忙未能仔細看,今日才覺阿苜竟然這般節儉,既爲千秋林上仙,和不幻出一宅院呢?”
我茫然的見着阿寶忙裡忙完的收拾着我自覺收拾得甚好的房間,吞了吞口水方說:“我自小生活在紫殷洞,我那洞也就這麼大,我覺得紫殷宮那般大的宅院,裡裡外外那麼多房間,一不小心怕是要迷路了,還是小點好罷,況且我也不覺得節儉啊?你不覺得譬如鬼君府上那氣派實爲壓抑麼?”
修冪笑笑,一面伸手指揮阿寶,一面拿起桌上的茶盅沏茶,他說:“說得甚好,我同意。”
我乾笑兩聲,想起回來時原以爲修冪只是送我回來千秋林便離去,誰想他竟灑脫得像是回家一般,竟還笑意盈盈的道:“想不到千秋林不被戾氣所傷竟然這般美麗,想來在這裡生活實在勝過天界,不如我就留下陪阿苜罷。”
我瞬時想起紫晟說的什麼男女共處一室云云,當即支支吾吾道:“我的確很歡迎你常來,只是你不回去怕是家人要擔心吧?”
修冪大手一揮,道:“無妨,只要阿苜不介意即可,況且阿苜一人住於此,連個照料之人也沒有,我便權當爲了照顧阿苜吧!”說完就遣阿寶回他那不知何處的家去搬他的書案。
我竟是爲何會覺得修冪高貴脫俗,冷冽疏離的?!
當日紫臻與洛川之事,修冪果真是待我傷好得差不多,才道與我聽。
原刺我一箭的不是洛川,只是一不知名的小兵護主心切,紫臻與洛川自是嚇了一跳,洛川當即殺了那失手的小兵,但場面卻仍是失控,紫臻立即與洛川打起來,那些個小兵揮刀示威,一面幫着主子刺紫臻,可憐如我,卻沒有人想起地上還躺着奄奄一息的我,幸得剛巧路過的修冪見得我那般模樣,才救了我。
修冪說:
“我亦是第一次見得紫臻那般兇狠的模樣,想來他當真疼你,至於你那紫晟四哥,我到那時卻沒見得他,大抵是與月伊公主不知打到哪裡去了,我喚阿寶遣來天兵把紫臻與洛川那一竿子龍兵龍將全都抓上天界,聽憑天聖發落。”
我一口茶剛入喉,即刻一滴不剩的噴出來,但修冪只是巧然一閃,那茶水只盡數灑於地上,他擡頭看我,揮手招來阿寶:“阿寶,阿苜燙着了,收拾一下。”
我拍案而起,咆哮:“阿修,你太不厚道了!你不是與紫臻是好友麼,你不去勸叨勸叨也就罷了,竟然還去天聖那告密!竟然把紫臻抓起來了!你怎麼這樣呀!你~····~·”
修冪待我說完,笑道:“阿苜,我勸叨勸叨?紫臻與洛川那時正殺得難分難捨來的,我勸叨得了?再者,那日可是鬼君大壽,紫臻與洛川便是在夾隙外大打出手,試問你是覺得待鬼君把他倆捉回去更好?!”
“那····那~···那你也不能讓天兵把他們捆回去啊?!這下可如何是好,難怪這麼久紫臻都不曾出現?”我竟是想不出紫臻被五花大捆的模樣,心下暗自難受。
修冪自飲一杯,搖頭嘆道:“阿苜,可惜了我的好茶。”
我白了他一眼,真真是個沒良心的,我竟然還收留他?!
修冪淺笑,道:“阿苜,可還記得我說過他們都沒事?!這事不大,你當天聖會將他們怎樣?!天聖不過是讓他二人緊閉三月,這不掐着日子三月很快就足了。”
饒是修冪這般說,我仍不願意搭理他,兀自走出小木屋直湖邊,心想着紫臻被五花大綁究竟是何模樣。
修冪追着走出來,挑眼道:“生氣了?!真的生氣了?!”
我不答,其實靜下心來想,當時修冪的主意怕是最好不過了,實在沒什麼可氣的,只是已做出生氣模樣,現下賠笑也着實不好意思,罷了,權當我使使小性子罷。
修冪大聲笑起來,說:“那麼,阿苜,你看這樣可好,待紫臻緊閉日漫,我便親自將他接於千秋林?”
本就不生氣,難得修冪給了一臺階,甚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