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這次學生“暴動”的事件平靜地過去了,食堂也慢慢地恢復了正常的運營,但是“非典”還在蔓延着,電視上、報紙上無時不刻地都在更新着被感染和死亡的人數,人們仍然在恐慌中掙扎。不過,雁南S中校園內還算比較平靜,照常地要上課、照常地要出操、照常地還要搞衛生大掃除……
然而,學生們食堂“暴動”的事情在平靜一陣之後又被鬧大了。
因爲參與鬧事的學生太多,雁南S中的校領導對這次學生“暴動”事件只作了冷處理,但這件事情還是鬧得沸沸揚揚、鬧得滿鎮風雨。縣電視臺的一個記者得了線索,化裝而來,爲此做了一個隱性採訪——新聞一經播出,全縣都轟動了,特別是教育局受到了政府各“首腦”們的輪番轟炸:這還了得,抗擊“非典”的關鍵時刻竟然發生瞭如此事件,真是無法無天了啊!
受了氣的縣教育局的各腦腦們當然也不是吃素的,他們立即就對S中的校領導強加施壓,叫囂一定要把煽動學生“暴動”的“主謀”揪出來——嚴懲不待!因此,教育局的領導一天幾個電話不要命似地催,把以彭達根(同學們泛稱之爲“彭老根”)爲首的S中校領導差點就要逼瘋了。
自古常理: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這一級壓一級,快被逼瘋了的校領導只得咆哮似的吩咐學生科和各班主任去查。這樣一查,全校的人心又被揪動了,人心惶惶的。
可是一連三天過去了,學生科和各班主任連個屁也沒有查出來。但話又說回來,並不是這件事情很難查,只是這事是一個燙手的山芋,幹下手的誰都不願意去查——他們心裡都很明白,能煽動這麼多人進行大規模的過激行爲之人,不是跟學校領導有着某些關係的,就是背後的家庭背景比較複雜的,再要麼就是跟黑勢力或多或少有些聯繫的……而且更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上述幾重身份的人的合謀而動。再者說來,哪位班主任也不希望“雷子”出現在自己班上啊!這麼嚴重的事,犯事之人要是被揪出來肯定是要被開除的,班主任自己鐵定也是逃脫不了干係,捱罵、受處分那是肯定的。試想想,誰還會賣力幹這種費力不討好的活呀?
雖然如此,但是官大一級壓死人呀!上頭一個電話接着一個電話地催“彭老根”,使得“老根兒”是又急又氣。當然,他也不會給下邊的人好果子吃的……
又是一天過去了,仍舊沒有查出什麼結果來。入夜了,“彭老根”坐在辦公室裡,瞪紅着眼睛抽着悶煙——今天已經接了“上頭”四撥電話了,雖然接一次電話心裡的火氣就要大增一些,但他也沒有一點辦法,還是得“和和氣氣”地聽着領導們的“訓示”。這會兒,“彭老根”坐在沙發上,心裡越想越不是滋味。忽然,他大聲叫道辦公室的助理“小朱”。
這些天,因爲查學生“暴動”的事情,小朱可沒有閒着,成天跑上跑下的,累得夠嗆。這會兒,他半眯着眼,正趴在隔壁辦公室的桌子上睡着覺呢!“彭老根”獅子大吼的一聲叫喚,把他嚇得半死。一個踉蹌而起,還沒有把眼睛完全睜開,他就向校長室奔了過去。試問問,如果不是常有這種“緊急情況”、“突**況”,恐怕小朱也難以練成如此神功呀!
“校長,您有什麼事嗎?”小朱快步來到了校長室門口,然後輕輕地推開門問道,很輕聲地、很輕聲地。
“你快點去把周主任(學生科主任)叫過來,我有事要跟他談!”彭老根叼着煙說道。
“啊?”小朱滿臉驚訝,但他還是極力壓住了自己的聲音,“您不是下午才和周主任談過話嘛,何況現在天都黑了……”
“天黑又怎麼啦?難道天黑了就不要幹活了!”“老根”吐掉了菸頭,就惡吼似地嚎叫道,把小朱的話全給憋死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那個意思……”小朱慌忙解釋道。
“那你還囉嗦什麼,還不快去呀!”
“是,是,是……”小朱趕忙退出了辦公室。
一整天了,周主任都在安排人員對各班學生進行了重點排查,雖然已經查到了一些苗頭,但還是沒有多大的結果。累了一天,他回到家裡就衝了個涼,準備好好休息一下。可是靠坐在沙發上還不到十分鐘,小朱就敲開了他的家門。
小朱說明了來意,周主任心裡自然好不窩氣,然而他只是稍稍愣了一下,並沒有說話,就出了家門……
周主任名叫“周子明”,個子很高,面相特別可親,更重要的是他是雁南S中的主要領導中唯一的沒有挺大肚子的。雖然他已年近五十邊步了,但看起來就像三十幾歲的小夥子,成天衣服潔潔淨淨的,頭髮也梳得很整齊,給人的感覺很好。
周主任主持學生科工作已經好些年了,雖說辦事公道、作風優良,在全校師生中口碑極好,但是多年以來淤留的怨氣始終壓得他很難受。他和“彭老根”是老同學,從高中一直到大學,畢業之後又一起分配到了雁南S中。也不知怎麼地,周主任在各方面都要比”彭老根”強,而惟獨對老師和領導溜鬚拍馬的功夫他是遠遠不及他的老同學,所以,從求學階段到現在他總是“彭老根”的配角,對此他是憤憤不平。然而,畢竟這麼多年過去了,再加上這些年來“彭老根”對自己倒還挺尊重和客氣的,周主任的怨氣差不多也就消散殆盡了。
可是,這次爲查學生“暴動”的事情,“彭老根”居然三番五次對周主任吆三喝四,這使得素來都是好脾氣的老周同志的怨氣又急劇上增了,好在他的忍耐能力較好,要是遇上“黑旋風”李逵之類的人,恐怕早就操起板斧跟“彭老根”幹起來了。但是,每個人的忍耐能力都是有限度的……這回小朱拿着“彭老根”的“聖旨”摸着黑來請,恰恰把周主任的忍耐底線給挑破了。雖說周主任並沒有對小朱發脾氣,甚至連一點異樣的眼色也沒有給小朱,但是一到了校長室門口,他就飛起一腳把門踹開了。
“砰”地一聲,“彭老根”被嚇得抖動了一下,手中的菸頭也不由地掉了。不等嚇呆了的“老根兒”開口,周主任就放起了機關槍:“你老彭可別太囂張了,要是把老子惹毛了,老子什麼事也不管了!——職務高一點有什麼了不起啊,要不是老子這些年來累死累活、鞍前馬後的的,你有這麼輕鬆?……你要是再對我吆三喝四的,可別怪老子我翻臉不認人,反正老子這股氣也憋得夠久了……”
在“彭老根”的記憶裡,這位姓周的老同學可是難得的好脾氣,從來都沒有發過什麼大脾氣,沒想到這一回他一進門就是狂風暴雨的,老彭不由地來了幾哆嗦……
“嘿嘿,老周,咱哥倆還來這個——”見周主任火氣小了一點,“彭大根”趕忙笑着迎上前,遞上了一根菸。
周主任一把撥開“彭老根”的手,說道:“你少跟老子來這一套!”
“抽根菸有什麼關係呀!”“彭老根”繼續笑着跟周主任套近乎,“咱們哥倆搭檔都這麼多年了,你也知道我的脾氣,我這不是急了嘛,局裡的領導一天幾個電話,搞得我一點主見也沒了——這不是叫你來給我出出主意嘛……”
周主任接過老彭的煙,點上,他吐了一口菸圈才慢慢說道:“你急我就不急了——領導再怎麼催,我們也沒有辦法呀,又不是我們沒查,總不能隨便逮個人就交帳吧……可你那樣把我呼來呵去的不是折騰人嗎?”
“我不是把你‘呼來呵去’,我是、我是……”
“你別說那麼多了,我們來研究研究下一步該怎麼辦纔是正事!”周主任打斷了老彭的話。
“你說說看吧!”“彭大根”說着又點了一根菸。
“這些天我們學生科什麼法子都用了,也找了不少同學瞭解情況,但總是沒釣到什麼大魚……”周主任正分析着,電話鈴又響了。老彭趕忙起身去接電話:
“喂,是哪位?”
……
“哦,王局長(縣教育局一把手)呀,這麼晚了您還沒休息呀?”
……
“對,我們已經盡力在查了,不過參與的學生太多,我們正努力排查,爭取把主要的肇事者揪出來,給予嚴厲處分……”
……
“那就有勞您掛心了!”
……
“再見!”
“誰呀?——王局長都打電話來了?”老彭剛放下電話,周主任就急着問道。
“是呀……”“彭達根”不由地嘆了一口氣,“連王局長都打電話來問了,我看我們那事可得抓緊啊……要不再捅到上面去,那就更不好辦了!”
“捅到上面?”周主任有點疑惑了,他的眉頭也一下子皺了起來。
“是呀,王局長說學生搞亂這事可能驚動了市局領導,叫我們快點把事情解決掉……”
兩大“巨頭”正說着話,忽然間,一條黑影溜進了校長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