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過後,衆親戚都搬了凳子、椅子,圍坐在陳孝廉的左右閒談了起來,氣氛很好,他也時不時地露出了笑臉。陳浩楠覺得自己插不上話,又一看到父親那焦黃的臉他就忍不住難過,趁着衆人不注意,他獨自從家裡面跑了出來。
陳浩楠是從後門出來的,這裡是一條石板路。它是由大塊青石板鋪築而成的,這些石板都是陳家先輩們從幾十裡外石場運進來了,時隔幾十年,路面上除了多了一些青苔,一切都還完好如初。青石板路兩旁都是高高的松樹和竹子,一直延伸到莊外的小河。
午後的天氣晴朗,豔陽高照。走在石板路上,陳浩楠不由地就仰起腦袋看了看,陽光透過鬆枝和竹葉間的空隙折射進來,一閃一閃的,顯得格外地漂亮。透過那些縫隙兒,他還可以看見藍藍的天空和潔白的雲彩。時不時地,林子深處還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婉轉清幽,好不愜意。風兒輕輕地吹過,帶着竹葉的清新,帶着松脂的凝香,帶着青石板的古樸之氣,更是讓人沉醉、讓人遐想。
這片林子有陳浩楠兒時的許多記憶,慢慢地走着,他不由地想起了童年的往事……
曾經在綠町,有一個三人的精怪組合,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三個人除了陳浩楠外,還有林慕超和秦可嵐兩個。
林慕超是個男孩子,三人中他的歲數最大;秦可嵐的年紀居中,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子;林慕超比秦可嵐大兩歲,而秦可嵐又長了陳浩楠一歲。也許是他們三個人年紀相彷的緣故吧,這三個小鬼頭兒很小的時候就“瞎混”在一起,但凡惹事闖禍、打架鬧事,他們三人必定是人人有份。又因爲他們三個小傢伙聰明機靈,鬼主意一個接着一個,一些老人就說他們是古靈精怪,再後來“精怪”的叫法就慢慢地傳開了。
當然,綠町便是精怪們的樂園和天堂。在竹林裡、在松林深處、在荷塘邊、在小河灘上、在田野裡,在綠町的每一個地方,到處都留下了精怪們童年的歡笑聲和成長的足跡……然而,悄然而至的風風雨雨卻襲擊了他們:
秦可嵐十歲的那年冬天,她的父親因車禍去逝了。第二年春天,她的祖父母便把她接去了廣西,從此杳無音訊,精怪組合也自那個時候起開始滑解了;
林慕超十五歲的那年,他的父親因患晚期胃癌而英年早逝,他也因此而輟學,從此遠赴他鄉學手藝、掙錢養家——至此,所謂的精怪組合就不復存在了;
而如今,陳浩楠的父親也是重病在牀……
轉眼之間,陳浩楠的腦子裡浮現出許多童年的美好記憶。慢步走到了河邊的大柳樹下,他不由地就停下了腳步。這裡凌亂地放着幾個廢棄的大碾盤,居住在綠町的人們,每每勞作過後回家都會在此小坐一會兒,或休息一下,或閒聊幾句,或抽一根菸……
不由自主地,陳浩楠就盤着腿在一個碾盤上坐了下來。
小河就在眼前,水清清的,潺潺而流。河裡面的小石子、蚌殼兒和油油的水草都依稀可見,時不時地還有幾條小魚停留在水面,但一會兒就又快速遊開而去,一下子就不見了……
這條小河,不知承載了多少童年的美夢和記憶,但似乎那些東西都隨水東流了,只留下一些沉澱在陳浩楠的心靈深處,或許林慕超和秦可嵐的心裡也時常會有一些沉澱的閃光吧——陳浩楠不由地這樣子想着,他的心也漸漸地恍惚了起來。
在太陽光的照射下,陳浩楠的眼睛慢慢地模糊了,隱隱約約的,他看到有人站在淺淺的水中,一個是林超、一個是可嵐,還有一個是自己:三個人都挽着褲管,正盡情地玩着水……嬉戲打鬧的聲音和水起水落的聲音都飄進陳浩楠的耳朵裡來。
“難道這是真的!?”陳浩楠又驚又喜。可是等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時,剛纔的景象卻不見一點影子了——眼前只有河水緩緩地泛着、留着。陳浩楠不相信剛纔的景象只是幻覺,他又使勁地揉擦了眼睛,可是那一切都不再重現……
“唉——“終於在一聲長嘆之中,陳浩楠無奈地放棄了。這時,他想到現今林慕超在浙江,秦可嵐在廣西,都是遠在千里之外,怎麼可能和自己在小河中嬉戲玩水呢?
對自己說了些安慰的話,陳浩楠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