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陌枕在所有女人的目光下沉穩的坐着。
然後是所有人不可置信的夾擊。
“你什麼時候和小心好上的?”阿眉奶奶是最驚恐的那個,她手絹捂着嘴,一臉驚慌。
“瑞士的時候,和小心上下級。”許陌枕微微一笑,說得很含糊。
“你知道小心已經結婚了麼?”言奶奶的聲音,中氣十足,還在爲言默的事情生氣着,又抑制不住好奇,語氣有些僵硬。
“以前沒有特別問過,回去之後會好好和小心商議的。”多麼天衣無縫,你說知道了人家會懷疑在做戲,他來個剛剛知道,配上那副被觀賞後的表情,簡直有點立馬和我算賬的意思了。
“我以前沒在爸的公司裡看見過你啊……”何小艾估計是緩過來了,立馬也加入了打擊我和許陌枕謊言的行列。我翻了白眼嘀咕了一聲白眼兒狼。
“他是最近纔來的,基本上和我差不多,那時候陌枕剛剛因爲大學私自轉了專業和家裡鬧翻,於是陌枕就被嘵挖角過來的……”我搶着回答,以突出我們之間親密無間沒有秘密。
“你把蘇罙丟哪兒去了?”許一繁還是不相信,是的,和蘇罙這麼些年來這個人一直在旁邊看着,看着我多麼的不可自拔,越陷越深,多麼艱難地從朋友到戀人,多麼荒謬地從戀人到結婚,更是多麼無奈地,從親人到陌路。想到剛剛蘇罙電梯裡的擁抱,似乎現在身上都還有蘇罙的味道,我不自然的扭了扭身子。
“蘇罙麼,丟天邊兒了。”我淡淡的開口。迎來四面八方下巴跌落的眼神。然後我笑了笑,“難道你們希望我怎麼樣?還在瑞士期期艾艾等着他來找我麼?或者死纏爛打等待他無意間的垂簾?”
整個房間剎那寂靜。
許陌枕見沒有人還有問話,他優雅起身:“我可以和小心單獨出去走走麼?我在這兒也等了很久,有些話想要對她說……”
沒有人答應,也沒有人反對。
早就說過,許陌枕有蘇罙那般乾淨的氣息,倆人連氣質都有些許的像。而且許陌枕長得很好看,站起身來就是一波電流,衆女……不管老的少的,也都無話可說了。許陌枕當着衆人牽着我的手,悠然離開。沒有一個人說個不字。雖然每個人的表情都很難看。
媽媽一句話都沒有說,從山上回來到現在。
和許陌枕走在一起的感覺一點也不討厭,其實許陌枕的話不多,要說和蘇罙最大的區別就在於,許陌枕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給人的感覺是溫暖,不像蘇罙,大多時候身上自帶一股寒氣。
“你怎麼回事?不是說好一起回來的麼?爲什麼要逃走?”許陌枕問我,
“不關你事。”我興趣索然,對這天發生的事兒滿腦袋都是疑問,還有該死的蘇罙那個擁抱,和那句等我。
“喲,誰撓你爪子了?”許陌枕一眼看穿我的煩躁,連忙抓緊時間說風涼話。
我扭着頭,不去理會他的煽風點火,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蘇罙要我等他,我在心裡將他鄙視了個遍,我當然等他,我等着虐死他。我暗暗咬牙。
“這麼不願意和我一起合作?”這樣的話一點也不像是許陌枕說的好不好,我轉頭瞥了一眼許陌枕,他低垂着眼簾,路燈將他細碎的劉海打在臉上,看不出陰影下的表情。許陌枕不是一向自信絕對麼?
“怎麼會,和許總監合作,畢生一大快事……”我還沒說完,他就打斷我的話:“只是因爲合作的對象是蘇罙?”
我語塞。
“你果然放不下那個男人……”他停下步伐,我不得不也停下,看向左手支頷的他,美麗得不可思議,怎麼會有這樣的男人,明明眼裡盛放的滿是溫柔,明明心裡全是花花腸子,明明成熟老練得要死,卻就是有一張迷惑衆生單純得要死的臉頰,我嫉妒地嘆了口氣。
“那你不是沒有可能和我在一起咯。”很可惜的語氣,而且這可惜裡面還有點鬆一口氣的異響。
“是啊,不可能的。怎麼也不會傻到和你扯到一塊兒去。”我急忙說。
“可是嘵叔叔可不是這麼希望的噢。”他眨了眨眼睛。
我呸。你是那種會因爲嘵的話就做違心的事兒的人麼?
我言笑晏晏:“所以啊,我們在嘵面前就得這樣。”我笑眯了眼。
“可是你不是說我們不可能麼?”他揚了揚眉毛,在我發怒之前俯下身,在我耳邊輕輕的說:“所以說,說話的時候一定要留有餘地。懂麼?小心……”許陌枕叫我小心,生生一個寒戰,我退後三步。默不作聲。
“好了。明天開始來總部上班,你沒有選擇的餘地,嘵就是要你面對蘇罙,面對蘇罙,當着他的面將他抹去,以此償還,蘇罙在嘵面前讓你傷心的代價。”許陌枕是個惡魔。但是可以解答我的問題,或許。
“我不懂。”我咬牙,“告訴我。”
“蘇罙最大的錯誤就在於,他在嘵的面前,讓你哭泣,所以蘇罙便失去了呆在你身邊的資格,這都不懂麼?於是,我成了蘇罙的替代品。這個也不明白?”
“你什麼意思?是嘵的安排?你說清楚。”
“這些事,沒有人能說清楚,但是你可以好好感受啊,感受,所有的人都圍着你轉,所有的人都希望能得到你的感情……的……那種擁有選擇權的優越。”
許陌枕的笑容讓人毛骨悚然,然後他兩指指在額頭,朝我一揮,大步流星的離開。
我惴惴不安的回了房子,言奶奶何小艾和許一繁已經走了,阿眉奶奶留下來陪媽媽,我回到房間的時候他們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像是在共同度過什麼痛苦似的,我強壓下心中的不適,問道:“媽媽,奶奶,怎麼了?”
媽媽擡起頭,臉色不安,她朝我笑:“沒事兒,就是累了,你這孩子,太讓人操心了,還有言默也是,小罙也不對,還有那個什麼許什麼的,小心,你惹的些什麼爛攤子,小默在瑞士一直和你在一起?”媽媽語氣裡的慌亂沒有成功掩飾住。
我點點頭。
“該來的,始終是要來的,小心媽,你也不要想太多。”阿眉奶奶表情是永遠的溫和,姿態甚至顯得有點低的溫和,我上前默默抱住他們。
“你和蘇罙到底是怎麼回事,直到現在也沒有人給我們解釋。”媽媽說道。阿眉奶奶也是同樣疑惑的看我。
我笑笑:“是我妒忌何小艾,我嫉妒她和蘇罙青梅竹馬,蘇罙受不了我,於是就這樣了。”我在瑞士的這段時間,總結了很多,我覺得我們之間的事情,就是這樣,蘇罙本來就對我不冷不淡,所有事情的起因都是因爲我忽然心態不穩造成的。
阿眉奶奶伸手將我往她懷裡拉了拉:“小心,你是好孩子,但是什麼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的習慣一點也不好,這樣會吃很多苦,你知道麼?小罙不知道該怎麼珍惜你,是他傻,你要是還想和他在一起,你就得好好治治他,如果他已經將你最後的感情都磨得一絲不剩的話,奶奶不介意你離開他,真的,小罙這個孩子,不適合做^愛人,他永遠不懂得身爲一個愛人,應該做什麼。”
我在阿眉奶奶的懷裡嗚咽:“因爲他也沒有,被人好好愛過吧,奶奶,我沒有好好愛他,我總是和他找茬……”
三個人都各自抹着眼淚。
我和蘇罙是怎麼在一起的呢?第一次去學校就認識了他,後來才知道,這個學長,多麼的威風八面。大一的時候渾渾噩噩,沒有見過他幾面,但是就執着得將那張面孔記在了心裡,大二的時候蘇罙就已經畢業了,他讀研,於是仍然住在學校,那時候研究生和本科生離得很近,於是漸漸的,就會偶遇。
“喲,妹子,又去搶飯?飯盒子拿得比我還大……”
“咦,今天寢室派你下來跑腿麼?”
“妹子,早啊,是來晨練?”
……
蘇罙看到熟人都會笑着打招呼,那時候我以爲蘇罙是一個特別平易近人的主,總是一副笑嘻嘻的臉,穿梭在校園裡,來來去去,氣息比陽光溫暖。後來才知道,蘇罙對人的親近,也僅僅到此,打了招呼之後,就不會有進一步的話題,就算是有,也點到即止,從不深談,也沒有聽說蘇罙有要好的同學,對每個人都這樣,淡淡的,不親近,不失禮,陌生人會說他和善熟悉的人卻會說他不易接近。
“今天我們一個學長回來見學弟學妹,要求我多帶幾個人去捧捧人氣,那人喜好演講,你要聽的話呢,也能吸收一點理論皮毛,不感興趣我陪你說話……”
那是蘇罙第一次,對我說的開學以來唯一有內容的話,當然,那些千篇一律的問候我不覺得有實際內容,在和蘇罙一起生活三年之後,我更加清楚。
當時……怎麼說呢?我應該是驚喜的吧,不是在於他邀請我說一起去這個設計系畢業的學長,而是他說,要是無聊的話我可以陪你說話,懷着一抹怦然心動,理所當然的和蘇罙一同出席。
最終也沒有說很多話,蘇罙的話題止於禮貌之後就很少再開口,我愣在一邊也不知道說什麼,漸漸的反而去聽那個學長滔滔不絕的演講,藉此來平復心裡那巨大的失落,那簡直是糟糕透了的一夜,絕望的以爲,其實蘇罙對我,一點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在被子裡將自己罵了上千遍,一遍遍數落自己怎麼會幻覺蘇罙喜歡自己,那麼優秀的男子。
但是不能阻擋的,有什麼東西,就在那個時候,種進心裡,悄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