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嘔!”
林逍身體一顫,又是一口血狂噴而出,這一次他噴出來的,是紫血。血漿中還混雜了些許的黑色血塊,看上去就有如內臟的碎片。
沈小白何曾見過這等慘厲的場景,她嚇得哆哆嗦嗦的,一路攙扶着林逍不斷的往山嶺中深入。林逍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狀態,他只是憑着一種本能在朝前掙扎。沈小白年幼體弱,哪裡有力氣幫林逍行動?無非是拉着林逍的袖子,一路拉拉扯扯的前行而已。
‘咕咚’一聲,雙眸赤紅如火的林逍突然踏中了一塊圓石,一頭栽倒在地上。
沈小白嚇得哭喊起來,她一把抓住了林逍的髮髻,拼命的拉扯着。“林大哥,嗚嗚,林大哥!你別嚇我,快點起來,快點起來啊!”
林逍的臉蛋和嘴脣都變成了醬紫色,他身體輕輕的哆嗦着,從後心衣衫破裂處可以看到他後心有三條長長的紫黑色痕跡。一絲絲粘稠的黑紅色血漿,正從那三條痕跡中緩緩滲出。沈小白無意的用手指碰了一下其中一條紫痕,卻只覺指尖一痛,那紫痕有如火炭一樣,將沈小白細嫩的小手燒得起了水泡。沈小白嚇得呆住了,她只是用手指碰了一下就成了這般模樣,那麼林逍體內,卻又難過成了什麼樣子?
大顆大顆的眼淚滴下,順着髒兮兮的小臉蛋不斷的淌下,沈小白一屁股坐在了林逍身邊,抱着林逍的腦袋嚎啕大哭起來。
“爹爹~~~孃親~~~嗚嗚,小白害怕~~~林大哥,你不要死~~~你死了,小白就再也沒有一個親人了。”沈小白仰天哭嚎着,在她心中,林逍卻已經和她死去的爹孃一樣,成爲了她最重要的親人。尤其是如今,林逍更是她的全部。
一種撕心裂肺的劇痛,讓沈小白劇烈的咳嗽着,突然她張開嘴,同樣吐出了一口鮮血。
方纔林逍和凌霸天凌空一擊,林逍豁出去性命將所有刀意都轉入了自己的身體,強行灌入了坐下的戰馬中。但是畢竟有幾絲刀氣傷了他的身體,而那時候緊緊靠在他懷中的沈小白則是受了魚池之災,同樣被一縷極細小的刀氣傷了內腑。此時她一陣傷心、一陣恐懼,五賊自內而伐,已經觸動了心脈,將內傷徹底引發。
她的體格,卻又怎麼能和林逍相比?那一縷刀氣剛剛爆發,就令得沈小白陷入了瀕死的絕境。
軟綿綿的倒在了林逍的身上,沈小白茫然的張開了眼睛,她呆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林逍的面孔,低聲自語道:“林大哥~~~有你在,小白不怕,不怕!”
“小~~~白~~~”被凌霸天一擊猛攻引得內傷全盤發作的林逍突然在昏迷中哼哼了一聲。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一股子力量,林逍突然睜開了眼睛,也許是一種本能吧,他麻利的用手在沈小白的腕脈上一抓一捏,另外一隻手輕輕的掃過沈小白的身體,點了她身上的幾處穴位,隨後從腰帶暗格中掏出了一紅、一白、一黃三枚藥丸塞進了沈小白的嘴裡,仰天又倒了下去。
三枚藥丸入體,沈小白只覺劇痛的心脈突然一鬆,一口淤血噴出,她的內傷居然就得到了極大的緩解。
沈小白驚喜的尖叫了一聲,她又是哭又是笑的撲在了林逍的身上,用力的拍打着林逍的臉蛋。“林大哥,林大哥,你趕快給自己看病啊!”
林逍赤紅如血的雙眼有氣無力的張了張,人臨死時纔有的迴光返照出現在他身上。他的體內再次冒出了一股子奇妙的力量,他猛的坐直了身體,一把抓住了沈小白的脖子,大聲的叫道:“小白,聽我說!不要理我。這裡有避開山林裡瘴氣和毒蟲的藥丸,你帶着它們,隨便找個方向離開。不要留在山裡~~~不要,不要留在山裡~~~”
隨手掏出了幾枚藥丸塞給了沈小白,林逍終於耗盡了體內所有殘存的力氣,狼狽的倒在了地上。體內空蕩蕩的,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腦子裡也是空蕩蕩的,剛纔的那幾句話,已經將林逍的所有精神都消耗殆盡。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副幻象,好像他曾經最愛的那條小白狗,已經和眼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沈小白合成了一體。
“小白~~~呵呵呵,我來了!”林逍茫然的朝天空抓了抓,喃喃自語道:“爹爹,孩兒不孝,孩兒就要死了!”
慢慢的,慢慢的,林逍閉上了眼睛。
沈小白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哭喊聲,她用力的抓揉着林逍的臉蛋,想要讓他清醒過來。但是林逍體內已經是賊去樓空,生機已經全部斷絕,如今不過是一點子真氣修爲的底子吊着他的命而已,他哪裡還能醒過來?
天色正處於要亮未亮的關頭,荒山中,枯草坡上,渾身是血的少女抱着一名渾身是血的少年嚎啕大哭,若是石頭人見了,怕是都要掉下幾滴眼淚吧?
只是,這個世界上,有些人的心腸,卻是比石頭還要硬了幾分。
一小隊身穿黑衣的黑刀匪懶懶散散的自山坡下的一條小山溝裡走了出來,其中一人罵罵咧咧道:“操他孃的,哪個臭娘們大清早的在這裡哭喪呢?是你爹死了,還是你姘頭被我們宰了啊?”
這一隊黑刀匪大概有十來個人,一個個睡眼惺鬆的,身上還沾染了大片的露水。他們緩步走上了山坡,正好看到了抱着林逍在那裡號啕痛苦的沈小白。沈小白的臉上又是血、又是灰塵、又是眼淚,一張小臉蛋早就糊得不成了樣子。但是,在這些黑刀匪的眼中,他們卻是一眼看出了沈小白是個難得的小美人胚子。帶隊的那黑刀匪口水都流了出來,他怪聲怪氣的叫道:“哎喲,兄弟們,運氣來了咧!”
黑刀匪們全笑了起來,他們紛紛說道:“中啊,隊頭兒,我們被派出來巡山,沒想到還能碰到這麼大的便宜。”
又有黑刀匪怪笑道:“只是,這雛兒太嫩了些,怕是隊頭兒一個人上,三五下也就掐吧死了,哪裡還有我們的樂頭?”
黑刀匪的隊頭兒‘桀桀’笑起來:“中,老子今天也溫柔些兒,總得讓兄弟們個個都有口湯喝!”
刺耳難聽的爆笑聲,驚散了山坡上的晨霧,嚇得山林中的鳥兒紛紛飛起,朝遠處逃遁了去。
沈小白早就嚇得僵硬在了那裡。這些黑刀匪身上淫猥的邪氣,讓她本能的察覺到了極重的不安。尤其是這些黑刀匪面帶yín笑的慢慢的逼近她的時候,沈小白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趕快讓她死去吧。出於一個女孩子的本能,沈小白知道有些不甚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但是,她連逃走的力氣都沒有了。連番的鉅變,同樣耗光了沈小白的全部力氣。她死死的摟着林逍,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那些黑刀匪慢慢的聚攏過來,將她和林逍團團圍住。
黑刀匪的隊頭兒怪笑着伸出手去抓沈小白的小臉蛋,他‘咯咯’笑道:“兄弟們,哥哥我就不客氣了。”
“萬惡淫爲首~~~苦海無邊,爾等也無須回頭了。”
一聲清唱自遙遠的天際傳來,微風一閃,衆人眼前一暗,一名皮膚髮黑,枯瘦如柴卻高有將近八尺的中年女尼,猶如鬼魅般出現在衆人面前。女尼光溜溜的頭上燙了九個戒疤,身上穿了一件洗得發白的本色應該是黑色的僧袍,赤着一對尺許長黑漆漆沾滿了污泥的大腳,手上捏着一串人頭頂骨珠兒串起來的佛珠,眯着一雙細長有如狐狸的眼睛,陰沉沉的望着一干黑刀匪。
沈小白沒看清這女尼是如何出現的。
黑刀匪的隊頭兒則是渾身一抖,他飛快的撲倒在地,帶着一干兄弟們朝女尼磕頭道:“前輩大駕光臨,晚輩有失遠迎,死罪,死罪。”
女尼冷哼了一聲,眯着眼睛瞥了發呆中的沈小白一眼,突然她的眼睛睜得老大老大,眸子裡閃過了一片逼人的精光。枯瘦簡直有如骷髏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一絲掩飾不住的喜色。
黑刀匪隊頭兒擡起頭來,看到女尼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沈小白的身上,他急忙大聲道:“前輩,若是您看上了~~~”
女尼輕輕的一抖手上的人骨佛珠,冷聲道:“知道是死罪了,還不死,你們等什麼?等寂魔門的那羣廢物來救你們?”
一片片朦朧的硃紅色火焰自每個黑刀匪的體內涌了出來,很溫柔的將他們吞噬,化爲一縷青煙飄散。火焰焚燬的不僅僅是這些黑刀匪的肉tǐ,同時毀滅的還有他們那已經髒到了極點的靈魂。
女尼大步走到了沈小白麪前,隨手抓起她懷裡的林逍丟在了一邊,和顏悅色的對沈小白笑道:“小姑娘,這小子已經死了,死了是一件好事,早點投胎、早點超生,這是大喜事啊!你和貧僧有緣,貧僧要收你做個徒弟,你可願意?”
沈小白愣了一下,她看到了那些黑刀匪被燒成灰燼的一幕,但是她心裡一點兒害怕的意思都沒有,反而無端端的覺得一陣陣的輕鬆。但是一聽說林逍死了,沈小白則是歇斯底里的發作起來:“胡說!林大哥沒死,沒死,他沒死!”
“沒死麼?”女尼睜大了眼睛,她看了林逍一眼,皺眉道:“真是,果然還有一口氣!唉,你這麼掙扎幹什麼?早點死了不是清靜了?也省得亂了貧僧徒兒的心境!嗯,你還是早點死罷!”女尼舉起右掌,就要朝林逍當頭劈下。
‘嘩啦’一下,沈小白重重的撲倒在林逍的身上。她死死的摟住了林逍,睜着淚汪汪的大眼睛,哆嗦着看着女尼說道:“你也是壞人,你不許碰林大哥一根頭髮!”
女尼詫異的看着沈小白:“誰說貧僧是壞人?貧僧是一等一的大好人!老實說吧,這小子傷勢太重,其實已經是死人了。貧僧殺人是好手,救人嘛~”黧黑的臉突然微微一紅,女尼乾笑道:“反正他也快死了,讓他快點死,也是一種慈悲哪!”
沈小白死死的摟着林逍,只是不斷的重複道:“林大哥沒死,我不要他死;林大哥沒死,我不要他死!”
女尼的眉頭皺了起來,她惡狠狠的剜了林逍一眼,低聲怒道:“小子,都是死人了,還要壞貧僧好事。唔,要救他,卻也只能是那個地方。但是,要貧僧白白的欠他們一個人情,是不是有點不合算?”
繞着林逍和沈小白走了幾步,女尼一對眼睛眯成了一條線兒,死死的盯着林逍看了半晌,突然她的眼睛再次的一亮。她死死的盯着林逍手指上的戒指和手腕上的手鐲,怪笑道:“原來如此。大善!這次不是貧僧欠他們人情,而是他們要欠貧僧一個人情了。唔,是要五六百丸聚氣丹,還是三五百丸養神丹,或者是~~~唔,弄幾十顆‘百草靈丹’,卻也不錯。妙呵!正好貧僧收了徒弟,要大量靈丹幫她易經伐脈!”
輕輕的咳嗽了一聲,女尼一本正經的雙手合十唱佛道:“小姑娘,罷了,罷了,佛祖有好生之德,貧僧也就耗費一點力氣,救他的性命~~~但是,貧僧有個條件,若是貧僧救了他,那麼你以後就是貧僧的~~~徒兒!”
女尼怪笑道:“在你修煉有成之前,不許你再見這小子一面,你可做得?”
沈小白的眼睛一亮,結結實實的三個響頭朝女尼磕了下去。
“師尊~~~”
此時的沈小白,還不知道這個女尼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就這麼稀裡糊塗的拜入了她的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