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班長當時很牛的,每天就是開個小會兒,陪着領導扯扯犢子。”二條繼續說道。
“小班長就是三孫子,天天領料算賬不說,還得給大班長墊牙(當出氣筒)。阿拉丁當時從勾兌調過來,就因爲他有一個大專文憑。又沒後臺又不上供,就成天穿小鞋兒。”小柳接了一句。“這還不算,王八犢子的事兒,都他媽的阿拉丁出來頂。人家老趙就給後邊兒當好人,有回二條這虎貨,差點讓人家玩死。”
“你別提了,我現在想起來都害怕,得回(方言:多虧)當時是喝多了,要不非嚇死我。”二條說完臉色都變了,看來是經歷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就知道扯犢子,不知道換崗啦!”刷瓶子的射箭進屋就罵。
原來幾個人光顧着聊天,忘了換崗。現在苦主找上門,幾個損友一溜煙的跑去換崗了。彪哥邊走邊想着二條的事兒,到底是啥能讓大咧咧的二條,嚇成那個樣呢。
剛轉過殺菌機,彪哥就看到貼標機上站了好幾個人。有兩個小年輕穿着便裝,旁邊設備主任大李子在指指點點。這是來幹啥地呀?不會是什麼檢查團,參觀團吧?今天衛生還沒搞呢,可別扣我獎金吶!彪哥想着,三步並做兩步,來到了近前。
“來,這就是師傅。陳彪可是咱們線上最好的操作工,連維修工搞不定的,彪哥都手到擒來。”大李子上來就誇了彪哥一頓。
轉過頭,大李子又對彪哥說:“這是黑龍江公司代培的操作工,這倆人以後就跟着你學了,好好教人家。我有事兒先走了,你們自己聊吧。”
看着大李子轉身走掉了,彪哥的心才放回肚裡。再回頭看看這倆學徒,一男一女都是大個,男的長得還挺像黃曉明。用句時髦話說,那就是陽光帥哥。女孩子有些拘束,眼睛一直盯着貼標機。不過從側臉看,也是大眼睛高鼻樑。就是有點太瘦了,腰還不如彪哥大腿粗呢。
“你們倆先別在這兒看,去找趙班長要兩個眼鏡,再做一下安全培訓。這玩意兒危險,別傷到了。”彪哥說完就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傷疤。
“看到沒,十七針。萬一要是崩到眼睛上,啥都晚了。”倆人聽完彪哥的現身說法,嚇得吐吐舌頭走掉了。
操!還副主任呢!啥都不懂。想着,彪哥順手拿起一卷子商標,填進貼標機的標盒裡。他現在又開始想二條的故事了,哪有心思教徒弟呀。
終於熬到了吃晚飯,彪哥端着飯盒來到休息室,準備繼續聽二條的故事。剛一開門,就聽到二條在裡面吵吵。
“我徒弟沒話說,一上來就啥都會幹了。我把爐鉤子交給他,他就一個人而在那兒替我看了半個小時。”
“別整那沒用的,你那刷瓶子的活兒還好意思吹。趕緊說說當初人家咋玩兒你的。”彪哥上來就戳破了二條的牛皮,從兜裡掏出一瓶殺過菌的飲料,扔給他。
二條喝着飲料,開始講訴他的驚險一刻。那是一年前的夏天,輪到A班兒大清洗。中午的時候,工作就基本做完了。他和幾個工友到院外大吃裡一頓,還喝了不少白酒。下午的時候,大家都以爲簡單清理一下地面就可以下班了。可是這時候阿拉丁來了,要大家把天棚上的燈罩擦乾淨。
“燈罩?你說二包棚頂的燈罩!”彪哥驚呼道。
那燈罩離地能有十米高,下邊就是各種機器鏈道。別說擦乾淨,讓彪哥站那兒看一會兒,他都害怕。可是二條證實了彪哥的猜想,繼續講那個讓他記憶猶新的故事。
“我衛生區裡有一個燈罩,看着別人都上去擦了,我也一來勁兒,跟着上去了。我就記着我是順着大過樑走過去的,然後就啥也不記得了。剩下的事兒,都是大夥後來說給我聽的。老兄弟當時看到了,讓他說吧,我一想這個就哆嗦。”二條說完就開始摟飯,臉色不太好看。
“那回成是嚇人了,我們沒喝酒上去都得坐到過樑一點點的挪。二哥上去就順着過樑開始走,大夥給底下也不敢和他說話,就看着他蹲到過樑上擦。你說那老過樑還不到一尺寬,可是嚇死人。後來老趙來了,站地下招呼二哥,這老二哥又原路兒走回去了,剛從梯子上下來,坐到地上就睡着了。”老兄弟說完,就收拾飯盒子下去了。
“就沒人管這事兒,你那下要是掉下來,老趙和阿拉丁就是殺人犯!”彪哥說道。
“這不沒死嗎,說那幹啥。後來我才知道,燈罩子就是大主任那犢子讓擦的。”二條說完也起身刷飯盒子去了。
二條說的就是現在的大主任,彪哥沒想到他會這樣無視工人生命。那貨每次開會都是說的頭頭是道,讓彪哥很是佩服。甚至大家罵他的時候,彪哥都有些不理解。現在彪哥終於知道了,這世上有種人,只說人話不辦人事兒。
安全第一,是彪哥現在唯一的想法。至於生產效率,就都滾犢子吧!不拿工人當人,還想讓工人賣力?一個月幾百塊的小錢兒,就想讓人給你賣命?老子乾點活兒,對得起你這點兒工資就得了。從此之後,凡是有什麼需要調整的,彪哥就停好了機器,慢慢的收拾。誰嫌慢的話去找維修工,老子沒掙那份錢。
幾次下來,趙犢子告饒了。在班長室裡,他這樣對彪哥說:“彪哥呀,你對不起我呀!您說你在在崗上睡覺,偷喝飲料啥的,大哥可是一回沒罰過你。你這在D班,那都是趙子龍一樣的大將啊!大家都指着你出活兒,你可別耍小性子啦!”
“趙哥,俺一個操作工,沒掙着那份兒維修錢。能整明白地東西,咱就不說了,那算咱們能者多勞。可萬一搞出麻煩來,回頭我還不是得自個兒兜着嗎。再者說了,我幹了這麼多白活兒,也沒多勞多得,我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