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江西龍虎山下來的道爺,自稱會一門奇門遁甲,瞬間轉移,到頭來卻只是雙胞胎的把戲?
這也忒狗血了吧?
“蕭雲,你最好不要妖言惑衆,有證據嗎?”蘇孤飛最先回過神來,理直氣壯地提出質疑。
“稍等一會兒。”蕭雲正在剔牙,見蘇孤飛發難,就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相當氣定神閒。
蘇孤飛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裡頭更加忐忑不安,這個年輕人似乎勝券在握,看來所言非虛啊。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懷疑過鍾天師的能力,因爲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既然那高不可攀的三大宗師可以飛檐走壁,躲閃子彈,武功修爲已經到達了凡人無法企及的境界,那爲什麼瞬間轉移這種神乎其神的法術會是虛假的呢?
可惜,現實就是這般殘酷,只要是騙術,再高明,也終會有被揭穿的一天。
五分鐘後,鴉雀無聲的現場再一次掀起了波瀾,帶出一片驚呼聲。原來,另一個一模一樣的鐘天師正低着頭,神情漠然的走進來,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右手仍健在。弘曆慢悠悠地跟在他後面,臉上帶着順利完成任務的勝利微笑,這兩人一前一後形成了鮮明對比,像是狐假虎威的變異版本。
這兩個人的出現,就像霎時引爆了一顆核彈,現場徹底籠上了一層蘑菇雲,混沌不清。
只有那些局中人才心知肚明,但也有些局中人揣着明白裝糊塗。
“咋回事?”蘇子夜望着正走過來的贗品“鍾天師”,故作不解道。
“昨晚深夜在韶關找到他的,就連夜帶回來了,幸好及時趕上。”蕭雲微笑道。
“這就是鍾天師的同胞兄弟?”蘇子夜訝異問道,很有演戲的天分,不做演員都冤得慌。
“只能這麼解釋吧,我想人類的克隆技術還沒即克即有那麼發達。”蕭雲很配合地一唱一和。
而蘇孤飛早已是臉色煞白,沒有了辯解的資本,心裡悔恨之極,這一步棋下錯了,徹底錯了。
“子夜,我有點不舒服,先進去了,你陪大家吃。”蘇老太君輕聲道,在保姆的攙扶下進屋。 Www ✿ttka n ✿¢ ○
面對這個變故,蘇子夜趕緊擔負起一家之主的角色,主掌大局,首先讓納蘭禾將那兩個扯下彌天大謊的雙胞胎帶下去,再好言安撫大家一番,企圖緩和現場氣氛,可是效果甚微,一來壽宴的主角已經離場,二來衆人還是不可避免地被這場鬧劇的匆匆開始和草草結束影響了,有些意興闌珊,沒多長時間,就各懷鬼胎地離去,蘇家終於安靜了下來。
主人樓,三樓一個房間,古色古香,一股木頭清香沁入人心,使人心境祥和。
蘇老太君面無表情地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橫着一杆菸袋,吧唧吧唧抽着,不知換了幾次菸絲。
蘇孤飛雙腳跪在她面前已經大半個小時了,一動不動的,看得站在一旁的蘇黃曆心如刀割。
“媽,孤飛請那個所謂的天師回來,也只是爲了您好,絕沒有惡意的。”蘇子夜爲其辯護道。
“假仁假義。”蘇黃曆冷笑一聲。
“黃曆,你也給我跪下。”蘇老太君冷聲道,闔上了雙目。
“奶奶……”蘇黃曆訝異道,他平時最受老太君的寵愛,從沒想過她會讓自己做這種事情。
“跪下!”蘇孤飛猝然擡頭,對着自己的寶貝兒子厲聲喝道。
蘇黃曆眼裡含着委屈的淚水,咬着牙跪下,心不甘情不願,因爲他最憎恨的那個年輕人正看着,估計心裡正在發笑吧。蕭雲確實是坐在蘇老太君的旁邊看着蘇黃曆跪下,但心裡真的沒有發笑,看看身邊這些蘇家的後人們冷漠無情的臉孔,兄弟姐妹間的互相猜忌,下一代之間缺乏感情基礎的相處,再輕瞥一眼已經不想再睜眼看着這個局面的老太君,他心裡頭不免騰起一絲可悲,這還是一家人嗎?
誠然,出生在這樣一個強悍到可以隻手遮天的豪門,是一種天然的優勢,在外人眼裡,無一不是豔羨嫉恨的,痛罵上天沒有賜給自己這樣的福分,但要是讓他們知道這裡頭的明槍暗箭步步驚心,估計都會慶幸自己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吧,至少不會有那麼多的錢財利益致使親人骨肉衆叛親離,窩裡鬥個你死我活。就像蘇家這樣,如果不是這個老婦人的強悍存在,估計蘇家早就名存實亡分崩離析了,也許真的是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吧。
“這人哪,常犯最大的一個錯誤就是,對陌生人太客氣,對親密的人太苛刻。”蘇老太君一聲嘆息,放下那杆抽了幾十年的菸袋,緩緩睜眼,輕聲道,“有些事情吧,不談是個結,談開了是個疤,真的很難做。我老了,說不動你們了,不過趁着還有幾口氣,還是要敬告一下,想各立山頭佔山爲王的,請收斂一下野心,我在一天,你最好一天別冒苗頭,不然後果自負。我走之後,誰把蘇家搞散了,請別在我的墳前哭,髒了我輪迴的路。”
一片死寂。
“趁着人齊,最後說一句,一箭易折,十箭難斷。我累了,都走吧。”老太君重新闔上雙目。
所有人都心事重重地退出了房間,各自散去。
蕭雲推着蘇子夜,納蘭禾跟在後頭,三人緩步走在大草坪上。
下人們正在收拾着宴會殘局,忙得不可開交,他們也不好往縱深走,就兜圈往竹林方向走去。
“經過這麼一鬧,孤飛應該不會再惹是生非了。”蘇子夜淡淡道,語氣帶着幾分釋然。
“我該做的事已經做完了,你是不是該履行你的承諾了?”蕭雲提醒道,他的目的很明確。
“那必須的,非常感謝你爲我所做的一切,你要找的月婆婆住在白馬廟巷。”蘇子夜輕聲道。
“謝謝。”蕭雲輕聲道,心中牢牢記下了那個地址,那股興奮之情就像戲水的海豚,很活躍。
“客氣了,應該的。”蘇子夜微笑道。
“禾哥,你看見葬花了嗎?”蕭雲回頭問邊走邊抽菸的納蘭禾,很奇怪今天沒有看見她蹤影。
“她一大早起來給老太君祝完壽,就直接飛回北京了,我送她去機場的。”納蘭禾彈彈菸灰。
“這麼急,有事?”蕭雲緊緊皺眉,本來想弄完天師這事就跟她好好談一談,看來又落空了。
“不清楚,她也沒說,哦,對了,她給你留了一張紙條,忘了給你。”納蘭禾遞來一張摺紙。
蕭雲連忙打開,看完之後眼神驟然空洞,上面只有一句話:想忘記一個人,不要見,不要賤。
――――――
西湖會。
作爲杭州第一個私人會所,隱藏在西湖之西,楊公堤38號麴院風荷的輾轉通幽處,地理位置想要準確扼要地描述清楚很難。儘管這家會所已經有些年頭了,但始終猶抱琵琶半遮面,不被外人所熟知,因爲這裡有一個讓人不可理喻的規矩,不是會員或沒有會員代爲預訂,統統婉拒,不速之客在這裡吃定閉門羹。
一個臨窗的位置,坐了七八個人,無一不是這裡的金卡會員,地位的重要性可見一斑。
“黃曆,吃塊譚家濃汁魚翅吧,今天的汁很入味。”南宮青城招呼着坐在他對面的蘇黃曆。
“沒胃口。”蘇黃曆雙手環胸,神情寫滿了鬱悶與憤懣,面對滿桌的美味佳餚,沒一點食慾。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心情再不好,也不能跟胃過不去。”南宮青城微笑道。
“鍾天師是我爸請的,被那個蕭雲這樣當衆拆穿,我爸在蘇家還有地位嗎?”蘇黃曆苦悶道。
“人之所以活得累,是因爲放不下架子、撕不開面子、解不開心結。”南宮青城吃了塊魚翅。
“話是這樣說,但這口氣我是怎麼着也咽不下去。”蘇黃曆猛地灌下一大杯拉菲紅酒。
“小歷,你要是想動蕭雲,我邱式第一個站出來幫你。”邱式正大口吃着那碟荷葉粉蒸肉。
“好意我心領了,在杭州我是地頭蛇,今晚我就讓老滿帶人去做了蕭雲。”蘇黃曆冷聲道。
“冷靜。”南宮青城拿起桌上的手帕,擦了擦嘴。
“冷個P靜,青城,我不同你,沒那麼多顧慮,我只認一個死理,比誰狠。”蘇黃曆猙獰道。
“青城說的對,這時候絕不能意氣用事,小不忍則亂大謀。你想以50km/h的速度開車到100歲,還是以100km/h的速度開車到50歲?”坐在一旁安靜吃飯的陳道白忽然開口道,戴着一副很有學者風範的金絲眼鏡,穿着一雙一塵不染的名牌皮鞋,內斂剋制的微笑,還有伺機捕捉別人漏洞的精明眼神,絕對不是幾個小白領就能具備的修養,看來他已經完成了在官場上的初步蛻變。
蘇黃曆顯然被這句話說動了,沉默了下來,夾起一塊三文魚春捲,猛地一口解決。
南宮青城向陳道白投去一瞥感激的眼神,然後側頭望向窗外,視線透過層層綠意,最終停留在那一汪西湖水和一片遠山之間,平靜道:“小歷,我知道你爸很想坐上蘇家家主這個位置,我也很想他上去,畢竟我們倆是難得的忘年交,有很多共同語言,但事情不是你想得動刀動槍就能解決的,很多時候,一着不慎,就滿盤皆輸了。當年楚懷王輕信鄭袖的大話連篇,放走了痛恨的張儀;又輕易地聽從了嬌寵的幼子子蘭的勸說,遠赴他鄉,身首異處,被後人嘲笑也抱憾了幾十年。所以啊,想成大事,必須戒驕戒躁,任何事都得從長計議。”
語重心長。
儘管邵靈臺也在場,但謝鴛鴦還是卸下了那副女強人的面具,毫不避諱地直視着南宮青城,多少帶點征服的慾火。也許越放蕩的女人就越喜歡腹黑的男人,所以南宮青城這類思想恐怖到也許上了無數次牀也不知道他的真實意圖的男人很對謝鴛鴦的胃口,這跟她好勝的性格息息相關,征服南宮青城,就像征服腳下那對12公分高跟鞋是一樣的。
對於謝鴛鴦來說,高跟鞋永遠比麪包重要,甚至可以說到了一種病態的癖好,她家裡專門有一間房是供她來放置各種各樣高跟鞋的,琳琅滿目。而女人只要一穿上超過10公分的高跟鞋,就一輩子都別指望再站下來腳踏實地,她只會越站越高,因爲只有站在高跟鞋上,她才能看見真正的世界。其實,使女人腳不舒服的,並非鞋子的高度,而是鞋子稱墊出的無窮慾望。
“青城,你有對付蕭雲的辦法了?”蘇黃曆問道。
“還不成熟。”南宮青城笑着搖了搖頭,大方承認,並不覺得有什麼難爲情的。
“這個人也真夠不知死活的,竟敢得罪我們這麼多人。”蘇黃曆忍不住誇了蕭雲一句。
“他只是仗着是黃達人幹外孫的身份橫行霸道而已,還真以爲自己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啦?鳥蛋!還不知廉恥地把林紫竹給搶了,把我弟氣得夠嗆,這種人,槍斃五分鐘都嫌少。”龐丹彤眼裡揉不下沙子,恨恨道,臉上的妝化得相當濃豔,讓人懷疑她的皮膚是不是見不得光,得用這種方法遮掩起來。
“就是!”邱式附和道,似乎將一塊水晶河蝦仁當成了蕭雲,咬牙切齒地吃了下去。
“不聊他了,一聊就是一肚子氣,邱式,待會兒陪我上樓打一場拳賽。”蘇黃曆長舒一口氣。
“好啊,貌似好久沒跟你丫打過了。”邱式興奮道,躍躍欲試。
蘇黃曆一邊點頭,一邊加快了進食的速度,由謙謙君子變成了狼吞虎嚥。
南宮青城沉吟了會兒,問道:“小歷,鍾天師和他同胞的弟弟,你們打算怎麼處理?”
“滅口唄,讓我爸當衆出了一個這麼的糗,還想苟活?做夢去吧。”蘇黃曆聳聳肩道。
“能不能把他們倆交給我?”南宮青城試探問道。
“這種廢人,你要來幹嘛?”蘇黃曆不解道,吃下一箸黃燜高山娃娃菜。
南宮青城陶醉在從窗外漏進來的陽光之中,微笑道:“一粒鹽,發了脾氣就是海。”
(週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