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風不起浪。
蕭雲此次南下香港,目的很明確,雖然燕老只是輕描淡寫地讓他把14K的坐堂黎枝葉做掉,並未提及14K這個組織的歸屬問題,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尤其是奉行雁過拔毛理念的蕭雲同志,作爲新一代的地下巨擘,早就對香港這塊犯罪天堂虎視眈眈了。不像在國內,黑_道要躲在暗處苟且偷生,還要擔心隨時被政治掃地出門,在香港這塊資本主義的土地上,你只要有錢,就能橫行霸道,觸犯法律?拿錢砸名牌律師,照樣逍遙法外。
不過,蕭雲畢竟是過江龍,在香港只是細胳膊一條,擰不過那些地頭蛇的粗大腿,儘管他已經被華國黑_道公認爲心眼比針孔還小的洪水猛獸,但他卻自認爲是個很大度的男人,他知道南宮青城屢次三番想置他於死地,他也沒主動去招惹這個哥哥吧?這還不算大度?那倆糉子在船上要他的命,也沒將他們大卸八塊吧?這還不算大度?但是,我們的蕭小七同志好像忘了好多人,小亮、劉剛劉慶兩兄弟、鍾天師兩兄弟、邱式、向晚……這還算大度?
“香港這塊硬骨頭,太多鷹視狼顧了,不易啃啊!”蕭雲看着空蕩蕩的房間,感慨萬千。
凌晨1點,弘曆、彭大用離開了房間,蕭雲讓李佛印也在這半島酒店給倆人安排住下了。
弘曆今晚除了把彭大用從d莞揪來,還暗自帶來了500兵卒,通過水路在天水圍上的岸。公子黨在香港的聯絡處已經派人接納了。而在這500人中,二處飛鴿佔去100人,四處鬼影占去50人,五處黑騎佔去300人,六處清道夫佔去50人,一處向日葵、三處敗家子都沒有派人過來。
有了這500人,蕭雲的心定了不少,心一定,肚子就開始叫了。
不知道這個點魏銅雀睡了沒?不管了,老闆餓肚子,哪有秘書還在矇頭大睡的?
沒良心的蕭雲出門之後,就去敲魏銅雀的門,期間李佛印出來過,被蕭雲趕回去睡覺了。
在蕭雲敲了三分鐘之後,魏銅雀揉着惺忪睡眼開了門,怒視着蕭雲質問:“你想幹嘛?”
此刻的魏銅雀只穿一襲湖蓬睡蓮花的睡袍,烏黑柔順的頭髮隨意在頭上挽了個髻,露出欣長優雅的頸項,流暢優美的身體曲線讓人眼饞,豐腴粉嫩的雪白肌膚讓人目眩,尤其是那露出半座山峰的堅挺,簡直讓人血脈噴張,而她身上自有的一種淡淡清香,好象含苞未放的花骨朵發散發的味道。
蕭雲竟看呆了。
“蕭總,要沒事,我就去睡覺了。”魏銅雀被他那肆無忌憚的眼神,弄得潮紅一片。
“別介!”蕭雲見她快要把門關上了,才反應過來,連忙抵住門,“我餓了,陪我去點東西。”
魏銅雀掠過一絲無奈的苦笑,既然人家給發工資,那也沒辦法,只好道:“我去換衣服。”
蕭雲掏出煙想點燃,卻忽然瞥見頭頂的煙霧噴水裝置,就忍住了。在門口等了10分鐘,魏銅雀才姍姍出來,頭髮已紮成馬尾辮,一身淺藍色連衣短裙,一雙黑色高跟涼鞋,不施脂粉,臉頰光潔玉潤,彷彿雨夜裡撐着一把雨傘的美麗精靈,沒給蕭大流氓上下打量的時間,就當先晃悠着一個LV小包,往電梯走去。
蕭雲趕緊跟上去,謹慎地偷瞄着她。
“幹嘛?”魏銅雀發現了他的鬼祟行徑。
“看你腮幫氣鼓鼓的,還以爲你在生我的悶氣。”蕭雲咧嘴笑道。
“我就是在生你的氣。”魏銅雀坦誠道。
“爲啥?”蕭雲苦笑道。
“女人是需要睡眠的,蕭總。”魏銅雀咬着牙道。
“我們今晚5點就吃晚飯了,又在船上顛簸了這麼久,你不餓嗎?”蕭雲摸着鼻子道。
“餓,但我寧願餓,也不想胖。”魏銅雀摁住電梯,讓蕭雲先進去,她才進去。
“你胖沒關係啊,我就當回到了唐朝。”蕭雲一本正經道。
魏銅雀一愣,很快明白過來,用兩根手指在蕭雲的手臂上留下了一塊紅印,掐得他呲牙咧嘴。
倆人首先去三樓的西餐廳轉了一圈,發現關門了,就輾轉北翼樓頂層的法國餐廳,發現也關門了。無奈只好走出酒店,沿着馬路往前走,碰碰運氣能不能找到吃的。此刻,大街上已經沒有人了,昏黃的路燈孤獨照耀,偶爾幾輛跑車轟隆隆從遠處飈來,留下一串噪音後就銷聲匿跡了,估計是幾個公子哥閒得蛋疼飈車玩。
走了幾條街,還真讓蕭雲發現了一個夜宵檔,門面簡陋,只在一條巷子中間搭起一個雨棚。
蕭雲點了一份幹炒牛河,魏銅雀原本想袖手旁觀的,但實在禁不起誘惑,就點了一碗黃鱔粥。
“你幹嘛老看我?”魏銅雀在老闆抄了菜單離開之後,瞪着蕭雲質問道。
“我在看你的皮膚是不是天生那麼好。”蕭雲大言不慚道。
“你的皮膚也不錯,幹嘛不看自己的?”魏銅雀翻了個白眼。
“哈哈,你也覺得吧?我剛纔用洗面奶洗了把臉,發現自己的象素變高了。”蕭雲大笑道。
“……”魏銅雀乾脆裝死不理他。
倆人沉默了15分鐘左右,一碟幹炒牛河和一碗黃鱔粥就端了上來。
魏銅雀不像蕭雲吃得那麼氣吞山河,而是輕輕吹着熱氣,小口小口嚥下清淡的黃鱔粥。
“我們在碼頭遇到的那個男人是誰?”魏銅雀忍了一個晚上,終究還是將這個問題拋了出來。
“香港的14K聽過嗎?”蕭雲夾起最後一塊牛肉就往嘴裡送。
“聽說過,香港三大地下社團之一,和勝和夠強,新義安夠硬,14K夠狠。”魏銅雀輕聲道。
“那個男人就是14K的坐館,黎枝葉。”蕭雲沒打算隱瞞什麼,說來也怪,他身邊的女人不少,可他想去推心置腹地交流他手中黑暗勢力的,沒幾個,譬如丫頭跟皇甫輕眉,但跟她們倆即便是探討,也是他想不通看不透的問題,這倆大智近妖的女人會給他很好的提示或者建議,但魏銅雀不同,他是真的想去跟她聊天,聊那些沒辦法跟蘇楠、沐小青、納蘭葬花、周長恨們聊的話題。
“這次襲擊是他在背後搞的鬼?”魏銅雀眨巴着秋水眸子,很快就通了其中的關節。她是那種飽經風霜的女人,對一切變故都採取泰然自若的態度,一切都不需要明說,一個眼色一個面部的微小變化都會使她立刻明白自己的處境和對方的意圖。她從不執拗他人,也不使他人爲難,很溫順很平和,和她相處,蕭雲會覺得很鬆弛。
“八九不離十吧。”蕭雲微微嘆息,悄不可聞。
“你這次來不會是衝着14K來的吧?”魏銅雀突然意識到了關鍵點。
“我說不是,你信嗎?”蕭雲嘴角泛起苦笑。
“天,你這個大公子要不要這麼猖狂?剛拿下北j,就開始得隴望蜀覬覦香港了,至於嗎?14K在香港盤踞多少年了?50年代就開始在這塊土地生根發芽了,你有那麼大的胃口吞下這塊肉麼?別到時候因噎廢食啊。我猜呀,這次在輪船上遇襲,很有可能就是14K方面的下馬威,告訴你這個輕世傲物的大公子,老虎屁股是摸不得的。”魏銅雀皺着鼻子道。
“被你這麼一說,我好像只能明哲保身了。”蕭雲摸着鼻子道。
“我可沒這意思,你愛怎麼理解怎麼理解,反正你公子黨的事,我不摻和。”魏銅雀撇清道。
“哎,魏秘書,我可是給你發工資的,看着我焦頭爛額,你怎麼能隔岸觀火?”蕭雲不滿道。
“打住,我是你作爲江山集團總裁的秘書,不是作爲公子黨大公子的秘書。”魏銅雀聳肩道。
“都是一池之魚,你還想獨善其身?沒門!明天陪我去見幾個人,穿漂亮點。”蕭雲專權道。
魏銅雀怒視不語。
蕭雲自鳴得意地笑了起來,走開幾步去抽菸,望望漆黑夜空,呢喃道:“你應該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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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了。”黎枝葉木訥地坐在自己陽臺的木躺椅上,目無焦距地睥睨着山腳下的輝煌燈火。
“誰來了?”還是那個叫綠衣的精緻女人,在這個鐘點還能進黎枝葉家門的,只有她一個。
“金出師。”黎枝葉頹然道,他的家是香港半山的豪宅,夜風凜凜,他整齊的頭髮被吹亂了。
“老爺子最倚重的那個欽差大臣?”精緻女人訝異道,她最清楚這個男人在天師會裡的地位。
“是啊。”黎枝葉泛起一抹悽然的笑意,有看破紅塵的坦然,也有心灰意冷的無奈。
幾個小時前。
黎枝葉位於香港半山的豪宅來了一位神秘的客人,家裡的傭人從沒見過自家老爺如此的驚慌。
“沒想到咱倆89年在寧州一別,就是22年沒見,老金,你變得更成熟了。”黎枝葉微笑道。
“你變得更有錢了。”金出師揹着手,正在細細鑑賞黎枝葉收藏在書房裡的那些古董珍寶。
“哈哈,那是我命好,被將軍看上了,又把香港這塊肥肉丟給了我。你知道的,老金,我不像你出生在書香門第,打小就滿腹經綸,我是窮地方走出來的人,骨子裡糙得很,肚子裡能裝幾桶水我心知肚明,前半輩子一路走來盡是白眼,十幾二十年的冷嘲熱諷都聽得我都耳朵起老繭了,沒辦法,孃胎裡帶出來的東西,這輩子是改不掉的了。現在荷包漲了,買了房子買了車子買了女人,該滿意了吧?有句話說三代人出個貴族,我本來想着我山野村夫一點也就算了,等以後生個兒子慢慢培養,等他長大以後一張嘴就是之乎者也的,那我得多驕傲?但也不知是我手上沾的血太多,傷了天和,還是什麼原因,我身邊的四個女人沒一個給老子弄出個帶把的,全都是女兒,以後都要便宜親家,你說氣人不氣人?”黎枝葉吹鬍子瞪眼地抱怨道。
“你這身體,我估計還能在牀上拼個十來年,老來得子才顯珍貴。”金出師淡淡微笑道。
“哈哈,希望承你貴言啊!”黎枝葉大笑道,手裡端着的馬爹利如同夕陽湖水,盪漾而起。
“剛纔進門的時候,有傭人在,你想問的問題沒問出來,現在可以問了。”金出師坐了下來。
黎枝葉一愣,逐漸收斂起臉上的笑容,盯着金出師,問道:“馬地藏自殺前,你去見他了?”
“去了。”金出師輕聲道。
“將軍的意思?”黎枝葉身子在微顫,這是他極力穩住心神的副作用。
“三人成虎。”金出師微微眯起眼睛,語氣有些不滿。
“對不起,是我莽撞了,那你這次來香港,將軍有什麼特別交代?”黎枝葉正色道。
“但留方寸地,留與子孫耕。”金出師言簡意賅道。
黎枝葉怔住,許久才呼出一口氣,通情達理一笑,輕聲道:“我明白了,請將軍放心。”
“風光了這麼多年,波折和起落都有過,該靜下心練練字,看看書了。”金出師平靜道。
“謝謝將軍。”黎枝葉如釋重負,他一開始見到金出師的時候,還以爲自己的人生就結束了。
“保重。”金出師留下這兩個字,再次神秘地消失在夜色中。
半個小時後,叫綠衣的精緻女人就來了,她進門的時候,黎枝葉正坐在陽臺發呆。
“老爺子真的肯放過你?”精緻女人皺着黛眉問道,她知道馬地藏是怎麼死的,所以她擔心。
黎枝葉依然搖晃着那杯整晚都沒喝的馬爹利,苦苦一笑道:“只要我把這江山讓給太子爺。”
“我看你是被這紙醉金迷的日子給害了,磨去了如狼似虎的性格!”精緻女人恨鐵不成鋼道。
“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這句話我聽了大半輩子,膩了。”黎枝葉傴僂着背道。
“你……我不管了,你想頤養天年,你自己去跟下面的人說去。”精緻女人氣鼓鼓地離開了。
屋子頓時安靜了下來,唯有風聲呼呼,孤寂如歌。
黎枝葉遙望着北方的夜空,終於喝淨了那杯洋酒,喃喃道:“將軍啊,你真的要學朱重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