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活捉我,再到留一口氣,最後殺死我。可想而知段虎經過了怎麼樣的一段心路歷程。
他的手下,已經徹底的癲狂,這麼多人用了這麼長的時間,不僅沒有將我們拿下,反而己方傷亡的人數還數倍於我們,最開始的輕視,在此刻全部消失,他們也是真的進入了搏命的狀態,一個個悍不畏死的壯漢。提着刀前赴後繼,擋在我前面的七八個兄弟,全部被亂刀砍翻在地上。
前後左右,四柄砍刀一起落下,封死了我所有的退路,我知道,段虎對我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他是真正的下了死手!
沒有辦法,我只能就勢蹲下來,一個懶驢打滾。從別人岔開的褲襠底下鑽過去,他們的刀落了空,很快反應過來,一腳朝着我踩去,我剛剛爬起來,屁股就被踹了一腳,一個大馬趴摔出兩米之外,更多的人朝着我包圍過來,不遠處的秦遠看的是目眥欲裂:“大哥!”
他大吼一聲,原本很儒雅的他,此刻也陷入了癲狂,帶著幾個人瘋了一般,不顧別人的刀砍,拼命的往我這裡衝。一路上,秦遠足足捱了七刀,終於趕在我被砍死之前,帶着三個人將我救下,我扶住搖搖欲墜的他,厲聲道:“你他媽的瘋了?你他媽的不要命了!”
秦遠嗓子裡發出嘶啞的笑聲,抓住我的手說:“要是大哥你出了事,我他媽的肯定會被豹子弄死,所以,你不能死。”
我聽得心中感動,開始後悔自己最初的衝動。這一刻我逃亡的意念是如此的強烈,不爲了自己,而是爲了秦遠這些捨生忘死的兄弟!
我將他背在身上,提着刀繼續往前衝,秦遠無力的掙扎:“大哥,放開我。你帶着我這個累贅,我們誰也走不掉!”
累贅?
如果不是秦遠拼命過來救我,他怎麼會淪落到現在這種地步,如果我將他放下,自己逃走,那還算是人麼?
我惡狠狠的罵道:“你給老子閉嘴!我是大哥還是你是大哥,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指揮我了?”
秦遠聞言急的掉眼淚,掙扎着想要從我背上翻下來,我只能威脅他:“如果你敢下去自己送死,那我肯定會跟着你一起死,你以爲你救了我,實際上你反而害死我!”
秦遠不動彈了,帶着哭腔說道:“這又是何必?”
我喘着粗氣,砍翻前面的一個人,然後用力固定好背上的秦遠,說道:“方明煥已經死了,我對不起他,如果我再拋下你,那這輩子,我都會活在愧疚之中,秦遠,我膽子不大,不算是個英雄,但今天,我們同生共死。”
最後半句話,我是用周豪的身份跟秦遠說的,說實話,這一刻我很嫉妒葉炳文,不是因爲他生來含着金鑰匙,而是他有這樣一羣爲他捨命的兄弟。
過去這麼久還沒有把我們拿下,段虎也是發怒了,親自提着刀下場:“葉炳文,老子今天親自取你的狗頭!”
洪清會之虎終究是洪清會之虎,段虎下場之後,連續放翻數人,有三個兄弟一起撲過去,葉炳文後退一步,唐刀靈巧的翻轉,劃過一個美妙的弧度,輕而易舉的就把他們的攻勢瓦解,然後他用力砍下,血液飈了一臉,猩紅的舌頭卷着血液,段虎的眸子也逐漸的紅了,從人羣中鎖定我的位置,提着刀如同獵豹一般,迅速的向我靠近。
他所過之處,手下們都是迅速分開,讓出可供一人通行的道路,秦遠指着他,提醒道:“大哥,是段虎,他的身手很厲害,你要小心!”
段虎的身手,我早有耳聞,這個人一旦動手,便是判若兩人,他的風格就是悍不畏死,剛猛暴烈,像是我剛纔跟大口王以命換命的招數,若是跟段虎使,那根本沒用,因爲這種招數是段虎用慣了的,無數次的生死決鬥中,他就是靠着一股狠勁,活到了今天!
足足有五個人,一起衝過去阻攔段虎,他們回頭衝着我喊:“大哥,快跑!”
我揹着秦遠,看着一去不復返的他們,腳下像是被膠水粘住,邁不出步伐,秦遠吼道:“大哥,快走,不要讓兄弟們白白送死!”
我一咬牙,灑下幾顆眼淚,揹着秦遠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段虎望着我逃跑,心中大怒,沒膽子的雜碎,阻攔他的五個兄弟,一照面就被他砍死一個,剩下的四個人知道自己不是對手,乾脆把刀丟掉,咬着牙撲過去,一人抱左手,一人拽右手,剩下的兩個人按住他的腿,四個人合力,將段虎死死的鎖住,饒是他號稱洪清會之虎,也雙拳難敵四手,被他們制住,只能憤怒的大吼,卻無法掙扎。呆聖叼技。
然而周圍都是段虎的人,很快就有人衝過來,十幾把刀同時落下,這一瞬間,四個人已經血肉模糊,但他們的眼神卻始終堅定,就算斷氣了,也死死的抱住段虎,更多的人揚起刀,撲哧撲哧的入肉聲連續響起,鮮血染紅了這一片的地面,被圍在中間的段虎,就像是被血水淋過似得,他們終於無力的鬆開手,雙目無神的看向遠方……
段虎站起來,仍然不解氣的踹了好幾腳,才抹了一把臉上的血罵道:“愣着幹什麼,給我追,今天我必須要看見葉炳文的人頭!”
越來越多的人朝着我追過來,我揹着秦遠,本來就體力有限,而身邊的兄弟們也是被衝散了,我逐漸找不到方向,尋了個人少的地方就跑,跑着跑着,雙腿像是灌了鉛一樣,幾步之後,膝蓋軟的使不上一絲力氣,秦遠從我的背上摔下來,他腿上捱了一刀,一瘸一拐的將我負在背上,我按住他的肩膀,吃力的問道:“你要做什麼?”
他抹了一把汗,艱難的邁開步伐,由於用力過大小腿處的傷口不住的流血,但他硬生生的忍住了:“大哥你沒有放棄我,我又怎麼能拋棄你。”
我看着秦遠堅定的眼神,知道怎麼勸也是沒用的,說不出心裡什麼感覺?感動,不甘,憤怒,悲哀,五味雜陳,我伏在秦遠的背上,回頭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羣,心裡面知道,今天恐怕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說不想死,那是當然,是個人都想要一直活下去,但若是必須要死,我也沒有什麼好悲傷的,原本我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個人,能夠這麼過這樣的生活,死的轟轟烈烈,這已經是上天最大的恩賜,唯一留戀的,我發現竟然是洛夫人,這一朵危險而又美麗的曼陀羅,在我生命的最後時刻,出現在我的腦海裡,我的眼裡。
等等,眼裡?
我幾乎以爲自己眼花了,我他媽的居然看見了洛夫人?
嗡嗡嗡!
馬達轟鳴的聲音響起,從街角衝過來幾百臺摩托車,每個人騎車的人,都帶着黑色的頭盔,一隻手扶住車把,另一隻手拿着刀或者棍子,他們就像是如入無人之境一般,所過之處,手中武器揮動,馬上就有人倒下。
在這摩托車中間,是一輛黑色的路虎,洛夫人就坐在車中,緘默的看着這一地的血腥。
從地獄到天堂的距離是多遠?以前我不知道,現在我知道了,僅僅是從街角到這裡的距離,援兵,援兵來了,一羣不知道哪裡的援兵,跟隨着洛夫人一起到來,將我從必死的境地中解救,秦遠跟我一起摔在地上,很快就有人把我們兩個抱起,我看見這羣黑色的騎士,肆無忌憚的在人羣中衝刺,段虎的人傳來連片的慘叫,他們絕對不會想到會有這樣的轉折。
幾個小弟抱住段虎,吼道:“大哥,快逃,我們大勢已去!”
段虎指着我,滿眼的不甘心:“跑?跑尼瑪比,我要砍死葉炳文,砍死葉炳文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