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彥章這一覺睡的倒實，堪堪睡到上午才醒。
他正覺得肚子餓，周氏這邊也已經讓喜鵲過來問，說是等人醒了便過去用飯。
過年這段時間，白彥章自然是日日都要同周氏一起用飯的，於芊芊反倒閒了下來。
既然得閒，她便想着給自己找些事情做。思來想去，倒希望自己能些須認得幾個字。
白彥章吃了午飯回來，經過院子時，她便快步攆上去，小聲道：“將軍，我有個不情之請。”
面上卻不好意思，到底還是擡起一張笑臉望着他，眸中滿是期待。
這還是她第一次開口求他，倒讓白彥章有些高興，面上卻並未表露：“何事？”
“您上次不是教過我研墨嗎，我想着，這幾日我反正閒來無事，您能否教我認認字，我保證不耽誤您太多時間。”一面說着，面上便帶了討好的笑容。
等她識了字，到時找到了爹孃他們，就算弟弟們上不起學，她也可以教他們的。
看了看她面上的梨渦，白彥章毫不猶豫點點頭，“這有什麼難，你每日晚間來我書房，我教你便是。”
“多謝將軍！”她面上的梨渦更深，一雙眸子也亮晶晶的，“可有什麼要準備的，我現在便先準備好。”
學字所需用品，筆、墨、紙、硯他書房裡樣樣都有，唯一缺的便是字帖。他還是搖了搖頭，“什麼都不缺，你晚間只管過來便是。”
於芊芊信以爲真，果真高興的回房去了。
他脣角勾起一抹笑意，一口將一杯茶飲盡，接着便讓小廝傳話給青松，讓他立刻買幾本字帖進來。
白彥章長到這麼大，這還是平生第一次當人老師，想想竟然還有些緊張和興奮。
他本以爲教人習字，不過是給她一本字帖，教教她讀音，再讓她臨摹着字帖寫就行，卻全然忘了，自己當初提筆學字時，可是教書先生一筆一筆教會的。
晚間，於芊芊纔在桌案前坐下，他便從字帖裡選出她的姓氏，用手指着道：“這個字念於，便是你的姓氏。”
於芊芊跟着讀了幾遍，他便丟一隻玉管筆給她，理所當然道：“你按照這上面的臨摹幾遍，待寫會了我再教你認下一個字。”
於芊芊不由咋舌，她看着那隻玉管筆，羞愧道：“將軍，我不會握筆呢。”
這話倒叫白彥章一愣，半晌才啞然失笑，“是我疏忽了。”
經她一說，他這才零星想起些自己初學寫字時的記憶。他自己也從筆筒裡拿一隻筆，卻不是玉管的，而是十分普通的竹管，這玉管筆卻是特地叫青松爲她準備的。
他鋪開一張宣紙，低聲道：“你且看我的拿法，跟着我學便是。”
一面說，他便拿起筆，龍鳳鳳舞的寫了三個大字，卻是於芊芊的名字。
於芊芊將臉湊近他的手，盯着仔仔細細的看了半晌，這才學着他握筆的姿勢拿起那隻玉管筆。
白彥章看了，卻搖頭道：“不對，你握的姿勢太僵硬，下筆肯定不流暢。”
被他一說，於芊芊心中愈發緊張，反而越調整越不對。
白彥章本是個急脾氣，不知怎的，此刻對着她，卻十分有耐心。他放下手中的筆，捏着她的手幫她調整了半日，見她越教越僵硬，乾脆笑道：“是我想的簡單了，現在也別急着學了，我帶着你寫幾遍你的名字，你先找找感覺。”
於芊芊一心想着學字，倒也沒想到那男女之防上去，當下便點點頭，任由白彥章握着她的手，一遍一遍的帶着她寫。
待一張宣紙都寫滿了，白彥章這纔將她放開。她看着那滿紙的字，眼睛裡滿是興奮，“這就是我的名字，這個字念於！”
她手指着的，便是白彥章方纔教過她的。
白彥章點點頭，眸中不自覺帶了寵溺：“你且再握筆看看。”
被他帶着寫了一會子，於芊芊手上已經有了些感覺，這次卻是拿對了。白彥章滿意的點點頭，又緩緩的寫了個“於”字，鼓勵道：“你也寫一個試試。”
於芊芊深深的吸了口氣，這才按着他寫的比劃，果然也寫了一個“於”字，雖然醜，到底能認得出來。
白彥章便笑道：“你且先自己念着寫幾個，等寫的順手了，便照着字帖臨摹。”
於芊芊點點頭，便重新拿了一張紙，果然認真的練習起來。
白彥章見她寫的認真，自己便去書架上找了一本兵書，坐在一旁看起來。
於芊芊寫了有一盞茶的功夫，這纔將慢慢的滿紙的字拿過去，滿含期待的問：“將軍看看，可行了？”
白彥章果然認真的看了會，又指點了一番，方纔道：“尚可，你且去照着字帖臨摹一張。”
聽他說可以，於芊芊立刻就笑了，面上的神情彷彿得到糖吃的小孩，讓人恨不得將她抱進懷中寵愛。
白彥章快速的別開頭，努力將心思都往兵書上轉移。
又是一盞茶的功夫過去，一頁“於”字便已經臨摹好，白彥章本來還想教她寫“芊芊”二字，想了一會覺得對她來說太難，便臨時又教了她“一、二、三”三個字。
雖是簡單的三個字，要寫的好卻也費功夫。
等到她將這幾個字寫會認會又背熟，已經是一個時辰的時間過去。
於芊芊透過窗戶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見月亮已經爬上當空，這才驚覺時間已經太晚，忙收拾了東西道：“今日麻煩將軍太久了，您可覺得餓，我去做點夜宵來。”
他明明腹中有些飢餓，卻搖搖頭道：“不餓，你回去歇息吧。”
於芊芊信以爲真，拿了自己練的那一頁紙，這才離開。
白彥章回到自己房中，卻就着熱水吃了好幾塊點心，這才睡下。
因爲有了事做，於芊芊便不似前些日子渾渾噩噩，每日裡晚間去白彥章書房學習新字，白天回來便自己關在屋子裡練字。等到年快過完時，她也能識得四十來個字。
上元節這日，她跟往常一樣，照例往白彥章書房去。墨香卻將她攔住，含笑道：“聽說你在跟將軍學字？”
這樣的事情，要瞞也瞞不住，她便點點頭道：“是呢，多虧將軍不嫌棄我蠢笨。”
見她身量長開了許多，一雙眸子水靈靈的彷彿會說話，一笑起來一對梨渦也是晃眼的很。她心中不悅，面上卻道：“今日過完，將軍明日便該忙起來了，想必也沒工夫每日教你。我也些須認得幾個字，你若是不嫌棄，我倒願意每日教你。”
她本來就有明日不再打擾白彥章的打算，聽了這話，心中高興，正要答應。不想白彥章卻忽然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沉聲道：“無妨，不過教她認幾個字，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墨香卻還不肯死心，又道：“可是，將軍總歸有不得閒的時候，況且，您每日還有朝堂大事要處理，總不好在這些小事上分心的。”
“你能識得幾個字，便是認全了字，也不通詩詞歌賦。”白彥章的語氣已經有些不悅，墨香作爲一個奴婢，對他的干涉未免有些過了。
不想讓墨香因爲這事惹了白彥章不快，於芊芊低頭想了會，便道：“那便還是麻煩將軍教我吧，將軍若不得空，我再來請教墨香姐姐。”
聽了這話，白彥章這才微微頷首表示同意，又對於芊芊道：“跟我來書房。”
於芊芊乖乖跟着進去，本以爲他會像往常一樣教她認字，不想他卻丟了一套男裝給他，頗有些彆扭道：“今日同袁文昭約了去外面賞燈，你換上衣服跟我一同去。”
能出去看花燈，這對於芊芊來說實則是意外之喜。她一雙水葡萄般的眼睛裡滿是欣喜，抱起衣服道：“我現在就回去換。”
白彥章卻嫌麻煩，拉住她道：“就在這裡換，跑來跑去的麻煩。”話落，他便出了書房，並反手將門帶上。
她只猶豫片刻，便躲到書架後面，快速的將衣服換好，還手腳麻利的給自己梳了個男童髻。
她臉上的黃氣已經全部褪乾淨，顯出原來白嫩的肌膚。如今扮成男童，看着脣紅齒白，倒像是哪家的小少爺。
她推門出去時，白彥章都愣了一瞬，片刻方纔笑道：“扮起來倒像。”
將軍府本來就處在最繁華的街市，兩人既是去看花燈，倒不必騎馬。
他們出了大門，袁文昭也堪堪走到。這次，他卻帶了一個女孩，也是做男童打扮，卻因生的太過豔麗，讓人一眼便能看穿女兒身。
她眨了眨一雙細長的眸子，笑道：“我怎麼不知道，白哥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這麼好看的妹妹。”
這女孩正是袁文昭的妹妹袁文蘭，今日出來賞花燈，便是她求着袁文昭陪她來的。
於芊芊被她看的不好意思，又見她將自己錯認成白彥章的妹妹，連忙解釋道：“奴婢是將軍的做飯丫頭。”
聽她如此說，袁文蘭卻並未表現出嫌棄之意思，而是拉了她的手，親親熱熱的道：“既然出來玩，管他什麼將軍丫頭，你待會要是看上了什麼花燈，只管跟我說，我買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