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吳欽貌所說的那樣,從密支那到帕敢這一百多公里的路,根本就不是人走的路!和這一段路比起來,從曼德拉到密支那的那條路簡直就是雙向四車道的高速公路!
你說這不是路吧,偏偏這蜿蜒曲折、凹凸不平的路兩邊和旁邊的原始叢林有着明顯的界限,可你要說這是一條路,誰他妹的信吶。
這分明就是一條用大象硬生生的在叢林中踩出來的長條形的爛泥塘!
光這一路上楊靖就看到了不下一百頭的大象,這些大象要不揹負着巨大的竹筐,裡面盛着翡翠原石,要不乾脆就用麻藤把一些體積巨大的翡翠原石綁起來,直接讓大象拖着在地上走......
當然,更多的則是肩扛擔挑的緬甸當地人。
帕敢礦區深處克欽邦西邊的崇山峻嶺之中,雖然和實皆邦搭界,可那片區域真是不折不扣的原始叢林區域。要不是在那片區域發現了翡翠,那裡指定就是一片無人區。
楊靖乘坐的吉普車根本就跑不起速度來,路面上除了爛泥就是坑坑窪窪的大水坑,一個不注意車子就會陷進去。從密支那到帕敢這一百七十多公里的路上,這輛車子一共陷進去了十三次,要不是這條路上有很多大象,可以把陷進去的車子拉上來,楊靖他們在第一次陷進去的時候,就得一二一走到帕敢。
尤其是翻越枯門嶺的時候,楊靖的肝巴腸子差點都給顛出來。
這樣的路讓楊靖真的很懷疑自己從礦區挖出來的那些翡翠原石該怎麼運出來,莫非就只能用大象或者人給扛出來嗎?
一大早五點多就出發,一直到了晚上九點多才到達老帕敢礦區。
楊靖一下車,就差點跪在地上再也起不來,這他妹的真不是人受的罪!
現在緬甸的翡翠礦區還遠遠無法和新世紀之後的礦區相比,其實即便是進入到新世紀之後,翡翠價格暴漲,各大翡翠場口依然是破敗不堪。在這裡除了那些礦主住宿的地方還有翡翠原石倉庫之外,其他地方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翡翠礦的礦主們都是億萬富豪,可這些億萬富豪是絕對不會把錢花在礦區工人身上的。
現在纔是1986年,這裡更是不堪入目,雖然楊靖什麼也看不到,可從晚上住的地方他就能感受的出來這裡的破敗。
楊靖和吳欽貌住的竟然是竹樓。就是那種下面由竹子撐起來,屋子的地板距離地面大約有一米半高,然後整間屋子都是用竹子編織起來的那種竹樓。
要說住竹樓也是蠻有情調的,可如果在你住的竹樓下面養着幾頭豬,你和豬之間就僅僅隔着一層竹排,估計你就不會認爲住竹樓有情調了。
竹樓雖然不直接接地,可下面那幾頭豬實在是讓人受不了。豬哼哼不說,光是那種氣味,就讓楊靖酸爽的差點吐出來。
最終楊靖還是抵抗不住那種酸爽的味道,也不顧渾身上下痠疼的厲害,讓跟着過來的一名軍官給自己另找了一間屋子。
這間屋子就不能用“房屋”來稱呼了,這就是一間茅草屋......
茅草屋就茅草屋吧,最起碼沒有那種酸爽的味道,這就足以能夠讓楊靖在茅草屋的竹牀上安穩的睡一覺了。
第二天早晨起來之後,楊靖這才發現,原來在這裡,超過百分之九十五的房子都是這種茅草屋。像昨天晚上第一次入住的那種竹樓,在這裡就算是高檔房屋了。這種竹樓通常都是礦主或者管事的居住的。
當然,在礦區也有用石頭壘起來的房屋,那些房屋個頭都很大,不用說,那都是用來盛放翡翠原石的倉庫。
不管是在新世紀還是在現在的八十年代,在翡翠場口,人力甚至是人命根本就不值錢,這裡有數以萬計的礦工在勞作,哪怕每個人每天僅僅只有大約十二美分的薪水——即便是到了2016年,這裡的礦工每天的收入也不過才1美元而已......
這裡值錢的就只有那些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石頭——翡翠原石。
吃過了早飯,楊靖和吳欽貌就再次行動了起來。吳欽貌在達木坎礦區開闢的場口距離老帕敢礦區還有一段距離——楊靖和吳欽貌需要騎着大象再走大約多半天的時間。
達木坎礦區距離老帕敢礦區直線距離只有三十來公里的路程,可即便是在新世紀之後,這兩個礦區之間也沒有任何公路相連,只有一條用大象踩出來的山路相連。
所以楊靖和吳欽貌還有跟來的隨行人員,需要乘坐大象在山間轉悠大半天的時間才能到達那個場口。還別說,乘坐大象雖然慢了點,可真心是很舒服。大象寬大的後背上安放着藤椅,人坐在藤椅中。隨着大象前進的腳步,藤椅左右搖擺,就好像搖牀一樣,非常舒服,一點也不顛簸。
楊靖甚至在藤椅中美美的睡了一大覺......
至於從楊靖乘坐的那輛吉普車上卸下來的那個大箱子,則和楊靖一塊被安放在了那頭大象的背上。
下午時分,這隻由八頭大象以及五十多名礦工組成的隊伍到達了達木坎礦區。吳欽貌開闢的這個場口,就位於杭巴場口的邊上,是一塊長有2.3公里,寬有1.7公里,面積差點4平方公里的土地。
在場口的北邊,就是蜿蜒的霧露河主河道,場口中還有一條霧露河的支流。
這片區域比較平坦,地面上已經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大坑,無數的礦工正在大坑中爬上爬下,把一塊塊帶着泥水的石頭從大坑中搬出來。
這還是楊靖第一次看到翡翠原石挖掘的現場,雖然場面很壯觀,可楊靖看了一會兒,就有點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主要是那些礦工真的是有點太悲慘了,身上破破爛爛的,比乞丐穿的還要差。有的礦工甚至就光穿着一條兜襠布,渾身上下全都是黃泥......
除了這些礦工之外,還有不少光着腚的孩子也在幫着大人搬運一些小一些的翡翠原石。
以前光聽說挖翡翠的礦工是多麼多麼的艱辛,可總沒有親眼見着,現在終於親眼看到了這些苦哈哈的礦工是怎麼挖翡翠原石的之後,楊靖真的是有些於心不忍。
似乎是看出了自己這位大老闆有些不忍心,一旁的吳欽貌說道:“老闆,這裡的工人都是這樣子的。他們可以說是世世代代依靠挖礦爲生,這些工人雖然掙得錢並不多,可相比於那些挖不了礦的人而言,他們最起碼有一個穩定的收入。”
說着,吳欽貌指着更遠處的那些場口說道:“這些場口都是連在一起的,在達木坎礦區,足有四五萬礦工在挖礦。礦工的收入基本上都是一樣的,這一點是每個場口的礦主心照不宣的事情。我們作爲新來的,自然不能隨便打破這種默認的規矩,否則,那些場口的礦主都會和我們過不去的。”
楊靖默默地點了點頭,又看了一會兒這才問道:“工人們吃的怎麼樣?”
吳欽貌低聲說道:“這個倒是沒問題的。雖然每個場口的礦工們拿的工錢幾乎都是一樣的,但我們場口的伙食還是挺不錯的,最起碼可以讓工人們吃飽了,這一點就比很多場口強。”
頓了頓,吳欽貌繼續說道:“老闆,來的路您也走過了,這裡的情況您也看到了,所以,這裡的一切物資,不管是吃的還是穿的又或者是用的,都需要從外面拉進來。咱們場口現在一共有三千八百多人在挖礦,爲此,我特意組成了一個一百多人、五十頭大象組成的專門用來運輸糧食的運輸隊,每天都往返於場口和莫岡之間,從莫岡往場口拉糧食和一些必要的物資。”
楊靖問道:“那麼這一年多來,工人的工資以及吃喝費用一共需要多少資金?”
“沒多少錢,這裡的工人吃飽就好,算上他們的工資,再加上吃飯以及其他的費用,這一年多一共才花了不到二百萬美元。這其中安保費用還佔了將近一半呢。”
聽到這個數字,楊靖心中也是有點不太好受。差不多四千人,連薪水帶吃飯的,一年竟然才花掉一百來萬美元,這裡的生活水平真的是太低了。
要知道光吳欽貌一年的薪水就足足有一百萬美元呢。這傢伙一個人的薪水,就頂的上將近四千人一年的辛苦了。
不過楊靖知道這也是沒辦法的,正如剛纔吳欽貌所說的那樣,在這裡就是這個樣子,這些礦工幾乎世世代代都是這麼過來的。尤其是在老帕敢礦區,比這裡還殘酷。
都說非洲的鑽石是血鑽,其實在緬甸的翡翠,也和那些血鑽差不多。
可偏偏楊靖又無力改變這裡的情況。這個圈子已經形成很久了,不是一個人兩個人就能輕易改變的。而且一旦冒然的改變這裡的規矩,說不定還會適得其反呢。
這裡的工人已經習慣這個樣子了,或者說,他們壓根就已經完全適應了這種剝削了。
很悲哀,但偏偏又沒有辦法去改變。
楊靖也只能在心中默默的爲這些工人們感到惋惜。不過你要是讓楊靖就因爲這種惋惜而放棄眼前的這個場口,他肯定不會這麼做的。這裡又不是華夏,這些工人又不是華夏人,楊靖纔不會因爲自己的憐憫而放棄這個場口呢。
“老吳,再多加派些人手和大象,每天多運點糧食和肉食過來。我沒有辦法改變這裡的現狀,但我可以讓我手底下的工人吃的好一些!”
吳欽貌雙手合十說道:“老闆,您真是太好了,我替這些工人謝謝你。”
楊靖擺了擺手說道:“咱們的倉庫在哪裡?我先過去看看。”
在吳欽貌的帶領下,楊靖來到了一個看守非常嚴密的區域。這片區域中都是一些用厚重的石頭壘砌起來的大房屋,不用說,這就是盛放着翡翠原石的倉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