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上是子彈破空時發出的尖銳的“嗖嗖”聲,身下是帶着泥腥味的土地,而在身邊,則是四分五裂的肢體以及漫天噴灑的血液和骨頭茬子,當然,也少不了手下那悽慘的哀嚎......
手下的慘狀和尖銳的子彈破空聲,讓喀戎的腦子裡變得一片空白,一種無法壓抑的恐懼在瞬間就扼住了他的喉嚨。
“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饒是喀戎也是經歷過槍林彈雨的人,可如此慘烈的場面卻是他從來不曾看到過的。
喀戎見過被地雷炸的四分五裂的人,也見過被AK掃射打死的人,更見過被RPG火箭彈轟死的人,戰場的各種死法他基本就見識過。
可他那都是看的是屍體,都是在事後看到的。
像這種被大口徑重機槍當面把人打的四分五裂的情形,喀戎還是第一次遇到。他真的是沒有想到,這世界上竟然會有如此慘烈的事情。
喀戎甚至都能感受到從副營長脖子裡噴射出來的鮮血在自己臉上留下的那種溫熱的熱度......
但更讓喀戎恐懼的是那些貼着自己頭皮嗖嗖飛過的子彈。喀戎恨不能把自己的腦袋拱進地裡面去,那種大口徑的機槍子彈擦着頭皮而過的感覺,真的是太嚇人了。
幸好,這種聲音只不過是響了十多秒。
待到那種子彈破空的聲音不再出現之後,又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喀戎這才戰戰兢兢的擡起了頭,他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褲襠裡此時已經是潮溼一片。
雖然天色很黑,可週圍的情形還是讓喀戎忍不住的吐了出來。
附近方圓這十來米的地方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血肉地獄,到處都是人體的斷肢,到處都是刺鼻的血腥味兒,到處都是混雜着骨頭茬子的肉塊......喀戎甚至看到了自己的勤務兵脖子大動脈在“呲呲”的向外噴血,那“呲呲”的聲音,在這片樹林中顯得是那麼的恐怖。
那還是一個只有十九歲的孩子啊......
喀戎爬了過去,用手狠狠地按在了勤務兵的脖子上,但這顯然是徒勞的,從這孩子的頸動脈中噴出來的鮮血根本就不是喀戎能夠用手按住的。
“營、營長......我、我、我想找媽媽......”勤務兵眼神中流露出了哀求,斷斷續續的說出了這一句話之後,那雙瞪着的雙眸就徹底失去了光彩......
喀戎趴在地上,看着那一雙近在咫尺的眸子,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憤和恐懼,忍不住仰頭大叫了起來。
“啊......”
喊完了這一嗓子,喀戎竟然出奇的茫然了起來。
眼前的這一幕讓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剛纔還好好的一幫人,轉眼之間就變成了七零八散的血肉,連個囫圇個都落不下。副營長、一連長、二連長、四連長、他喀戎的勤務兵、還有其他十五六個營裡的中高層軍官,就在這短短的十多秒鐘之間徹底離他而去......
喀戎怎麼想也想不明白,自己這幫人明明還距離倉庫區有將近四百米呢,又是在叢林中,天色又這麼黑,對方到底是怎麼對這裡實施瞭如此精準的打擊?
難道對方能視黑夜如無物?
要不然對方是怎麼打死自己這麼多兄弟的?
想到這裡,喀戎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哆嗦。要真是這樣的話,這個仗還怎麼打?中高層軍官死了這麼多,整個營的指揮系統全都亂了套;而且敵方在黑夜中還能實施如此精準的打擊,你說這仗該怎麼打?
最關鍵的是,喀戎很清楚敵方這種大口徑重機槍的威力。如果是7.62毫米口徑的班用機槍還好說,躲在樹後面就能躲避子彈,可這種點50口徑的重機槍,即便人躲在樹後面也沒用,那種機槍的子彈可以輕易打穿胸徑爲30釐米的樹木......
有這麼一挺重機槍鎮守倉庫區,那得拿多少人命來填?
最關鍵的是,喀戎很清楚,在這種口徑的重機槍面前,人命根本就不算什麼,就算是用人海戰術,也架不住這種大口徑重機槍的掃射。這東西一發子彈可以輕鬆的穿透兩個人的身體......
一時之間,喀戎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營長,營長!”那邊忽然響起了一個有些害怕的聲音,喀戎趴在地上向那邊看去,卻發現是自己的參謀正臉色刷白的趴在一棵大樹後面哆哆嗦嗦的叫自己。
“營長,您沒事吧?”參謀看到喀戎扭過頭,連忙問道,語氣中充滿了害怕和擔心。
“我沒事,可是這些兄弟們全都沒了啊......”喀戎直覺的鼻子一酸,眼淚不由自主的就流了下來。
“營長,我們還是趕緊找個安全的地方吧,這裡實在是太危險了。”參謀說道。
喀戎抹了一把眼淚,再次扭頭看了看那些永遠再也看不到的兄弟們,咬了咬牙,匍匐着向着參謀那個位置爬去。
待到喀戎和參謀爬到了十多米遠的一處凹陷的地方之後,他們倆這才發現這個地方竟然趴着二十多名士兵。
這些士兵顯然嚇壞了,趴在地上渾身發抖,連頭都不敢擡起來。
喀戎是既生氣又無奈,偏偏他還沒辦法罵這些士兵,他剛纔就嚇得已經尿了褲子......
這些士兵別看穿着政府軍的軍裝,但實際上卻是不折不扣的農民。他們只不過是想混口飯吃而加入政府軍的,在三個月之前,這些人就是隻會揮舞鋤頭的農民啊。
你能指望他們像那些經歷過槍林彈雨的職業軍人一樣,在面對這種慘烈的局面時面不改色?
他們能忍着沒有逃跑就已經很不錯了。當然,或許是他們根本就不敢逃跑,他們也怕離開這個凹陷的地方,就會遭到那種恐怖的大口徑重機槍的打擊。
這樣的情形讓喀戎也是徹底沒辦法了。
來的時候是四十多個人,其中有自己的副營長,還有幾個連長和參謀,可以說自己這個營除了留在莫格疊場口的三連連長沒有到這裡之外,其他的中高層軍官全都來到這裡了。
結果除了自己和參謀以及二十來個士兵之外,其他的人在短短的十多秒中全都死光了。
或許是喀戎的出現,讓這幫嚇壞了的士兵找到了主心骨,這些士兵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喀戎,那眼神中明明就在祈求——營長,趕緊帶我們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吧......
喀戎看着這些已經嚇破膽的士兵,皺着眉頭問道:“通訊兵呢?”
參謀看了看這些士兵,搖了搖頭,然後貓着腰站了起來,向剛纔那個地方看了看,這纔再次爬着出去,一會兒的功夫,這位參謀就拉着一個僅剩下上半身的屍體回到了這裡。
這半截屍體是從腹部斷開的,腸子什麼的全都出來了,很顯然,這個可憐的倒黴蛋比二連長還要倒黴,被一槍直接從腹部給打成了兩截......
幾個士兵一看這半截屍體,立刻就嘔吐了起來,喀戎也是忍不住皺眉道:“這就是我們的通訊兵?”
“是的長官,只可惜他現在已經不在了。”
參謀說着,將這半截屍體翻了一個個,從背後解下了無線電臺。
幸好那顆子彈是打中了通信兵的腹部,要是子彈再向上三十公分,那麼連帶着通訊兵背上的電臺都會被直接打碎。
喀戎拿起了電臺的通話器,想了好大一會兒這才低聲的對通話器說道:“泉蘇、泉蘇,聽到請回答。”
泉蘇是喀戎這個營的三連連長,在莫格疊場口的戰鬥中,他和他的三連被喀戎留在了那裡打掃戰場。
過了一小會兒,電臺響了起來,“營長,我是泉蘇,有什麼事情?”
“馬上帶着你的人立刻給我趕到杭巴場口這邊來!我要你們只要能動的全都過來!”喀戎惡狠狠的喊道。
掛掉了無線電之後,喀戎看着參謀說道:“馬上聯繫我們其他的部隊,把兄弟們全都集中起來,老子今天晚上說什麼也要打下這個倉庫!就是用人命填,也要拿下這個倉庫!老子要給兄弟們報仇!萊莫,你安排一個人立刻給我聯繫炮艇,讓他們給我把炮艇上的重機槍拆下來,老子要用重機槍報仇!”
看着滿臉是血的長官一身的殺氣,參謀萊莫立刻就開始吩咐幾個看起來還算是鎮靜的士兵,然後這些士兵轉身就向黑暗中跑去......
就在喀戎準備報仇的時候,楊靖回到了倉庫。
剛纔打了一梭子子彈,說實在的他也不知道有沒有打中,反正就是看到那個地方人多,然後使勁的摟了一梭子,所以他當然不會知道就是他的這一梭子,竟然差點把喀戎這個營的所有中高層軍官給一鍋端了。他自然也不知道,已經發狂的喀戎正準備進行瘋狂的報復。
“這個大傢伙很過癮是不是?”胖子礦主吳德欽笑呵呵的問道,“這種大口徑重機槍,在緬北可是真不多見,不過政府軍的炮艇上倒是經常裝有這種重機槍。”
吳欽貌笑道:“德欽先生,放心吧,咱們倉庫距離霧露河還遠着呢,政府軍就是有這樣的重機槍也打不到咱們這兒。”
楊靖擡手看了看腕錶說道:“還有五十來分鐘,咱們的援軍就能到了,所以咱們不能麻痹大意,政府軍畢竟佔據着人數上的優勢,我們不能掉以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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