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倪南,一定是你搞了鬼,調了包!我們看中的毛料根本不是這一塊,絕對不是!”劉斯辰忽然從解石機上跳了下來,衝到倪南身旁,揪住他的衣領,語無倫次地大嚷道,“不,這裡面根本不是玉,是玻璃渣!倪南,你在作假!你這是詐騙,是犯罪,你知道嗎?你還我的錢來,不然我跟你拼命!”
“劉總,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你這麼說就沒意思了!我倪南是作假的人嗎?認賭就要服輸!你不服氣可以找專家鑑定,也可以找公安局報案,不過你要是想訛詐我,門都沒有!”倪南臉色陰沉地冷笑一聲。
倪南一揮手,身邊就聚攏了五六個彪形大漢,七手八腳地把劉斯辰推開了,順便還不輕不重地揍了劉斯辰幾拳。
劉斯辰帶來的兩個保鏢趕緊擠上前去,把劉斯辰解救了出來。
“姓倪的,咱們沒完!”劉斯辰用手捂着胸膛,氣急敗壞地吼道。
此時的劉斯辰,就像一隻鬥敗了的公雞,滿眼都是血絲,表情猙獰可怖。
“劉總,冷靜點,咱們還沒徹底玩完!”一直沒吭聲的牟中安終於說話了,“你不是還有塊玉可以賣一百萬嗎?賣了玉,我們還可以接着賭石,未必就會輸的!”
現在的劉斯辰幾乎徹底破產了,唯一值錢的東西就是那塊從小毛料裡掏出來的綠玉。雖然這連掌眼師傅們的佣金都抵不上,但至少還可以賣一百萬,用這一百萬資金再去賭上一回翡翠,說不定仍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聽到牟中安這句話,劉斯辰如夢初醒,他趕緊把手伸進褲袋,掏出那塊綠玉,然後揚起手來大吼道:“剛纔是誰說要用一百萬買我的玉的?”
四周一片寂靜,沒有人回答。
今天的事情實在是太詭異了,劉斯辰此刻就是災星和倒黴鬼的代名詞,現在誰還敢從他手裡花一百萬買玉?
玉代表着平安吉祥,買玉,也是要講彩頭的,總不能花鉅款買一個不祥之物回去吧?
“九十萬,九十萬有沒有人要?”劉斯辰等了一小會,開始主動降價了。
四周還是一片寂靜。
“八十萬呢?”劉斯辰的嗓子忽然啞了。
還是沒有人接話,所有的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瀕於崩潰的劉斯辰。
林半本來以爲劉斯辰會接着叫賣七十萬的,沒想到劉斯辰卻忽然仰着頭,瘋狂地大笑起來。
劉斯辰忽然想通了,就算他把玉賣了八十萬,他也不會再去賭石了。
在此刻的劉斯辰眼裡,黎樂雪這些所謂的掌眼師傅,身上都充滿了可疑之處,說不定就是仇人派來的臥底,是來陷害他的,要不然他今天怎麼會遇到這種怪事?
一想到鑽石店裡發生的那件詭異事件,劉斯辰就覺得每一個都很可疑,都可能是哪尊大佛派來坑害他的。要不然他怎麼會這麼背呢,倒黴事接二連三地不肯停歇?
現在,劉斯辰已經信不過黎藝他們了,又怎麼敢再去賭石,把自己最後的命運交到他們手裡?
劉斯辰長長地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已經徹底完蛋了,再也無法東山再起了。
一代梟雄,曾經的億萬富翁,已經走到了窮途末路,該是了結的時候了。
想通了這一節,劉斯辰忽然冷靜下來。他長嘆一聲,然後對着倪南拱了拱手,微笑道:“倪老闆,不好意思,剛纔一千多萬的毛料打了水漂,我受了刺激,腦袋一時短路了。這事不怪你,你沒作假,是我自己打了眼。”
“理解,完全理解。”倪南鬆了口氣,也抱拳答道,“這事擱誰身上都受不了,還是劉總你胸襟寬廣,這麼短時間就想明白了。”
劉斯辰微微一笑,又對黎藝說道:“黎老,這事也不怪你們,只怪我沒這財運。不過我現在破產了,剩下的佣金也給不了你們了,還請多多包涵。”
“快別提佣金了,我這老臉都沒地方擱了!”黎藝顫巍巍地擡起右手,難堪地擋住了自己的臉。
把場面交待完後,劉斯辰轉過身來,拍了拍牟中安的肩膀,把他帶到了院子的一個角落裡。
“劉總,想開點吧。”牟中安遞了根菸過去,又幫他點燃。
劉斯辰狠狠地吸了兩口煙,然後把那塊綠玉塞到牟中安手裡,緩緩說道:“中安,你先回明海吧,把這東西帶給我老婆。還有,我放在你身上的那十多萬也全給她。另外……你告訴她,我這輩子對不起她,讓她趁早改嫁。還有,告訴我女兒,我……我愛她!”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劉斯辰的聲音有些哽咽起來。
“劉總,你想幹什麼?”牟中安頓時緊張起來,一把揪住了劉斯辰的袖子,“喂,你可不能做傻事啊!”
“我已經破產了,身上還揹着上千萬的債務,還揹着一宗天大的官司……我是個男人,總不能讓我老婆和女兒替我背一輩子債吧?”劉斯辰拍了拍牟中安的手臂,苦澀地說道。
牟中安渾身一震,臉上的肌肉一陣抽搐。
“哈哈,刺激啊,賭石真他媽的刺激啊!”劉斯辰再次仰天大笑,然後猛地甩開牟中安的手,狀若瘋狂地奔出了院子。
幾分鐘後,陸續有人傳來消息,說一箇中年男子剛從玉器城附近一家十多層的賓館頂樓跳樓自殺,當場身亡。
劉斯辰用自殺的方式終結了一切的債務,以及警方的一切犯罪指控,這是他能給妻子和女兒的最後一點補償。
據說有人聽到劉斯辰跳樓前喊了一句話:“想發財嗎?來賭石吧!想破產嗎?來賭石吧!哈哈,哈哈哈……”
聽到這句遺言,院子裡仍在圍觀的賭客們一時間都情緒低落,頗有些兔死狐悲的悲涼之意。不一會,衆人就散了。
黎藝更是突然間似乎老了十歲,他神情沮喪地彎着腰,駝着背,在黎樂雪的攙扶下慢慢走出院子。
這一回損失最大的,除了劉斯辰,就是黎藝了。
按照他自己許下的諾言,從此他再也不能賭石了。
這還算是小事,黎藝本來就打算再幹幾次就金盆洗手的。但他一直有個心願,希望能在正式退休前把孫女兒黎樂雪帶出來,讓她展露頭角,沒想到這一回徹底玩砸了,不但損失了僱主的一千多萬,讓僱主破產了,而且還害得僱主自殺了,黎家的聲譽這回全部砸了,估計以後再也不會有人請黎家的人當掌眼師傅了……
不過萬幸的是,這回多虧劉斯辰接下了這筆賭注,否則黎藝難免一時衝動,動用黎家的多年積蓄,把這塊毛料盤下來。那樣的話,輸得最慘的就會是他黎藝了,可見掌眼師傅不得參與賭石的祖訓還是很英明的。在這條祖訓面前,什麼透視眼異能都是浮雲啊……
黎藝思緒萬千地在街頭上慢慢走着,一時間只覺得意興索然。
林半和牧雲也一邊用靈識交談着,一邊遠遠地跟着黎藝祖孫倆。
“牧雲,剛纔你是怎麼做的手腳?”林半好奇地問道。
“很簡單,讓玉石裡的靈氣竄動起來,玉石內部就會碎裂掉。”牧雲淡淡地說道。
“這手很管用啊,你得教我。”林半興奮地說道。
牧雲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移了話題:“林半,當幕後黑手的感覺怎麼樣?”
“不怎麼樣。”林半嘆了口氣,“劉斯辰害我爸爸癱瘓了十年,我一直是很恨他的。我原本以爲,在復仇成功的那一刻,我會很高興,很興奮,但現在的感覺有點不對勁。”
“怎麼回事?”牧雲有些疑惑了。
“怎麼說呢?我心裡怪怪的,有點不是滋味!”林半再次嘆了口氣,“劉斯辰雖然壞得流膿,但他這一跳,也算是敢作敢當了,總算還像個男人,像個當爹的,我們的恩怨也了結了。回想起他剛纔和牟中安說的那番話,想到他的老婆和女兒,我多少還是有點不忍心。”
“那你接下來的仇是不是不報了?”牧雲的表情忽然嚴肅起來,“你不是說,還有個公安局長,和一個混混頭兒,都是你的大仇人嗎?”
“這仇當然要報,只不過要考慮一下,是不是非要鬧出人命來?畢竟我爸也沒死,而且這些人身後都有一個家庭……牧雲,我現在腦子很亂,總是在回想劉斯辰剛纔說的那句話——‘告訴我女兒,我愛她!’嗯,我承認我有點心軟了。”林半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
這算是林半頭一回殺人,雖然只是間接殺人,因此他總覺得心神不寧,也破天荒地對自己的復仇計劃有些猶豫起來。
“心軟?你這是婦人之仁!”牧雲冷笑道,“你只想着他們身後的家人,卻沒想過他們害了多少無辜的人,拆散了多少原本幸福的家庭,包括你的父親,你的家庭!你留着他們,只能讓他們害死更多的人,拆散更多的家庭,這就叫助紂爲虐!”
“助紂爲虐?”林半悚然一驚,頓時回過神來,想起了農夫與蛇的老故事。
“當然是這樣。我問你,你們地球上不是有很多殺人犯被判死刑嗎?如果當法官的都心軟,不忍心判他們死刑,這個世界會變得怎樣?”牧雲追問道,“如果人人都是你這種想法,那滿世界不都是殺人犯了?”
林半深吸了一口氣,默默地想了好一會,終於展顏而笑:“謝謝你,牧雲,你幫我解開了心結,從今往後,我不會再有婦人之仁了,我要麼不做,要做就做絕!”
“這就對了!我就怕你有什麼內疚之心,這會破了你的道心!”牧雲欣慰地點了點頭。
林半的心結盡去,心情於是重新變得陽光明媚起來,他加快了步伐,要追上前面的黎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