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噩峽底,是一片廣闊的空間,不僅有地下河,甚至還有一片巨大的山嶺。當李風揚和周維沿着河流尋找方向的時候,另有一隊人,卻被困在山巔。
刀巴和尚重重地拍着自己鋥亮的腦門,有生以來,第一次生出無奈的情緒,在他身後,寶兒緊握着彼岸劍,花不允肩頭的奇獸正齜牙咧嘴,兩名小女孩大眼瞪小眼,看這架勢,彷彿下一刻就要生死相向!
經歷過喪家亡親的痛苦後,寶兒平日裡的表現變得成熟了許多,但究其根本,她還只是一名七歲的小女孩,花不允也大不了她幾歲,且自由嬌生慣養。兩人跌落的位置幾乎一樣,而甦醒之後,也不知是哪兒瞧不順眼,都跟啃了**似得,箭駑拔張。
刀巴和尚微微側過頭,向後望去,只見兩道冷幽幽的目光同時掃來,他頓時一顫,扁着嘴走到山巔的邊緣處,向下望去。
他們被困在一座高山上,四面都是陡峭到近乎筆直的崖壁,向下望去,卻根本看不清,只能朦朧地看到一片灰濛濛,乃是昏暗的地域。
“兩位小姑奶奶啊,就別慪氣了,快想想辦法怎麼下去吧,也不知道其他人,現在到了哪裡?”刀巴和尚一籌莫展只得說道。
對此,花不允無動於衷,她左肩的小蛇甚至還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吞吐蛇信,繼續直勾勾地盯着寶兒。
忽然,寶兒動了。
花不允瞳孔一縮,也緊跟着動了,她正想要出手,卻發現寶兒已經收回彼岸劍,從她身邊繞了過去,走到刀巴和尚的一側,自山巔邊緣,向下望去。
黑暗,似乎在涌上來。
寶兒看了很久,她忽然撿起腳邊的一塊石塊,用力地拋出去。
石塊墜落,許久之後,才聽到“嗒”一聲,極爲輕微的響動。
“起碼有五千米!”刀巴和尚變色,他正說着,發現寶兒正在大步後退,就下意識地跟着往後退去。
下一刻,“轟”,破空之響傳來,一道恐怖無比的驚天劍氣從底下升起,直直的貫穿上空,將昏沉的四方,都劈地通透。
刀巴和尚面色煞白,如遭雷擊,劍氣雖然沒有掃到他,但他依舊被無形的鋒芒震得晃了三晃,氣血翻騰。再看寶兒,也是雙目一突,而完全沒有準備的花不允,險些吐血,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
“好恐怖的地方,看來我們註定要困於此地了!”刀巴和尚說道,他好不容易纔壓制住翻滾的氣血,依舊覺得很不適。
“我們一直待在這裡,遲早會死。”寶兒開口道,話語聲很平靜,又帶起些微波瀾,“而且,我還得去找大哥哥和青青姐。”
她說着,邁步就要走出去。
“等等,前面沒有路啊!”刀巴和尚叫道,他伸手想去拉寶兒,卻不料撲了個空,寶兒身體詭異地橫移,就躲開了,她已經邁出了大半隻腳。
“不,是有路的,雖然很危險,但是可以走。”寶兒指着腳下說道,在崖壁的邊緣地帶,的確有一圈盤旋而起的山路,蜿蜒向下,像是刻意開鑿的。
刀巴和尚早就發現了,但這條山路實在太過狹窄,即便是寶兒嬌小的體型,也只能勉強單腳同行,而刀巴和尚行走於上,只要稍有不慎,就會墜落下去,想到那恐怖的劍氣,他不由得打起了哆嗦。
但是,當看到寶兒亦步亦趨地消失在視野裡時,刀巴和尚的心底,卻是十分憋悶,這股憋悶又很快衍化成豪氣,他一跺腳,叫道:“媽了個巴子,李風揚身邊的小丫頭都敢走,我竟然還在害怕,乾脆不當男人,不破色戒了!”
他大吼了三聲,踮起腳,貼着巖壁,跟了上去。
“他們都能走,我肯定也能走!”花不允面上陰晴變化,自言自語着,當走到山巔邊緣,看到那不足三寸寬的山路時,她面色慘白,嚇得連連後退。
寶兒和刀巴和尚都消失了,無盡的黑暗瘋狂地籠罩而來,花不允抿緊了雙脣,眼裡盪漾着水花,像是要流下淚來,她努力地擦了擦眼角,踉踉蹌蹌地再走到山路前,只是踏出了一步,渾身就有冷汗流下來。
“你也要行!”腦海中突然響徹一句威嚴的話語,花不允竟然逐漸地平靜下來。
“父親,我一定行!”她呢喃着,飛快追向前方的兩人。
寶兒只走了一小段路就停下來,跟隨着李風揚連番戰鬥,耳濡目染之下,她深知此時此刻的自己需要夥伴的力量,當看到身後的刀巴和尚與之後的花不允時,她微微一笑,知道自己身先士卒的激勵,起了作用。
“大哥哥,你現在,又在哪裡呢?”寶兒遠眺,卻只能看到無邊的深沉黑暗。
三人終於匯聚到一塊兒,彼此間只相隔短短的距離,他們沿着陡峭崖壁上開鑿出來的山路,全神貫注,一步步向下而行,同時也在防備着暗處有可能出現的危機。
下一刻,危機就出現了!
一道纖細的黑影忽然從下方飄起來,一掌拍出,直擊刀巴和尚。
刀巴和尚頓時瞪圓了眼,他幾乎是趴在崖壁上的,無法做出有效的反擊,只得低喝一聲,全面防禦。一圈圈彩色的光輪浮現出腦後,凝成一張佛陀的手,金光閃閃的佛掌出現在刀巴和尚的背後,掌中更刻有一個“卍”字,光芒璀璨極致。
黑影的手掌卻是鼓動陰風,輕而易舉地擊穿了佛掌,印在刀巴和尚的背上。
“噗!”一口鮮血吐出,濺滿了崖壁,刀巴和尚的背部猛地一凹,半個身子嵌進了崖壁,整座山崖都被震得隆隆作響,由此可見這一擊的威力。
將口中的血艱難地咽回去,刀巴和尚怒吼一聲,掙脫出來,卻發現襲擊的黑影消失不見,只剩下一連串陰冷的詭異笑聲。
“是陰靈?”他問道。
“是,但好像又不是。”寶兒道,她親眼看到黑影重新沉入看不真切的下方,皺了皺眉,“它似乎只擁有一擊的力量。”
“這個地方實在是邪門了,小心爲上,注意安全!”刀巴和尚擦乾血跡,調息一番後,沉身說道。幸虧他修有佛門煉體術,抗擊能力極強,剛纔的一擊,若是打在寶兒或花不允身上,足夠要了她們半條性命。
“嗯。”
“我們,還要繼續往前走嗎?”落在最後的花不允忽然開口說道,“要不然,我們回去吧,或許能夠等到其他人來救我們呢!”
寶兒頭也不回,腳步不停,回道:“腿長在你身上,你要是想回返,就自便!”
花不允頓時漲紅了臉,咬牙切齒地一跺腳,目光冷幽幽的,但有刀巴和尚寬大的身型擋在前邊,她卻是無論如何,都看不到寶兒。
“嗒嗒嗒,嗒嗒嗒……”
如果在地底也分白天黑夜,那此時此刻,顯然就已經入夜了,因爲四方的黑暗,越來越濃郁。黑暗之中,只有三人的腳步聲在迴盪,除此之外,一邊空寂,好似什麼也沒有。
恐怖的劍氣沒有出現,纖細的黑影也未再攻擊,倒是讓他們心中稍安。而不知不覺間,已經蜿蜒而又狹窄的山路,向下走了三千餘米,但是依然難以看清大地。
“又來了!”寶兒忽然喝道。
霎時,一頭如蟒般的龐然大物搖頭擺尾,騰空而起,甩出如長鞭般的尾巴,幻化出道道殘影,直掃而來。與此同時,又是那道纖細的黑影,再度撲殺刀巴和尚。
彼岸劍上,光彩縈繞,先是詭異的紫色,隨後是深沉的藍,藍色之中,又渲染起一縷淡淡的青意,短劍變做小花,小巧的花朵旋轉,飛快得漲大,又變成一面盾牌,將寶兒的身軀,全面覆蓋。
“當!”刺耳的嗡鳴聲響起,長鞭猛烈的抽打在盾牌上,寶兒一手持花盾,另一隻手扣在崖壁上,她被抽得倒飛,雙腿摩擦着地面,扣住巖壁的小手,血肉模糊。
但是當看到蟒形黑影沉落,寶兒反倒是鬆了一口氣,根本顧不得傷勢,小心翼翼地向裡踏了兩步,一顆懸起的心,才總算放下來,就差一步,她就要跌落出去!
而刀巴和尚的應對,則是要輕鬆的多,有過一次被襲擊的經驗後,他很乾脆的斜舉起古樸的灰色大鐘,將自己罩在其中。
“轟!”一聲巨響,灰鐘上印出一個清晰的手印,被打進崖壁,但刀巴和尚卻是毫髮無傷,他收起古樸的鐘,看着纖細黑影消失,面色逐漸的凝重起來。
處理完手上傷勢的寶兒先開口了,道:“這一次,我看清了,不是陰靈!”
“嗯,它們是有神智的!”刀巴和尚點頭說道,他剛纔分明地感受到纖細黑影傳達過來的濃濃殺意,彷彿在說:我還會回來的,不死不休。
“我感覺還不只有兩道黑影,不過它們只有一擊的力量,一擊之後,要很久纔會出現,我們可以藉此走下山,遠離此地!”寶兒堅定的說道,眼眸裡的光,像極了李風揚的目光。
但四野茫茫,根本看不清下方的路,要想脫險,又談何容易?
而從始至終,花不允都沒有出手過,也沒有說上一句話,她低着頭,看不清神情,只能看到蒼白而乾裂的雙脣,偶然間會輕輕抖動,不知在呢喃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