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巴克的預想,自己用兩把圓乎乎的銅錘開路,周太君要撤離現場是很簡單的。
可現在周曉莉戀姦情熱的回來抱住他的手臂,有點傻乎乎的就耽擱了時間,周山夫杵着柺杖在那個年輕人的攙扶下,快步過來,聲音說不出的蒼涼:“小莉!你難道就不能聽爺爺跟你談一談麼?你小時候愛哭鬧是我抱着在醫學院大院裡走的……你看我的手臂一直都變形了……”
哎呀,論到攻心計,剛成年的姑娘跟學術大佬還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巴克都要笑出聲了,姑娘抱着男朋友的手臂,顯然停滯在那,咬着自己的嘴皮,口氣明顯變軟:“我們不會回去的!我不會再回周家,我只要跟媽媽在一起!”
周山夫痛心疾首:“那些年我爲了學術之爭花了很多時間在全國各地,的確忽略了你跟你母親,周元海的確不是個東西,我已經跟他脫離了父子關係,我一直還是很善待你跟你母親的,你奶奶……已經過世了,你就不能原諒我?”
聲淚俱下的場面就算有表演成分,但還是包含很多真情實意。
周曉莉沒那麼堅決的反感了,但倔強的眼神還是在周圍到處看,周山夫看了一眼巴克,估計算是領教這年輕人絕對不會跟自己一邊,趁熱打鐵:“我們坐下來,坐下來慢慢談一下,我保證什麼都依着你,我今天來除了跟你表明這個態度,主要是爲了他。”
幾部扶梯和挑空的中庭還是有不少看完電影跟逛商場的人,伸頭張望的人也不少,周曉莉咬咬嘴皮,再有些詫異的看看男朋友,終於點頭。
周山夫忍住了歡喜的神色,就要帶頭出商場去,那個一直跟在他後面的小吳都舉起步話機估計要通知司機了,周曉莉又皺眉頭,巴克簡單,指指電動扶梯下的旮旯,每個商場都會寸土寸金的利用起來擺個茶座冰淇淋店什麼的:“就坐那裡吧,我們還要回去吃飯。”
周山夫看了一眼孫女的臉色,忙不迭的點頭,帶頭過去坐下,幾個年輕人就識趣的站開點,巴克兩人的確不知道前幾年周元海父子倆的事情鬧得有多轟轟烈烈,這些人從心理上都同情周山夫。
老人家估計是真到了舔犢情深的年紀,看周曉莉願意跟自己坐在一張小小的桌邊就喜不自禁的擺架子:“咖啡!紅茶,那是什麼點心,端過來,都端過來!那個大桶的是什麼?冰淇淋……要什麼花色?每個花色一份……”
這種小茶座的桌子有多大?巴掌大的桌面能放多少東西,都是給白領小資扮氣質的,周山夫卻指使兩個女服務員層層疊疊把東西堆在桌子上:“小莉,你小時候就喜歡吃點心……”
周曉莉還是有當地下黨員的潛質,不受引誘:“說吧,什麼事情!關於他有什麼事情要談的。”
巴克泰然得很,自己在桌上挑了一杯咖啡,不加奶不加糖,就那麼喝一口,還是覺得味道太淡比起東歐喝慣的黑咖啡勁道差不少,也就將就了。
周山夫看看巴克估計也是想好的:“他做裝修真的可惜了,空有一身本領卻不能報效祖國,不能物盡其用那就是浪費,極大的浪費……”
周曉莉皺着眉頭打斷:“他有什麼本領?騎摩托車?打架?”總不可能是洗車或者烤肉吧?
周山夫有點驚訝的眨眨眼,巴克判斷不出這個眼神有沒有做戲的成分,老人家很急切:“他是軍醫,很專業的臨牀軍醫,在第一線擁有豐富經驗的軍醫,就跟……就跟你小時候聽爺爺講故事,我在他這個年紀時候一樣,專門在戰場上救死扶傷的軍醫,他沒有給你說?”
周曉莉沒有太過驚訝,也許軍醫這個行業是她從生下來就伴隨聽到的職業,只瞪眼看巴克:“他說的真的?”
巴克就想把裝着冰淇淋的一次性小盤子給老頭兒扣頭上,這死老頭子多半記恨自己不幫他,端着咖啡杯繼續泰然:“跟你說了我在外面留學時候沒學多少正經手藝,回來也就算了……”
周曉莉一口打斷:“重點!說重點,爲什麼不告訴我你做過軍醫?”
巴克就奇怪了:“爲什麼要說?我覺得這個職業以後又不會從事了,我還當過幾個月的叫花子,這個要不要也彙報?我覺得多餘的事情就懶得說,又不是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
黑姑娘伸手指巴克鼻子尖:“你敢不老實?!我最恨就是軍醫!”真的,好大一座渝慶城,這城裡的姑娘火爆脾氣非常大,簡直氾濫成災的風氣了。
所以巴克沒她氣勢盛,嘟嘟噥噥:“那會兒不是還沒認識你麼,現在我也沒什麼錯吧?”還拿杯子指周山夫轉移火力:“重點矛盾在他那,你朝我發什麼火?”
周山夫居然坐在那看得津津有味,巴克就惡意揣測他那死去的老伴是不是也這個調調,周曉莉柳眉一樹,轉頭對自己的爺爺保持辣度:“對啊!你找他做什麼!他到國外就是念個野雞大學!沒有文憑沒有資歷,你們不是最講究這些麼?周元海不是成天都要把出身掛在嘴邊麼?他就是個窮哈哈的鐵路子弟!”越說越來勁,伸手要拍桌子!
幸好周山夫把桌上都堆滿了東西,周曉莉手指試探了好幾處都沒下手,最後乾脆一巴掌拍巴克翹起來的二郎腿上:“坐沒個坐像!”
巴克覺得自己好無辜!
周山夫忍不住笑了一下,滿臉的慈愛絕對不作僞,被孫女吼了才收斂正色,態度跟巴克差不多:“小莉你知道爺爺是主攻野戰外科學的,這就是要在戰場上積累經驗,你知道我們在戰場上會犧牲多少戰士……”老頭子說到自己的本行,滔滔不絕跟做報告似的,但明顯是針對孫女準備的報告:“很多年沒打仗了,前兩年的抗震救災我也帶了人過去現場的,連那樣的現場我們都要珍惜作爲演練,小巴雖然沒有專業文憑,但是他有一線的經驗,就算不能獨當一面,給我做助手,協助我完善培養戰地軍醫也是很有現實意義的……”
周曉莉沒覺得自己男朋友有多了不起:“你們每年培養那麼多人,他算哪根蔥?”
哪根蔥就只好摸摸自己鼻子繼續喝咖啡。
周山夫苦笑:“小莉,專業上的東西你不明白,戰場上的東西每天都在日新月異的變化,我們以前是遵循蘇式體系,後來我……你明白麼,我就是最核心的,打造了具有我們國家自己特色的體系,但是在你出生前幾年的戰爭中出了大問題,其中當然有因爲我被趕下臺引起的錯誤,導致我倡導的體系被破壞殆盡後慌忙送上戰場,前期到處一片混亂,所以你小時候包括你長大的那些年我纔會投入那麼多精力去修復這個國家的軍醫野戰體系……”
這話的口氣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