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穆族中早已經是燈火通明。
等在龍禹帳篷外的,正是那日在酒宴上胡言亂語的丹巴,他是沙穆族頗能說的上話的長者,此時一臉的爲難,站着左右不是,待看到龍禹出來,忙迎了上去:“公主。”
深秋的草原夜晚,很冷很冷,寒風颯颯,龍禹即使裹上了厚實的披風,一出帳篷也還是感到冰冷刺骨,好在老鼠抱在懷裡像是個天然的暖爐,手貼在它肚皮上,暖融融的。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龍禹有些不悅的道。
“是丹殊和卓雅……哎……”丹巴嘆了口氣:“總之請公主您跟我來一趟,看一下就明白了。”
九方夏和墨離一左一右跟在龍禹身邊,並不出聲,也不阻止。
如果是龍禹一個人的話,這個時候跟着出去,只要是離開保護圈,那都是不妥的。但是如今有他們兩個跟着,那就沒什麼好怕的了,沙穆族就這麼大,還沒有人可能從他們眼皮子底下對龍禹不利。
龍禹住的帳篷是飛翼營的士兵單獨保護起來的,雖然也在沙穆族圈地中,不過多少還有一些距離,大約走上幾百米,才能看見沙穆族人聚居的住處。
丹巴直接將龍禹領到了一處比較偏僻的帳篷中,不過這裡現在可不偏僻,帳篷外聚集了不少沙穆族的族人,裡面點了幾隻碩大的蠟燭,明晃晃的。
衆人見了龍禹來,紛紛的讓出了一條路,龍禹在衆人眼中看到了很多讓人無奈的表情。比如說擔心。比如說同情。
是啊。市身爲一國公主,又是國色天香,自己的駙馬竟然在外面跟其他女人有染,給她戴綠帽子,還弄的人盡皆知,可不是讓人同情是什麼。那些擔憂的,想來是怕龍禹一個不高興覺得丟了面子,遷怒與整個沙穆。甚至於遷怒於整個草原。
龍禹走進帳篷,只見帳篷裡的氣氛十分的古怪,不出所料的,卓婭坐在牀邊,裹着被子,從露出來的領子上,也能看出衣衫不整,頭髮凌亂,她低着頭,看不清是什麼表情。桑亞大嬸坐在一旁。摟着她,低聲安慰。
對面的椅子上坐着一臉面無表情的丹殊。出了這麼大的事,丹暮也來了,裹得比龍禹還厚實,也是一臉嚴肅。龍禹還從沒有這麼並排看過丹暮兄弟兩,如今看看左邊再看看右邊,不由的感慨,這兄弟兩,長得可真像,除了因爲身體原因丹暮的臉色比丹殊要蒼白很多,基本上沒有區別。
另外一邊,還坐着幾個中年人和老者,龍禹雖然叫不出名字來,但是都見過,她剛表明身份那日,丹暮設宴,這幾人便都在宴席上,據介紹,是沙穆族裡有聲望的老者。甚至於,完顏長風和林雲深也在,不過這兩人估計是來看熱鬧的,林雲深不論,完顏長風臉上那玩味的神情十分的明顯。
龍禹也面無表情,居高臨下的看着這一幕,冷然道:“這是怎麼回事?”
卓雅頭耷拉的更低,啜泣了一聲,沒有說話。
桑亞大嬸嘆了口氣,道:“公主,這事情,我來跟你說吧。”
龍禹點了點頭,她剛流落草原的時候,桑亞對她是真的不錯,要不然桑亞,指不定她真的要在草原流浪了,所以即使如今,她對這個大嬸也還是非常客氣。
桑亞道:“本來這個時候,我們正打算把廚房收拾一下,要休息了,誰知道路過的時候,聽見帳篷裡有不一般的聲音,我們聽着覺得不對,衝了進去,便看見……看見丹殊正對卓雅不軌。”
“不軌?”龍禹道:“怎麼個不軌法子。”
卓雅的頭更低了。
桑亞猶豫了一下,道:“我們看見卓雅衣衫不整的和丹殊正在拉扯,似乎是……她不願意,而丹殊正在強迫她。”
“原來是這樣。”龍禹意義不明的哦了一聲,轉頭看向丹殊:“桑亞大嬸,你們看到的時候,他們是不是已經衣衫不整糾纏在一起了,而你們並沒有看見整件事情的經過,所以纔會說,似乎是丹殊正在強迫她,只是……似乎……。”
桑亞想了想,道:“我們確實沒有看見事情的開始,但是這事情……”
龍禹擺了擺手,表示自己明白她要說什麼。
在正常人的觀念裡,女人自然是弱勢的一方,特別像是卓雅這樣一個正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如果和一個男人拉拉扯扯,大家自然覺得吃虧的是她,被強迫的是她。而不會想到,或許事情正好相反。
可事實上,在龍禹看見卓雅的時候,便覺得丹殊可真倒黴,怎麼會被這麼一個沒腦子的女人喜歡上。即使上一次事情敗露也得到了警告,可依舊飛蛾撲火一般的自尋死路。甚至於,可能卓雅心裡還自以爲,這是對丹殊的好,丹殊總有一天,會因此而感激,因此而愛上她。
對着卓雅,丹殊還需要強迫未遂嗎?看着她平時的那些表現,說的那些話,只怕是丹殊連手指都不用勾,只要一個眼神,也就能自己撲上來。而丹殊,他再慾求不滿,也不會傻到在自己眼皮底下,幹這種事情吧。
只能說,卓雅勾引丹殊是事先計劃好的,被桑亞發現,也是計劃好的。她想把這事情鬧大,讓丹殊不得不對她負責。讓龍禹不得不接受這一個事實,在沙穆族的壓力之下,接受她,甚至於,讓出丹殊。
龍禹緩緩走到丹暮面前:“丹暮族長,你是一族之長,你應該可以做主,那麼現在喊我來,有什麼說法?我,似乎也是受害者吧。”
丹暮的臉色也很難看,不但蒼白而且是種情緒上的難看,面對龍禹的質問,他恨不得把那個愚蠢的女人掐死,在這個時候挑釁龍禹嗎,她憑什麼?她把龍禹當什麼,草原上爭風吃醋的小姐妹嗎,使一點手段就能橫刀奪愛?這簡直太可笑。
丹暮長長的嘆了口氣:“讓公主見笑了。”
卓雅的臉色唰的一下就變了,愕然擡頭看着丹暮,好像從來就不認識他一樣。
“總算是還有知輕重的人。”龍禹哼笑一聲,回到卓雅面前:“卓雅,你聽見你們族長說什麼了嗎?”
“族……族長。”卓雅哽咽道:“你要替我做主啊,各位長老……”
雖然誰也不能肯定誰對誰錯,可卓雅畢竟是個未嫁的姑娘家,一個人都不站出來說句什麼,似乎說不過去。丹暮沒說話,衆老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於有一個猶豫了道:“公主,這事情……”
“嗯?”龍禹擡高了點聲音:“怎麼?”
長老道:“這事情,丹殊總是要給一個交代的,不然是話,讓卓雅以後怎麼見人?”
龍禹斜睨了卓雅一眼:“那你覺得,怎麼交代纔好。”
長老想了想,硬着頭皮道:“這個……卓雅畢竟是個姑娘家,丹殊他,他做了錯事……”
“做了錯誤,就該受到懲罰。”龍禹接着道:“卓雅,你說,丹殊對你用強,是這樣嗎?你不願意,他強迫與你?”
卓雅不知道龍禹到底什麼居心,有些猶豫的沒有說話,這事情發展的有些詭異,龍禹的態度太硬,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龍禹道:“丹殊雖然是我的人,但我一向恩怨分明,天子犯法,與民同罪。墨離,東錦律法中,有強迫婦女欲行不軌的,如何處置?”
卓雅臉色一變,只聽墨離沉聲道:“按輕重程度,未遂着,杖一百。”
“嗯。”龍禹嗯了一聲:“這是東錦的規矩,我公主府還有公主府的規矩,我最恨這種欺男霸女的人,如果真是丹殊對你強行無禮,那我留着他,也無用。”
林雲深聽到龍禹說她最恨欺男霸女的人這句話時,臉上露出個極其古怪的表情,有些忍不住的,側過臉去。
這世道真的變了,連龍禹也開始討厭欺男霸女的人了。
龍禹眼角餘光看見林雲深玩味的表情,有點臉紅,咳了一聲掩飾一下,從懷裡掏出把匕首來蹭的一聲丟在卓雅面前:“丹殊既然做出這種事來,我替你做主,他不敢反抗。如果你下不了手,我來。”
卓雅懵了,看着地上的匕首,再看看龍禹,支支吾吾了半響:“其實,其實也不是……我……”
草原上的小姑娘,哪裡見過這樣的真槍實彈,感覺龍禹那樣子真的要殺人了,頓時不知道怎麼纔好了,她鬧這麼一出是爲了讓丹殊丹殊離開龍禹,得到自由。退一步,是讓自己有機會跟在丹殊身邊,而不是要了他的命啊。
丹巴嘆了口氣:“公主,卓雅是個沒見過世面的的姑娘,冒犯了公主,請公主見諒。”
“好說。”龍禹可有可無的應着:“我也不會跟一個小姑娘計較。”
丹巴知道自己這話說的實在沒意思,可看着卓雅畢竟是在自己眼皮下長大的,雖然糊塗終究可憐:“但卓雅,不知道公主能不能收留卓雅在身邊服侍,她在草原,日後怕是會很艱難。”
沙穆就這麼大,卓雅今天這麼一鬧,已經人盡皆知,怕是在族裡,她難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