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龍禹並沒有忘了自己現在身在株平城樓之上,在無數人的眼睛底下,是個萬人矚目的角色,而丹殊還是她的手下,應當是她的驕傲而不是震驚。
所以她及時收起了一閃而逝的驚訝,而且幸虧的,這個時候所有人的視線都被丹殊吸引去了,除了墨離,沒有人注意到她的表情。
丹殊三箭齊發,而且詭異的射中了在三個不同方向的火堆,那幾塊看似毫無奇異之處的木頭在進入火堆之後,馬上被點燃,煙霧和煙霧混做了一堆。散出些奇怪的味道來。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從三個火堆爲中心點,彷彿水波紋一般,四周的臨洛妖兵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然後,還未衝上來的站在了原地,一臉的狂熱慢慢的變成了茫然無措,似乎有些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而已經衝上來了那些受傷的,瞬間便像是個正常人一樣。
這裡指的變成正常人,便是有血有肉有痛感。
龍禹看的清楚,原本被一刀砍在肩上,刀鋒已經嵌進肩骨,反而能一把抓住長刀刀柄借力的臨洛士兵,面無表情的一隻腿都已經踩上城樓的磚,可是此時突然發出一聲慘叫,渾身一顫,仰頭摔了下去。
旁的人也是一樣,被箭射中的,發出慘叫來,撲通一聲摔在地上,再也起不來。缺胳膊斷腿的,捂住自己受傷的地方,痛苦不堪。
雖然這樣的戰爭場面對龍禹來說依舊是驚心動魄的,但是比起開始,總算是正常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連成一片,城樓遠處的一角,突然騷動起來。
完顏長風突然一指:“丹殊,射那裡。
現在的天氣非常的冷,株平似乎是剛下過大雪。到處是白茫茫的一片,完顏長風手指的地方,也是一片迷茫,不過似乎白色中,有什麼車馬的樣子。
說起來,龍禹到現在也沒有看到臨洛妖兵的指揮,也就是傳說中那個被馬驚了也能跌下來的妖兵太子。戰場的一角,倒是有面旗幟立着,上面畫符一般的圖畫着不知道什麼,龍禹開始也看了一眼。但是沒認出來寫的是什麼。
也虧得完顏長風的眼神好,在一片白茫茫中竟然也能看出那一點,特別是現在的場面比開始還亂。
剛開始的時候。是所有的臨洛士兵都往株平城樓衝,現在已經是亂成了一團,在一片混亂中找一點與衆不同,更是考驗眼力。
而丹殊在完顏長風剛做出手勢的時候,便已經彎弓搭箭。向着他指的方向射了過去。
雷霆萬鈞的長箭閃電一般的直射過去,在一片白茫茫中射中目標,龍禹只看見有什麼東西翻了過去,然後身邊幾道黑影便竄了出去。
要說帶兵打仗,這城樓上,最厲害的肯定是朱燁和賀朝陽。但是說到單人戰鬥力,那估計首推完顏長風,然後是墨離和丹殊不相上下。
在丹殊一箭射去命中目標之後。完顏長風便像一陣風般的掠了出去,丹殊隨即緊跟其後,墨離緊守在龍禹身邊,他一貫的職責便是龍禹的貼身侍衛,旁的事情。非到萬不得已,並不參與。
龍禹倒是想跟上的。但是她現在的輕功還有些見不得人,想一想,安慰自己是主帥來着,自然是指揮的,不用事事躬親。奮勇殺敵什麼的,就留給那些需要表現和提升的下屬吧。
福寧公主是極厲害的,跟在她身邊的人,自然也是極厲害的。這點朱燁從來就不懷疑,但是當完顏長風飛身而出的時候,卻還是讓他吃了一驚。
完顏長風文質彬彬,一臉斯文,雖然說介紹是龍禹的師父,但怎麼看怎麼是個書生,便是師父,朱燁也只以爲是教學問的,萬料不到武功竟然如此了得。
不過也只是愣了一愣,朱燁便領着身邊精銳跟上,這可是他的主場,即便現在這裡最高的指揮是龍禹,他也沒有退縮看熱鬧的道理。
此時的戰場倒是漸漸的平靜下來,雖然這個年代沒有繳槍不殺的說法,但是因爲被解藥的煙燻過之後的臨洛士兵都太詭異,所以開始一直抱着極大憤怒和仇恨的東錦士兵,也根本打不下去了。
臨洛的士兵現在是半點戰鬥力也沒有,一個個彷彿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也根本不明白爲什麼自己會出現在這個戰場上,茫然的四下看着。他們大多受了傷,而且傷口都並沒有經過處理,也就是簡單的用布條包了起來不讓再流血而已。
幸虧現在是寒冬,如果是在盛夏,只怕早就發炎甚至腐爛了。但是冬天也有冬天的不好,有很多士兵的手腳受傷的地方都已經凍傷,恐怕只有截肢才能保全性命。
朱燁一邊命令將這些臨洛士兵繳械,分開看管,一邊也讓軍醫帶了藥物進行救治。
既然很明顯的這場戰爭是被人不懷好意的操縱,大家都是受害者,那麼自然的,賬也不能算在這些普通的士兵身上。甚至於,有些人根本都不是士兵,只是臨洛的普通老百姓,自己也說不清爲什麼的,便到了這裡。
撇開蘅子衍和何樑領着人收拾殘局不說,完顏長風和丹殊隨着箭飛撲出去,沒過一會兒,便拎回一個人來,後面跟着的北行軍士兵還架着輛馬車,看來正是妖兵主帥的坐騎,整個馬車都被一層白布包裹着,甚至於車輪也包了一層,由兩匹白馬拉着,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裡,藏得半點不露,還真是不容易發現。
龍禹也下了城樓,遠遠的看着士兵拖着一匹死馬,丹殊那一箭,竟然穿透了一隻拉車的馬匹的脖子,將它牢牢的釘在地上掙扎不得,這力量,簡直是想想就可怕。馬車也因爲此而傾斜着翻了出去,只剩下一隻馬,是無論如何也走不動的。
轉過頭去又特意多看了丹殊幾眼,龍禹心道,這人指不定和郭靖認識,又正好都是草原上的,一箭雙鵰什麼的,看來不是傳說,是真有其事。環保好自然是一個方面,但是對準度和力度的要求,那更是高。
從馬車裡被抓出來的,正是那個所謂的妖兵太子。蘅子衍見過一面的,那個應該半點本事也沒有,並不是臨洛任何一名皇子的男人。
這個男人此時正裹着一圈素白的衣服,被綁在地上瑟瑟發抖。
其實龍禹覺得根本就沒有這個必要綁的那麼結實,地上的男人,怎麼看也不可能是這場戰爭的發動者,怎麼看也不可能是操縱這場戰役的人。
那白衣服的男人在地上掙扎了掙扎,粗重的喘息了兩聲,擡起臉來,看着龍禹:“福寧公主……是我……是我啊……”
剛要說話,卻聽朱燁發出一聲有些難以置信的聲音,遲疑的道:“你是九九方……”
這話是不經思索從口中說出來的,但是說出來後,自己似乎都覺得不太現實,便說了兩個字,又咽了下去。
龍禹不由的也愣住了,這個蘅子衍說見了一面的,但是絕對不是臨洛皇子,卻又長的一副十足臨洛人的樣子,還和臨洛皇帝有那麼幾分相像的男人……可不就是臨洛的二皇子九方炎?
九方炎龍禹是見過一面的,在那次被九方夏帶到臨洛,又被定親的宴會上,臨洛的四個皇子她全部見到了,雖然說並沒有仔細觀察,但總算是都認識。
而且臨洛這幾個皇子長相都很有性格特色,十分的好認。縱然是乍一看沒有看出來,但是聽聲音卻是似曾相識,再聽他喊出自己的名字,更是能夠肯定。
九方夏有時候和自己手下說話的時候便和這聲音一樣,帶着種和東錦說話不同的淡淡的方言的口音,十分有地域特色。
九方炎是臨洛四個皇子中看起來最魁梧強壯的一個,雖然說是比不上丹殊的,但是和九方夏比起來,卻是壯實了不止一圈。龍禹當時還和他客氣了兩句來着,所以印象算是深刻。
可此時的九方炎已經完全的脫了形狀,眼窩深陷,臉頰兩邊的顴骨高高的聳起,臉上也不知道是搽了粉還是失了血,白的不像是個活人。
也難怪蘅子衍那日遠遠的看了一眼之後,一口咬定這人不是臨洛的他認識的四個皇子之一。這到了面前細看,也只是勉強的能看出點以前的形狀,要是遠了隨意的掃上一眼,認不出來也不奇怪。
龍禹心想,即使九方夏在這裡,只怕是第一眼也未必能認出自己的哥哥。
“二皇子。”龍禹猶豫了一下道:“你這是……”
九方炎似乎也是剛剛聞了解藥從迷醉中清醒過來,有些顛三倒四的道:“妖怪,有妖怪,福寧公主,東錦要當心啊。”
這人,可不僅僅是衝着臨洛來的。
龍禹略一猶豫,揮手道:“快給二皇子鬆綁,扶二皇子去休息。”
看來這事情,如今只有就九方炎才能知道的清楚,可以給他們一個解釋了。
覺得簡直是匪夷所思的蘅子衍站在一旁,現在想想那日看見的半張臉,越想越是跟以前的九方炎比較起來,覺得簡直就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