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把弓確實挺好看的,龍禹外行看熱鬧,也看不出材質手法什麼的,就覺得雕工不錯。弓身上刻着一層細細的浮雕,非常精美的感覺。
龍禹蹲下來細看上面的雕刻,是一副草原秋獵圖,廣袤無垠的草原上,秋風蕭瑟,一羣人在馬上馳騁,前方野獸奔跑,天空老鷹翱翔。讓人一看便有種豪氣干雲,直衝九霄的感覺。
看了半天,龍禹下結論:“雕刻這張弓箭的人,一定是個土生土長的草原人。要麼,就在草原上住了很久很久,像我師父那樣,一住十來年,要不然,肯定雕刻不出這麼逼真精細的圖來。”
不過像完顏長風那樣的人也難說,從他看一眼就能用麪粉團雕刻出的人腦袋看,龍禹估計着,只要看一眼,讓他雕一張這樣的弓肯定不是問題。就算是用筆畫一張,估計畫出來也逼真的真假難辨。
不過完顏長風這樣的人只可偶遇,屬於多少年也出不了一個的,不應該用尋常的眼光去看待。你要事事去和他比,這日子早就過不下去了。
同樣的,他要事事用自己的標準去要求別人,也早就活不下去了。
很是意外的,丹殊抱着胳膊看着靠在牆邊的弓,道:“給我這張弓的人,不是草原人。這張弓,也不是出自他手。不過他見到我之後,覺得這張弓很適合我,他說這張弓的感覺,就像是大漠上的鷹……”
丹殊開始說的還很流暢,說到這裡。突然停住了。
龍禹正聽着專注。還想着能不能聽一段傳奇人物的傳奇故事。誰知道丹殊突然不說了,很是有點鬱悶。
止住了話的丹殊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落寂,然後轉身往邊上走了兩步,那樣子似乎是不打算再說話了。
龍禹愣了愣,隨即恍然,如今大漠上的鷹已經變成了籠中的金絲雀。即使金絲雀有些誇張吧,但是至少東錦的福寧公主府裡,沒有那麼遼闊的草原和寬廣的天空。不能任由他翱翔九天。
龍禹很是有些鬱悶,如果說以前是公主府囚禁了他,折了他的翅膀,可如今她卻沒有說過一句不許,丹殊自己不走,這也能怪她麼?
歪着頭看了看站在一邊仰臉看天,擺明了不想再聊的丹殊,龍禹突然道:“喂……”
丹殊低頭看她,淡淡道:“怎麼了?”
“想回草原嗎?”龍禹道:“即要守着你的誓言,又想回草原嗎?其實這也不是件很難的事情。”
龍禹發誓她看見丹殊的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暗了下來。
丹殊不說話,龍禹再接再厲道:“上次我去草原看了。別看那麼多部落。其實一團散沙,而且戰鬥力也不怎麼樣。我想,如果真的要統一草原,應該也不是件難事。要麼,我給你個幾萬人馬指揮,你去給我……”
話還沒說完,龍禹只來得及看見人影一閃,剛纔還靠在牆邊站着的丹殊已經刷的一下移到了自己面前,而且力氣極大的,一手按着肩膀的,將龍禹按在了牆上。
那眼神,幾乎是惡狠狠地,甚至充滿了殺氣。但是如果龍禹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那殺氣中,還帶了意思不可控制的緊張。
龍禹一下子懵了,饒是她現在已經是個自覺地有武功的人了,也完全沒有來得及做一下準備抵擋一下。直到丹殊的手按在她脖子上的時候,這才察覺出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龍禹甚至覺得,剛纔那一下,丹殊就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似得。
龍禹這話完全是信口開河說說而已,這不是兩個人都在這站着等人,閒着也是閒着氣氛太尷尬了麼,她完全沒有想到丹殊會這麼認真反應這麼大,等脖子上一暖的時候,這才驚覺。
不過雖然丹殊這一下的動作非常可怕,甚至於如果說他下一刻要殺人都有可能。但是龍禹不知道爲什麼沒有太慌張的感覺,伸手拍了拍他的手,道:“幹什麼,放手放手。”
丹殊愣了愣,手只是虛虛的放在龍禹脖子上,並沒有收緊,或者說,在那一瞬間的爆發之後,他自己也被自己嚇了一下,然後僵持着保持這個姿勢,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收場。
龍禹正伸手要推丹殊呢,卻聽墨離一聲喝:“丹殊你幹什麼……”
隨着說話聲,劍光一閃,墨離追了人從外面回來,卻不提防看見眼前這一幕,當真是嚇了一跳,不做他想的,一劍便刺了過來。
丹殊往後退了一步放了手,卻並不去擋劍,龍禹剛纔被丹殊嚇了一跳,正全身緊繃在呢,如今又被墨離嚇了一跳,忙道:“別……”
這個內憂外患的時候,怎麼自己人先打起來了,還是爲了這個莫名其妙的事情。
聽着龍禹出聲阻止,墨離的劍偏了一些手臂往上一擡,堪堪從丹殊臉邊擦過。
一聲清脆響聲收劍入鞘,墨離陰沉着臉,一手握着劍,一手拉着龍禹在身後:“丹殊,你做什麼?”
龍歪着腦袋看墨離的側臉,雖然覺得現在的時機不太對,還是不可控制的抿着脣角。
墨離除卻一開始一副冷着臉像是誰都欠他幾百塊錢的樣子之外,後面在自己面前,便漸漸柔和起來。說起來,可有些日子沒見過他這麼生氣了,男人認真的樣子很帥,生氣嚴肅的樣子,也是很帥呢。
不過龍禹隨即覺得自己這個時候發花癡實在是有些不合時宜,院子裡的氣氛很緊張,丹殊往後退了一步,並沒有要動手的意思。但是墨離的氣壓很低,想來在公主府裡,這些年雖然他也是對龍禹非常不滿的一個人,但是不滿歸不滿,他的身份是龍禹的貼身侍衛,所以怎麼也沒想到,丹殊會對龍禹下手。
“丹殊。”墨離的聲音沉沉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麼?”
他不單是爲龍禹緊張,也同樣的,丹殊這麼做,對他自己也是百害而無一利。
龍禹不緊緊是龍禹,她身後是一個龐大的東錦國。難道丹殊不知道,龍禹如果有什麼閃失,東錦的軍隊,一定會血洗草原,不用太多人,單單是賀朝陽那三萬飛翼營的士兵,就足夠足夠了。
這道理,墨離明白,丹殊又何嘗不明白。
丹殊沒說話,沉默半響跪了下來,垂首道:“我逾矩了,請公主責罰。”
龍禹今天驚嚇的不小,在這裡這些日子,除卻開始那幾天公主府裡一切都是遵循舊曆以外,她傷好的差不多轉悠了一圈之後,便一切從簡了,除了進宮,也再沒人在她面前跪來跪去了。
更別提丹殊,她醒來那會兒,丹殊正在外追捕唐風正好不在眼前,後來的印象裡,似乎一直是這幾個人裡跟自己最疏遠的,她根本就沒想過,這個男人跪在自己面前,是種什麼樣的局面。
好在這個時候院子裡並沒有旁的人在,墨離甚至覺得自己有些疏忽了。賀朝陽和株平安排的守衛都在院子外,這裡面便只住了他們幾個,本以爲有丹殊在,這裡論武功,除了完顏長風和他自己,再也沒有旁的能勝過丹殊,沒想到這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丹殊竟然會對龍禹出手。
龍禹想了想,估計問題是出在自己那句話上,當年丹殊留在自己身邊的原因,不就是爲了族人,如今說要統一草原,怕是他想多了。
無奈的嘆了口氣,龍禹蹲下來,這男人身形真是高大,即便是跪在那裡,龍禹覺得也比自己寬上一圈。
“喂。”龍禹拍了拍丹殊的肩:“我開玩笑的,你別那麼認真麼。如果你想回草原,我不反對。但如果你真的願意一直留在公主府,總不能一直把我當仇人一樣……你看我現在真的改好了,這些日子,我沒做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吧。”
龍禹認認真真的,臉上寫着,我是一個好人,我有一顆好心。
浪子回頭金不換,誰還能沒過過去啊。就算是十惡不赦,如今改過自新了,也不能總揪着那點事情不放啊。
丹殊有些愕然的擡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龍禹,龍禹給他笑了一個,努力表現自己的和善,然後道:“好啦,今天是我說錯話,我向你賠禮,別放在心上了。起來吧,今天都累了,早點休息。”
爲了一句隨口說出的玩笑話,要是鬧得內憂外患,那就沒意思了。而且龍禹也能感覺的出來,丹殊即使剛纔剋制不住的動手了,可卻並沒有真的要傷害自己的意思,他更有可能是被自己嚇到了,那一瞬間的驚恐促使他根本沒有多想的便做出了反應。
丹殊也算是時時刻刻在自己身邊的人,如果他真的想對自己不利,那根本就防不勝防。
龍禹這話,便算是既往不咎了,丹殊站起身來,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轉身往自己房裡去。
想讓丹殊這種流血不流淚的男人說一句對不起,估計比要了他的命還難。龍禹轉臉像墨離吐了吐舌頭,關心正事:“追到了麼,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