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下通道里,因爲燃着火把,光線倒是反而不暗,龍禹摸了摸下巴,覺得這黃公公身上的衣服,有點兒不對勁。具體哪裡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黃公公的臉色很難看,一臉的怒氣,似乎非常非常生氣,小太監將陌生人帶進了這個地方。
不待黃公公再說話,龍禹伸手,將那紅寶石鍊墜垂了下來,在火光的映照下,明晃晃的。
黃公公愣了一下,臉色隨即變了,這時候能看出來竟然還是會武功的,蹭的一下子便竄了過來,臉上神色激動不已。
墨離已經握劍擋在了龍禹前面,雖然劍未出鞘,但是氣場卻是冷冽。
黃公公臉上激動的神色難以抑制,見龍禹被擋在墨離身後,竟然還想探頭往後看去,口中喃喃道:“這鏈子,這鏈子……”
龍禹拍了拍墨離讓他讓開些,伸手在黃公公面前晃了晃,讓他看了個大概,然後收回手來。笑盈盈的看着他。
看着黃公公那神情,龍禹便知道他肯定知道些什麼,如今看他那麼着急的樣子,自己反倒是不急了。林雲深給的這紅寶石墜子到底有什麼特別,她也很想知道,這麼看來,這謎團今天是可以解開了。
黃公公兩眼眨也不眨的盯着龍禹的手腕,龍禹和墨離也不說話,便這麼讓他看着。許久,小太監輕輕的扯了扯他的袖子:“師父,這個……就是這個吧……”
黃公公被徒弟扯了扯,這才清醒過來,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點了點頭:“沒錯,就是這個,血眼。”
血眼?雪眼?龍禹看了看墨離。見他搖了搖頭,表示完全沒有聽過,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黃公公此時也算是冷靜下來了,目光終於從龍禹手腕上挪了一挪。移到了她的臉上:“這位姑娘,請問你這鏈子,是從何而來?”
鎮定下來,說話間。黃公公又恢復了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氣勢逼人的樣子,這人,雖然是個太監。但是估計在宮中身份也是卓然。沒準是那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九千歲之類。
龍禹如今在朝廷中也算是混了一段時間,知道宦官攬權的事情在各國中都不奇怪,有些小太監在皇帝還是太子甚或是更小的時候便跟在他身邊。四五十年的伺候。甚至比起夫妻父母來,更得寵更得信任,即使沒有實權的官職,但是權利卻是極大的。
幸虧如今的龍禹也練就了一身裝模作樣的架勢,見黃公公如此問她,也不答話,只是微微的吊了眼角看他。一副在我眼裡你那麼卑微的樣子。
墨離略低頭看了龍禹一眼。沉聲道:“黃公公,問人之前,是不是該先說清自己的來意呢?”
管你是臨洛宮中的什麼官職,便是臨洛的皇帝,也沒有資格用這樣高高在上不屑一顧的語氣對龍禹說話。
黃公公被墨離的語氣刺的一時有些不習慣,眯起眼睛看了他半響,道:“小兄弟,你知道我是什麼人麼?”
墨離冷冷一笑,臉上卻並沒有什麼笑意:“臨洛的舊臣吧,不管是什麼人,也不能在我們小姐面前這麼說話。”
墨離這麼一說,龍禹恍然大悟,她就說這衣服怎麼看上去這麼眼熟又這麼奇怪呢。龍禹跟着九方夏進過臨洛的皇宮,也見過洛皇身邊公公的打扮,跟眼前這個黃公公穿的,大體上相同,但是有些細節裝飾上,略有不同。領口袖口這樣的地方,也稍有不同,原來這是前朝的衣服,後來,估計有做過改動。
被一語點出,黃公公驚愕了一下之後,那個小太監湊了上來,嘀咕嘀咕的在他耳邊說起了今晚的事情,他聽的一張全是褶子的臉都揪在了一起。
皇宮那是個什麼樣的所在,染缸中的染缸,修煉場中的修煉場,稍微腦子不好使缺心眼的人都混不下去,更別提能混的如魚得水,平步青雲。所以像黃公公這樣,憑藉公公的身份能到如此高位的,都已經成了精成了妖,基本上看人一眼便準,差不去分毫。
黃公公之所以這一下看走眼了,實在是因爲龍禹是從這些日子才努力的學習皇家做範,雖然表面是像了,但骨子裡那種高高在上盛氣凌人的氣質,卻是多少要差一些,所以黃公公這雙火眼金睛便有些沒看出來。
如今聽小太監說了之後,再看龍禹,再看看墨離,龍禹雖然表裡不一,但墨離卻是真的,福寧公主身邊第一近衛,不僅僅是說說而已,便是在這陰冷的地下,一身冷冽的氣場也是掩蓋不住。
黃公公找這血眼找了多年,心裡想了無數可能,卻萬萬沒有想到,在這個不可能的時候,被自己的徒弟誤打誤撞的給碰上了,還就這麼大咧咧的帶了回來,又是這樣看起來並不好說話的角色。
雖然現在黃公公還無法猜出龍禹的身份,但是從小太監的話中,便能聽出,這姑娘,絕非一般的身價,再看墨離這氣場,更不僅僅是有錢。他底氣十足的說,不管是什麼人,也不能在他們面前這麼說話,這不是個商人的口吻,黃公公官場混跡多年,這口氣,更像是皇家貴族。
沉默了一下,黃公公嘆了口氣,道:“罷了,既然帶着血眼,便是有緣人,我也不妨開門見山,雜家,是臨洛先皇烈帝身邊的人。”
黃公公說臨洛先皇,便是已經看出來了,龍禹和墨離,並不是臨洛的人。
臨洛和東錦因爲挨的近又長期有通商往來,所以兩國人民還算是比較熟悉,長相略有不同,稍微仔細便能分辨的出。九方夏的長相,便和墨離龍禹有些許不同。
烈帝?龍禹皺了皺眉,隨即想起來,那豈不就是臨洛上一任的皇帝。似乎是聽九方夏說起過,他的爺爺,就叫九方烈。
因爲早已經看出黃公公身上的衣服是臨洛前朝的衣服,所以對於他這個答案,墨離和龍禹並沒有太吃驚,只是覺得很奇怪,九方烈已經死了有二十年了,甚至於連九方夏都沒見過他,怎麼九方烈身邊的人,竟然現在還隱匿的洛城之中。
黃公公這個身份,按理來說,在九方烈在位的時候若是非常得寵,那麼九方烈駕崩,如果他也得下一任皇帝的信任,那麼自然而然的,便會接着效力新主子,繼續得到重用。若是不得新帝喜愛,他要麼殉葬,要麼告老還鄉,或者,給先帝守陵,這也是一種選擇。
不管怎麼說,也沒有理由隱藏在洛城的地下,要麼,就是在永夜找到宮中之後,才躲在這個地方。
只見黃公公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來,嘩啦打開,然後雙手遞給墨離:“姑娘請看這個。”
黃公公是常年在達官貴人間遊走的,知道像龍禹這樣的身份,不管拿什麼東西,想來是不會親手的,自然要下面的人過一道手。
墨離伸手接了過來,一看,遞給龍禹。
這是張很舊的羊皮卷,微微的有些泛黃,從邊角磨損的情況看,估計至少有十幾二十年的歷史,羊皮上,不知用什麼染料畫着圖,龍禹想,畫這圖的人,一定是個丹青妙手,因爲這圖上畫着的,赫然正是她手腕上戴的紅寶石鏈子,色澤,形狀,甚至於那寶石光澤的感覺都畫了出來。
龍禹不由的將手腕擡了起來,對着羊皮捲上的圖畫,細細的對比了一下,發現果然是沒有一點兒不同的地方,連寶石墜子的邊角弧度,都是一模一樣的。
看罷,將羊皮卷還給黃公公,龍禹道:“黃公公,你說這紅寶石,叫血眼?這是一個朋友給我的東西,給我的時候,也沒說什麼,黃公公既然認識這東西,不如給我說說。”
黃公公倒是也不矯情,招呼兩人進了旁邊的一個石室,這石室裡倒是像一般的起居室一樣,有桌有椅,桌上有茶水燈盞。
黃公公讓小太監給兩人倒了茶,清了清嗓子,道:“這位姑娘,請問貴姓,如何稱呼?”
小太監啊了一聲,發現自己忘了挺關鍵的一點沒說,忙道:“師父,這位姑娘說姓龍。”
龍禹點了點頭:“免貴姓龍。”
“龍姑娘……龍……”黃公公臉色一變,有些不可置信的道:“龍姑娘……龍姑娘是東錦人?”
墨離見黃公公這表情,便知道他想到了什麼,而也知道只要他一旦想到了,再想藏着掖着也難,便點了點頭:“正是東錦三公主,福寧公主。”
龍禹的名字,或許沒有什麼人知道。但是東錦的福寧公主,只要這黃公公不是在這地下待了幾十年對外界一無所知,那麼必然會知道這個名字。
墨離的話一出,小太監的臉色自不用說,黃公公那一臉的表情變的無比精彩,又是驚訝,又是疑惑,又是不可置信,糾結了半響,方纔嘆道:“罷了,罷了,這都是天意,這事情,本是由焱皇而起,那現在自然也缺不了龍家的後人。”
焱皇,是錦帝的父親,上一任東錦的皇帝。也早在二十年前便駕崩了。那時候,龍禹還沒有出生,更不用說見過。
此時龍禹心裡,大概有了些模糊的想法,這黃公公所指的,是不是就是夜帝一事?這事情,本是當年東錦和臨洛聯手的,那麼自然,無論是她,還是九方夏,都難脫身事外。
父債子還,無論你想還,不想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