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殊錯開眼神,他一貫淡然,此時卻不知道該怎麼和龍禹對視。他在龍禹面前,向來坦誠,哪怕知道會惹她不快帶來責罰,也一是一二是二,沒有半句假話。
可是如今,他卻不知道怎麼開口。說他確實是喜歡穆嫣蘿,所以纔有了這一場親事?這話,別說他說不出口,即便是說出了口,龍禹怕是也不信。
哪裡能一點兒預兆也沒有的,說喜歡,就喜歡了?
龍禹見丹殊不答話,這回,換了肯定的語氣:“你不喜歡穆嫣蘿。既然不喜歡,爲什麼要娶她?”
丹殊坐在龍禹對面,臉色依舊是一如往日的嚴肅,或者說,是沒有什麼表情,聽到龍禹的質問後,擡眼來看着她,半響,道:“這世上,哪兒有那麼多情投意合的。娶一個不喜歡的人,或者嫁一個不喜歡的人,有什麼要緊,時間長了,日子久了,自然也就喜歡了。”
這個年代,確實是這樣,未婚男女大多是因着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婚前絕大部分連面都沒有見過,更別提什麼喜歡不喜歡。洞房花燭纔是初見,喜歡也罷,不喜歡也罷,日子久了,離不了的,自然也就有感情了。
龍禹被丹殊這不冷不熱的態度給堵的有些心慌,不由的皺眉道:“那是有父母逼着沒辦法的,你又沒有人逼着,又是爲什麼?你……有什麼想要的麼,如果你有什麼是自己做不了需要穆嫣蘿去做的,大可以跟我說,無論什麼事情,我也會幫你的。”
這話龍禹說的倒是真心實意,雖然丹殊跟她的關係不至於那麼親厚,但是如果真的有什麼事情,她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幫忙的。出錢出力。自然都不在話下,墨離和九方夏,肯定也不會攜手旁觀。
這世上有很多人力不能爲的事情,蔽日摘星星月亮穿越回去什麼的,那她做不到,但是穆嫣蘿也做不到。可在人力可爲的情況下,比她更有行動能力的人並不多,而穆嫣蘿,穆嫣蘿能做到的事情,她應該也是能做到的。
龍禹說完之後。還不待丹殊說話,便想到完顏長風說的,丹殊這一趟。是爲了她,和穆嫣蘿做交換,不由的接着道:“我師父說,你這一趟,是爲了我……”
話沒說完。便被丹殊打斷,他猛地站了起來,臉色鐵青的走了過來,一直逼到龍禹面前,讓她不得不往後靠了一點。
龍禹雖然不是身材嬌小的類型,但是在丹殊這麼個身形面前。頓時覺得自己渺小的可憐,被他在面前一站,壓迫感十足。遮天蔽日的被籠罩在陰影之下。
龍禹自然的又往後挪了挪,想給丹殊讓出點位置來,可卻忘了這坐着的是圓凳子,往後一挪,大半邊身子落了空。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後倒去。
龍禹啊呀一聲。還好眼角餘光看着身下是鋪了厚厚的一層地毯的,再加上穿的厚實,應該摔不疼吧,但是那太丟人了。
不過有丹殊在,怎麼可能讓她摔着,丹殊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心思沉重的靠了過去,還沒說話呢,便見龍禹往後一仰。
丹殊心裡實在是無奈,這公主自從受傷醒了之後,各種狀況不斷,一改昔日冷酷高貴的樣子。讓人偶爾想要伴着臉跟她說點什麼的時候,總也狠不下這個心。
丹殊心裡念着的,但是手上動作一點兒也不遲,本來只是往前靠的這下。眼見着龍禹要後腦勺着地了,不帶多想的往前撲去,一手墊在龍禹腦後,一手攬着她的腰將她往上一提……
只聽轟的一聲響,因爲距離太近,丹殊實在來不及將龍禹拽起來,便只能手臂往回收摟着她轉了個身,自己背撞上地,將她拉着倒在自己身上。
這樣近的距離,地上又鋪着地毯,其實是撞不出什麼事兒來的,不過丹殊沒出聲,龍禹還是哎呦了一聲,她的後腦勺被丹殊護着,導致於臉撞上了他胸口……這一下撞得可不輕,丹殊身上全是結實的肌肉,龍禹捂着被撞痛了的鼻子眼淚汪汪的坐在他腰上看他,還不如直接撞地板呢。
丹殊無語的看着坐在自己身上揉鼻子的龍禹,這氣氛本該是非常嚴肅的,怎麼這一撞,突然的好像嚴肅不起來了。
龍禹眼裡蒙了一層水霧,眨了眨,長長的睫毛上便沾了點水珠,平常咋咋呼呼的姑娘文靜柔弱起來,倒是有那麼點一副楚楚動人的樣子。
其實龍禹並沒有哭,她還沒那麼柔弱,這麼撞一下也能梨花帶雨,主要是撞的十分不是位置,鼻子是個很特殊的地方,和眼睛相通,受到刺激便會流淚,這個是生理反應,實在是沒有辦法剋制的。
丹殊看着龍禹一眨一眨的眼睛上一瞬間便沾了水,不由得有些錯愕,他似乎還從未見龍禹哭過。無論是在囂張跋扈的時候,還是溫柔平和的時候。
這竟然都哭了,可見是疼狠了,丹殊一着急,伸手握了龍禹手臂拿開,支起身子去看。
可憐龍禹的鼻子和他的胸膛親密接觸了一下,明顯的硬度不如人,撞紅了一片。
龍禹皺了皺鼻子,用另一隻手去檔丹殊的手,有些委屈的嘟囔着:“疼着呢,別碰。”
雖然她看不見,卻知道肯定是紅了。沒事這一身練的那麼結實幹什麼,肉失去了肉的基本意義,還要盔甲幹什麼?
丹殊皺了眉,沉着臉道:“可別撞壞了,讓九方夏進來看看。”
九方夏是公主府的御用大夫,他們幾個有什麼傷痛的不願讓外人看,便都找他。
“不用不用。”見丹殊要起身,龍禹連忙往下沉了沉壓住:“哪兒有那麼嚴重,就是撞了一下,已經不痛了,真的……”
她剛纔自己也按了一下鼻子,只是微微的痛,要是鼻骨撞斷了,那可絕不是這麼點痛。
龍禹只想着跟丹殊事兒還沒開始說呢,這麼時候可不能把丹殊放跑了,自己又沒事,不至於這麼撞一下也要喊大夫,卻全然也沒注意到,自己這麼大咧咧的坐在一個男人身上,是多麼不妥的一件事情。
更何況這個男人不是未經人事的青澀少年,而是個曾經在龍禹身上受過多少恥辱,卻也嘗過多少極樂的成年男子。
而且自從龍禹受傷之後,丹殊便一直清心寡慾,別說女人的手沒碰過,連自己也沒有舒緩過,他只覺得快被自己忘了的,過往那些銷魂蝕骨的滋味突然一下子涌上心頭,在這個溫暖的房間裡,因爲被壓制着熟悉的重量,突然全身都要冒了火。
龍禹看着丹殊臉色嚴肅的有些陰沉了,正要進一步解釋一下,卻沒料到他握着自己的手掌驟然用力,痛的縮了一下。
“喂……”龍禹還沒來得及疑問出生,被丹殊一下子拉着肩膀給拽了起來,然後推在一邊。
這男人,翻臉也未免太快了,龍禹沒還沒反應過來,只聽丹殊冷聲道:“公主殿下一向是個言而有信的人,既然說過不干涉我行事,那麼無論我做什麼,也不需要你操心。明日就是我和穆堡主大婚,若是能道一聲祝福,歡迎殿下觀禮。若是不能,我也不強求,明日恭送公主下山。”
丹殊這一番話說得冷硬,說完之後,根本不待龍禹迴應,也不看她的表情,轉身便走,房門轟的一聲被大力關上,似乎壓抑着極大的火氣。
老鼠在門口吱的叫了一聲,好像被踩到了尾巴,然後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溜達着進來,蹲坐在龍禹腳邊,憂愁的擡頭看着她。
房間門因爲沒有鎖上,所以關上又彈開,砰的一聲,雪花夾着寒風捲了進來。
墨離九方夏幾人就在隔壁,雖然沒有偷聽,但是也時時注意着這邊的動靜,聽到房門被摔上的一聲巨響後,猶豫了一下,到了門口來看,正看見丹殊大步離開的背影。
墨離幾人對視一眼,眼中都有些疑惑,然後開門出去。
丹殊走的極快,身影已經消失在院子外,龍禹在房裡被風吹得打了個冷顫,纔想着追出去看看。
往外走了幾步,正看見墨離幾人推門進來,不由的道:“你們看見丹殊了?”
“氣沖沖的走了。”九方夏回頭關上門:“怎麼了這是?你又說什麼招惹他了?”
龍禹張口結舌,頓時覺得自己比竇娥還要冤,她覺得自己真的是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啊,突然間的,丹殊就生氣了,然後走了……這是她見過翻臉最快,最喜怒無常的男人了,沒有之一。
跟他寬廣的胸膛相比,他的心眼,怎麼那麼小呢?真不知道這樣的脾氣,以前在公主府裡,是怎麼活下來的。
沉思半響,龍禹憂慮深深的對完顏長風道:“師父,你說丹殊他,是不是中毒了,或者被什麼蠱術控制了心神,我覺得他這幾次有些暴躁啊……以前好像沒有那麼脾氣大的。我真的什麼都沒說,他就突然發火了,說什麼都不要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