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龍擡頭。
大地回暖,萬物復甦,小溪流水聲又嘩啦啦響起來了,陽面岸邊小草都已是綠油油的一層。
孫成武坐在自己院裡桃樹下喝着酒,看着樹上已經慢慢長出來的花骨朵,臉上露出微微的喜色。
心裡暗想:“下月初差不多就該開花了,那時候差不多也要農忙了,那小傢伙也算是熬過來了。”
想到那個道觀裡的小傢伙,便會想到那枚玉佩,雞蛋大小,橢圓光滑,顯得很是古樸,正面只刻有一個“蒼”字外,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這枚玉佩便是擦洗身子的時候,從那瘋婆娘身上發現的,當時在場的人都猜測應該是這瘋婆娘的家族姓氏。
下葬的時候,孫成武便取了下來,也算是留給莫名的一個念想,只是孩子太小又在道觀,只能等大一些再給他,所以孫成武便隨身帶着。
村裡也有好幾戶人家都想收養這孩子,但都遭到了孫成武的反對,爲此還跟嶽寬大吵了一架,嶽寬認爲有人願意收養是好事,總比沒吃沒喝強。
孫成武卻想的是,一但孩子被誰帶回村裡,那大黑狗有可能會不死不休的糾纏,這是動物對於幼崽保護的本能,最壞的結果只能是大黑狗被人打傷打死。
對於這隻已經通了人性的大黑狗,孫成武自然是喜愛,更何況住在道觀這麼多年,也算是在看守道觀吧,比他這清風道人半個弟子做的都強,讓他很是慚愧,更因如此纔不願意看到大黑狗被打死。
孫成武一再堅持下,嶽寬也只能默認,雖有私心但初衷是好的,眼看兩個話事人都同意了,村民也就收起了別的心思,像往常一樣送吃食。
……
歲月如流,時光如梭。
轉眼七年過去,又是一年春來到。
道觀依舊是那座道觀,孤零零的處在半山間,只是顯得更加破舊,旁邊的菜園卻是隱隱有了綠意。
菜園裡那座孤墳上,散落着未燒完的黃紙,經過春雨的洗刷都已有些發白。
清晨時分,有個面容清秀,瘦高個兒的孩子打着哈欠,一隻手還揉着眼睛,身着寬大破舊的短衫,頭髮隨意束在後面,從道觀裡出來。
正是已經長大了的莫名。
後面跟着一條又高又大的黑狗,壯的好似一頭小牛犢一般,額頭上卻長着形似眼睛的一撮白毛,嘴裡叼着一個木桶,也顯得十分輕鬆,莫名叫它大熊。
一人一狗朝着不遠處的潭水走去,水潭三丈大小,深有丈許,有魚名曰狗刨,這也是莫名給這些魚取的名字,因爲他游泳只會狗刨。
潭水一直流向山下,最後與村裡的那條小溪匯合,夏天熱的時候莫名便會帶着大熊來這譚邊泡澡避暑,偶爾也會捉捉魚,但是很少能捉到。
打了小半桶水,莫名有些吃力地雙手提着水桶往回走,看到莫名如此,大熊好似有些着急,想幫忙,便用腦袋不停的把水桶從底部往上頂。
“大熊,別鬧了,我提得動。”莫名對着大熊說道。
大熊則是朝着莫名汪汪汪地叫了幾聲後,便也乖乖跟在後面。
走到道觀時,一條大黑狗正蹲在門口,看着他們,只是大黑狗明顯老了許多,大熊興奮的向着大黑狗跑去,親暱地在大黑狗身上輕輕咬着。
莫名則是提着水桶走向菜園,開始一株一株仔細地澆灌着剛剛抽芽的菜苗,這些都是開春孫爺爺教他種下的。
太陽慢慢升起,越過東山山頭,照在菜園裡莫名瘦高身影上,短衫早已被汗打溼,額頭上的汗珠隨着自己澆灌的潭水一滴一滴落到菜苗上,臉上卻是滿滿的開心。
在道觀不遠處一個老者揹着包袱腰間繫着酒葫蘆,緩緩向他們走來,正是孫成武。
孫成武早年間便已是白髮蒼蒼,只有臉上深深的皺紋,說明他確實比以前更老了。
看到孫成武,大熊一邊跑一邊叫着,歡快的跑過去迎接,大黑狗也慢慢的走去,而後莫名也是放下水桶跑過去,乖巧地接過老人背後的包袱。
“孫爺爺,你怎麼今天來了?”莫名問道。
“地裡閒了,就來看看你們。”孫成武滿臉笑意眼神慈祥地說着,同時伸手摸摸大熊地腦袋,又伸手擦了擦莫名頭上的汗。
接着問道:“種的菜苗都出來了?”
“出來了,出來了,我按照您說的早晚各澆水一次。”莫名顯得特別高興,回答道,畢竟這是他第一次種地。
“上次給你的書都看完了?”孫成武接着問道。
“早看完了呀,我還想這兩天下山還給您呢”莫名答道。
“好,好,好。”孫成武一連說了三個好,高興地像個孩子一樣,臉上的皺紋此刻都少了許多。
……
差不多兩年前,莫名五歲多時,孫成武偶然一次,帶着小莫名去自家玩耍,碰巧老大汪海成兩口子帶着七八歲的孫子汪敬來家裡吃飯。
於是孫成武便想考考汪敬在村裡學塾學的怎麼樣,誰知汪敬吞吞吐吐半天,時而抓耳撓腮想一下,時而還要汪海成提醒一下,好不容易纔背完一篇聖賢文章,而且好多字還都讀錯了,而一旁的莫名卻是認真聽着這些。
孫成武心裡卻是暗暗嘆了一口氣,嘴上卻是說着好好好,然後纔看向小莫名,順口便笑問道:“小莫名記住汪敬哥哥背誦的文章了沒?”
小莫名只是輕輕點頭,可能是人多,孩子有些怕生,不太敢說話。
“小莫名,別怕,那你也背誦給孫爺爺聽好不好。”孫成武便摸摸小莫名的腦袋,給他壯膽道。
小莫名仍是輕輕點頭,然後就開始小聲背誦汪敬剛纔背誦的那篇文章。
一字不差,就連汪敬讀錯的地方都是一樣。
屋內幾人都被驚呆了!
這篇文章雖然只有寥寥百餘字,一般的大人,都需要好好的讀上一番,才能完全背下來。
更何況是一個只有五歲大的孩童,這驚人的記憶力怕是在村裡同齡孩子中無人能及。
王敬卻是對於莫名的表現很是不服氣,說道:“我再背誦一篇,哦不,再讀一篇,你要是還能記得住,我爺爺給我削的木劍就讓你也玩一下。”
說完一溜煙跑回自家去拿書了,也不管屋內衆人的反應。
看到跑出門的王敬,幾人才哈哈大笑,心中暗道:爭強好勝,十足的孩子心性。
而莫名卻是一直安安靜靜的呆在孫成武旁邊,也不笑。
不一會,王敬便抱着一本書回來了,然後挑了一篇最長的文章,開始讀給莫名聽。
讀完後以一種挑釁的眼光看着莫名,屋內幾人也是好奇的看着莫名,幾人也想知道莫名是不是真的能過目不忘,這也是爲何不阻止王敬的原因。
莫名被幾人看的有些臉紅,向着孫成武又靠了靠。
孫成武摸着莫名的小腦袋,說道:“要是記住了就背給孫爺爺聽聽,沒記住也沒事。”
“孫爺爺,我都記住了。”莫名卻是湊到孫成武耳邊小聲說道。
“那你就背給他們看看,讓他們看看我們小莫名多厲害。”孫成武也是學着莫名的樣子,貼在莫名耳邊說道。
莫名“嗯”了一聲後,對着王敬便背誦起來。
自那以後,莫名是天才的說法就在村裡傳開了,以前有想收養莫名的幾家更是積極去道觀裡探望,還是想着再爭取一下。
其實在莫名三歲的時候,村裡去道觀送吃食的人便已經少了許多,到五歲時就剩下幾戶人還會偶爾去送吃食。
對於這種情況,孫成武也沒說什麼,畢竟這件事是夾雜了一絲私心的,只有他仍然堅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