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八,卯時初。
有薄霧起於鏡湖之上,偌大的鏡湖別院便被這淡淡白紗籠罩其中,靜謐而祥和。
鏡湖岸邊是環形的青石路面,剛剛抽出嫩芽兒的垂柳在輕柔晨風中溫柔的撫摸着絲滑的湖水,彷彿情人的手。
傅小官晨跑在這青石小徑上,腳步輕盈,面色如常。
經過昨夜裡與虞問筠董書蘭以及道院七弟子的一番探討,他基本上接受了這個武朝皇子的身份,倒不是因爲他們說的那些理由——就當又穿越了一次,只是這一次的身份比上一次厲害得多。
僅此而已。
所以他昨夜裡並沒有失眠,睡得依然香甜。
很多的人或者事,都不會因爲他而今身份的改變而改變。
臨江傅府依然是他的家,那個胖子依然是他的爹,西山那地方依然是他的根據地,而董修平還是他的老丈人,尚皇后,也還是他的丈母孃。
要說遺憾,傅小官覺得如果再給他兩年的時間就好了。
他想要去平陵剿匪,宮身長那廝不死是他的一大遺憾。
按照原本的計劃,去了平陵弄死宮身長,將那些流匪徹底打散,然後在曲邑平陵二地建立若干作坊,解決這兩個地方的經濟問題之後,那些被打散的流匪自然就會下山,這兩地之危便解,而且經濟能夠得到持續的發展。
這是一次極爲重要的試點。
若是這兩地的試點能夠成功,便證明了宣帝的商農並進之策的正確性,也爲《國富論》的推行提供了證據支撐。
一旦商農並進之策和國富論在全國推行,所受到的阻力便會小許多,而這兩個國策在傅小官的預計中,兩年之後定會看見成效。
虞朝的商人們手裡是有銀子的,現在的問題是他們不敢去投資。
這一步若是跨了出去,前行者賺到了更多的銀子,非但沒有發生朝廷吞併之事,反而得到了朝堂在稅賦上的減免支持,那麼虞朝的商業會極快的活躍起來。
這便會帶動格物的進步——他們自然會想盡辦法請了匠人更新工具,於是商品的產量會極大提高,而單價會大幅下降。
所以兩年之後,開啓國貿,這是一個關鍵的時間節點。
而原本計劃在今年底送虞朝三公主去荒國,他還一直在謀劃着此事,細雨樓在荒國的諜子正在不斷增加,爲的是滲透進荒國更多的地方。
他要去夷國搶戰馬!
他還想着讓荒國的上都亂起來,因爲他要帶着完整的三公主回去!
這是他答應過霍淮謹的事,而今看來得另想辦法了。
就在前幾天,他纔給傅大官去了一封信,信裡說了去尋找長江出海口這事,同時還說了讓傅大官跑一趟瑤縣。
瑤縣縣令燕熙文那廝正在籌備建碼頭的事,傅小官卻提出了更大的規劃——不僅僅是得建碼頭,還得新建船塢,足夠大的那種。
他想的是此行回去之後,得親自去一趟四孃的孃家,得和那裡的匠人們談談關於造戰船的事情。
舊野那地方他得去看看,如果真的是一處天然良港,那麼他會征服舊野據爲己有。
得在舊野那地方成立第一支艦隊,這需要很長時間,這沒關係,他還需要招募水兵。
他心裡還掛念着水月庵裡的秘密,他還想要去虞朝西荒西戎府,帶着他的神劍,去找到不念師太,以及不念師太從洞庭君山帶走的那個小女孩。
當然,順便再把拜月教滅了,這事兒纔算完美。
……
這些他原本在心中規劃好的事情,而今看來都要夭折了,這讓他很是遺憾,畢竟來到了這個世界,他很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去帶領一部分人跟隨他的腳步,去這個世界的各個角落轉轉。
比如將那個琉國給殖民了,比如去往更深遠的海域等等。
而今身份既然轉變,那麼那些留於虞朝的遺憾,他只能在這武朝去彌補,只是對於武朝,他而今還毫無概念。
他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樣的國度,不知道這個國度的疆域,不知道這個國度的經濟與軍事實力,也不知道這個國家的文化以及信仰。
一切都得從頭開始,這違背了他當一個鹹魚的初衷,但顯然他現在明白自己還真沒有別的選擇。
那便且行,且看看。
……
……
當陽光將鏡湖山莊的薄霧驅散,當通透的藍天倒影在鏡湖之上的時候,寧思顏領着九個人走入了內院。
“大皇子,文行舟文老等九名大儒來訪,接客!”
寧思顏依然站在門外扯着嗓子一聲大吼,唯一的區別就是冠以了大皇子這個稱號。
文行舟等人昨日從寒靈寺回到觀雲城在第一時間知道了這個消息,他們當然一樣震驚,然後他們便極爲歡喜——曾經虞朝的天下第一才子傅小官,現在可是我武朝的大皇子了!
這豈不是說一直被虞朝壓制一頭的文事,這就要翻身了!
看看傅小官的那兩幅對聯,看看他作出的那五首詞,再看看他寫的那《陋室銘》,這些現在可都是屬於武朝的榮譽!
文行舟當晚便叫文希若做了一桌子好菜,喝了一瓶西山天醇。
而驪山書院的莊老夫子等人也不例外,這可是文曲星南歸,了不得的大事情,他們擊節而歌,甚至在蘭溪旁舉行了一場小規模的歡慶。
蘭溪七子除了武靈兒都在這裡,唐三小姐也在這裡,加上原本就在驪山書院執教的四位大儒夫子,這歡慶弄得有些尷尬——雖然這些學子們也都聽說過了關於傅小官的風言風語,可這次卻不一樣!
陛下發出了明旨,四月初九傅小官隨陛下前往大雪山神廟祭天,四月十五,傅小官隨陛下入太廟祭祖,留名於金冊之上,改名……武小官!
卓東來獨立蘭溪,心裡難受之極。
本想着藉着此次文會壓過傅小官一頭,然而這一壓,卻壓在了未來的太子頭上!
這特麼的,卓東來整個人都不好了。
那廝此次文會僅僅就走了一個過場,敗北是一定的,若是早知道他是未來的太子,老子要這文魁來幹屁啊!
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
“東來。”
“院長。”
“你是不是覺得贏了難受?”
“……是。”
“去喝酒吧,你想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