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派中官把李逍召到宮中談話。
宮廷廊廡之下,君臣很隨意自然,這裡沒有御史,也就沒那麼多規矩。一直讓李逍猜測了許久的那位楊氏也抱了個孩子在,現在李逍終於知道這位果然就是歷史上的一代女皇武則天了。
不過此時她還只是武昭儀,連皇后都還不是,更別說是則天大帝了。
李逍面前的几案上,擺着幾樣吃食。
玉米窩頭、玉米餅子、玉米鍋巴、玉米碴子粥、玉米爆米花······這些都是用今夏剛收下來的玉米做出來的,而且方法都是從李逍這裡要過去的。
皇家很無恥的索要了李逍的獨家秘方,甚至連點好處都沒給。
“玉米寶貴,宮裡也只是留了一點點食用。”李治看李逍總盯着幾樣玉米食,便解釋道。
“今夏收穫之後,已經有足夠的種子了。”李逍倒無所謂你吃不吃,他心裡想的是李治把自己召來幹嘛呢。
他雖說是五品的朝散大夫,但實職纔是六品的玉米監正,這在長安百司衙門裡不過是個小官,都不夠級別面見召對的。
“朕今天召你來,是有一事想要問你。朕聽說你上次用幾張紙就在司農寺太倉裡換走了一萬石糧食?”
李逍心想怎麼這狗皇帝這個時候問起這個來了,這事都過去好久了啊。腦子裡轉了轉,覺得自己也沒哪裡違反了大唐的律令法規,當下便道,“陛下,那不是紙,是債券,而且我也沒用債券從司農寺太倉那裡換糧,是用債券募集了錢,然後才用錢在太倉買的糧,一千五百貫錢,市價買入的五千石粟和五千石米糠。”然後他提醒皇帝,我那債券不就是賣給了老王你麼。
李治嘿嘿一笑,掏出一張面額一百錢的債券來。
“繞了一圈,其實不都是一樣麼。”
“陛下,這自然是不一樣的,怎麼能是一樣的呢。”
李治揮了揮手,“好了,朕不跟你糾扯這個,朕是想跟你談談這個債券的問題。你當初是怎麼想到弄這債券來騙錢的呢。”
李逍不樂意了,什麼叫我用債券騙錢,這怎麼能是騙呢,那是我憑本事換來的好吧。
他跟皇帝費力解釋了一遍什麼叫債券。
李治把玩着那張債券,“朕很好奇,你這債券怎麼弄的,每一張都一模一樣,不似手寫的。”
“回陛下,這是印刷的,先刻雕版,然後印刷。這債券是兩面的,因此用了兩個雕版。另外上面還有數字編號,每張都是獨一無二的數字,這串編碼用的是銅活字印刷。”
“原來如此,難怪朕想了許久,都沒明白你是怎麼印的如此精美的。想不到,原來這其中還有這麼多的名堂。這雕版和活字印刷債券,成本很高吧?”
李逍心說這有個屁的什麼成本,老子一千五百貫債券,可是印了一萬五千張的,印的越多成本可是越低,總共就雕了一副雕版,再一套字母和數字銅活字。能有多少成本,成本最高的不過是紙張和油墨,但因爲自己的這個債券每張很小,因此攤下來一張也沒多少。
當然,他對皇帝說確實花了很多成本,什麼雕版很費錢啊,難度高啊,特別是上面還要雕花啊。什麼那些編碼符號,非常麻煩啊。特別是油墨啊,更是極難調製等等。
李治聽的不耐煩了。
“朕不問你這個,朕是想問你,如果朝廷也要發行債券,你覺得可行嗎?”
臥槽,原來是這個啊,李逍心想。
朝廷發債券,這當然是可行的,不過怕就怕朝廷沒信用啊。我發債券,你老王不買,我也能找到人買,畢竟發行的不多,而且我老李那也是有信用的,畢竟堂堂大唐的貴族爵爺。
“陛下爲何想發債券呢,又想發多少?”
李治手裡把玩着李記債券,一邊道,“東征雖然進展還算順利,但估計會是一場持久戰,如今宰相們提議讓程咬金在遼東屯田,一邊打仗一邊種田。還提議讓薛仁貴和蘇烈也在百濟屯田,這場仗不知道何時能休。”
他本來還期望薛仁貴他們水師入百濟後,能夠攻城拔地所向披糜,快速滅掉百濟呢。但現在情況表明,百濟也並不全是軟柿子。
北線的遼東戰場,高句麗人大軍雲集依靠千里山城防線,死死守住遼河一線。而程咬金雖統率大軍,但朝廷有令,並不想跟高句麗人在遼東硬碰硬。這支大軍只是爲了牽制高句麗主力,雖說不用打仗,但大軍駐紮遼東,每日耗費也是巨大,哪怕不打仗,但也不能撤回,否則高句麗人必然調大軍南下百濟,夾擊薛蘇二將。
打仗是最費錢的,尤其還是這種動員十幾萬大軍的大戰,還是遠出國門的戰爭。
前方流水般的耗費錢糧,而偏偏今年夏收,關隴、山南等地因旱災導致歉收,許多地方甚至直接絕收。
許多州縣都請求調拔糧食救災。
太府寺左藏裡的錢,還有司農寺太倉裡的糧食,那是越來越少了。
“朕打算髮行一百萬貫債券,募集錢帛然後買糧用於遼東做戰和賑濟災民。”
一百萬貫,皇帝的胃口挺大。
現在長安米價都達到鬥米五十文了,價格比較驚人,算是自貞觀四年來,長安米價的新高。
一貫錢現在只能買兩石米,一百萬貫,可以買二百萬石米。不過募集來的錢還得用於給軍隊發賞賜辦武器衣裝等,不可能全用來買米。
買了米,也還得有運輸的耗費。
但有個比較實際的問題,一百萬貫可不是小數目,向誰募集呢?
李治早想好了這個問題,他想的比較簡單,攤派啊。貴族官員按品級認購,而商人們也要按照財力購買,甚至各州各縣也要按人口富庶分攤下去。
“大唐天下三百餘州,分攤一百萬貫總不是問題。”
李逍撇撇嘴,皇帝果然就是這套思維,這簡直就是強盜思維啊,根本就不是市場經濟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