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倭人果然全軍出擊了!”
“早在預料之中也。”李逍頭也沒擡,夾起棋盤上的一個炮,猛的拍在對面的一匹馬上,“叫你貪心,叫你冒進,這下無路可逃了吧?”
棋盤對面,行軍長史劉仁軌凝視着面前的棋盤,無奈的道,“大帥倒是好鎮定,我是比不了,這邊下棋,可心思卻全吊在那邊的戰場上呢。一半的棋力都發揮不出,倒是讓大帥今日找到復仇的機會了。”
“放心吧,不會有什麼變化,這一切都在我們的推演之中。爲了這一天,我們準備了三個月,整整三個月的時間,都在等着這一天。各種各樣的可能我們都預測過了,也做過推演,還有了預案,不管倭人如何變化,都只會在我們的預料之內,所以他們逃不過我們的手掌心。”
阿倍比羅夫很囂張狂妄,以爲自己戰艦千艘,兵員六萬,就可以完全無視兩萬大唐新羅聯軍的防禦。他以爲自己的將士只要一頓猛衝,就能衝破唐軍的水寨,把唐軍逼進兄山江狹窄的小域裡去。
可是數量衆多的倭軍卻在進攻中立即暴露出了自身的缺陷,分批前來的倭軍在指揮上缺乏重心,雖然阿倍比羅夫自認爲擅長水戰,可上毛野君稚子、阿曇比邏夫、廬原君臣等這些統兵大將並沒有幾個真正服阿倍比羅夫。
這一戰其實在戰前就已經表現出來了,之前入侵新羅,諸將分批入新羅,也是各自爲戰,根本沒有個統一的指揮協調。這次聯手而來,可依然沒有真正的指揮重心。
這些人在倭國大多是地方或朝廷的實力派,或是自成一統的舊貴族,根本不可能做到聽從其它人的指揮。
而廬原的一萬人馬剛剛到來,之前他在新羅戰場上更是還從來沒有與其它三支部隊有過協從作戰的經售,更沒有聽過阿倍發號施令的先例。
這導致衝鋒的號角一吹,各部之間便缺乏有效的配合,令出多門,陣形混亂,甚至可以說毫無陣形。
這種情況,在水戰之時,便顯得格外的突出。
唐軍這邊,李逍卻是坐鎮在海灣江口的城堡之中,海灣裡的水帥由趙持滿親自指揮,他確實也不太輕鬆,主力是兵力太少。
總共兩萬兵馬,還得分出一半在岸上守衛三座城堡。
剩下一萬的人馬在兩個水寨裡面,面對六萬倭軍野豬羣一般的衝擊,壓力還是很大的。
趙持滿率領的中央主力艦隊往江口撤退,令兩翼的兩座水寨的岸防武器向倭軍發射弩箭、投石、火球、火箭等物。
緊接着,兩座水寨裡的兩支留守艦隊,也都接令從水寨裡駛出,他們隨中央艦隊向後收縮之時,利用相對靠前的局面,同時向中央收攏。
本來就主動衝鋒的倭軍艦隊,漸漸的反而陷入了唐軍的半包圍之中。
尤其是此時,唐軍佔據的是有利地形,是順流而泊,而倭軍卻是逆流而攻,這又減輕了唐軍的不少壓力。
“衙前,倭人這衝鋒也太隨意了一些,他孃的都沒看到我們兩翼已經包夾過來了嗎?”
中央艦隊的旗艦上,一名校尉看到那些瘋狂的倭軍船隻,忍不住罵娘道。
趙持滿如松樹一般立在那裡,目光緊盯全局。
“這樣不好嗎?這些也早就在大帥的預料之中了,他早說過倭人難有統一的指揮重心,打起來更不會有什麼默契配合,這些人打仗就靠一股子狠勁兇勁,然後比人多,拼兇狠,畢竟倭國偏居一隅,都是列島,平時打仗也就是鄉村鬥毆級別的,哪懂什麼真正的戰爭之法。”
“倭人還真蠢!”校尉忍不住又罵道,準備了這麼久,還以爲會是一場硬仗呢,結果倭人這樣打法,還真是讓人不忍失望了。
“戰爭只講結果不講過程,更不能輕敵大意。”趙持滿轉身傳令,“趁着倭人現在這股混亂勁,讓兩翼的艦船同時夾擊倭軍,箭弩齊攻,同時採用火攻!”
由於倭人衝的太快,也缺少指揮,導致倭船雖多,卻大多擠的很密集。
兩翼的唐軍船上火箭一出,數量衆多的倭軍小船迅速陷入一片火海,慌成一團,奪路而逃的火船又引燃了後面更多的大船。
倭軍本就佈局混亂,指揮無序,這個時候更是被動,狹窄的江口附近,瞬間成了下餃子的大鍋,倭軍紛紛跳水逃命。
“燒的好!”
趙持滿揮拳對空一擊,“趁勢反擊!”
中央艦隊這個時候終於不再撤退,而是整齊的順流而下,向着倭軍船隻推進,利用配備的火器,加上船上的重弩等的射程優勢,遠遠的掃蕩清除倭船。
到中午時分,倭軍的進攻已經成爲敗逃。
一戰焚燬倭船二百餘艘。
消息傳到城堡,李逍又完成了一次對劉仁軌的虐殺。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傳令趙持滿,讓他率艦隊追殺!不能讓倭人重新集結,得殺的他們潰不成軍,再無法重整旗鼓!”
傳令兵領命而去。
劉仁軌一面擺棋子,一面驚歎的道,“剛纔大帥這兩句詩真是充滿霸氣啊,可有全篇?”
“暫時還未有,隨口而出而已。”
趙持滿得了軍令,自然是更無牽掛,率領一百多條戰船,一路追擊。
兩天之內,他逼的倭軍四輪匆促應戰,每次都把匆匆集結起來的倭軍又殺的潰不成軍。
“報,稟報大帥,趙衙內兩天之日,四戰倭軍,四戰皆捷。焚燬倭船六百餘隻,煙炎灼天,海水皆赤,擊殺倭賊無數,俘虜應有萬餘!”
李逍擡頭對劉仁軌哈哈大笑。
“恭喜大帥,終得大勝。”
兩人相對,都是哈哈大笑。
良久,李逍拋下手中棋子,“不下了,這兩天了下膩了。”
劉仁軌低低笑了幾聲,把棋子一枚枚裝入盒中。他收好棋子,擡頭去看李逍,這位年輕的節帥,今年纔不過二十幾。
可誰能想到,就是這樣一個年輕人,卻能在朝廷主力調到西域之後,就以三千老弱就能鎮撫住百濟舊地呢,雷霆平定百濟復國叛亂,迅速恢復秩序,恢復生產,讓安東道自給自足還能向朝廷上繳幾百萬貫稅收。
更別說,如今又先斬後奏,帶着兩萬人殺入雞林,先奪新羅王都擒新羅王,立新羅傀儡朝廷,又在這江口大敗倭軍六萬人的艦隊。
此一戰後,李逍之名是徹底的威鎮海東了。
“相信朝廷不久之後就會有旨意下來,要召大帥回長安了!”劉仁軌嘆聲道,如此年輕如此厲害,又如此膽大進取的節帥,估計長安方面肯定不會放心讓他久留海東的。
“其實我倒更願意多留幾年,沒來之前不曾想來,可現在卻又暫時不想走了。”李逍搖頭笑道。
“大帥立了這麼大功,不想走也得走啊。”劉仁軌道,立了大功升賞是肯定的,但另一方面,朝廷也不會讓這樣本事的人久在邊地,否則時間久了可能就容易擁兵自重或有自立之心了。“以大帥在海東之功,回朝後封個公爵都是肯定的了。”
封公是肯定的,至於是縣公還是郡公就不太好說了,封國公的可能性則不太大,畢竟李逍還這麼年輕呢。
這一戰,倭國數年準備的千餘戰船幾乎全部毀掉,六萬倭軍只餘萬把殘軍逃回新羅南部沿海,餘者或死或俘。
見大勢已去,幾位倭軍大將紛紛駕舟西逃,唯有阿倍比羅夫不甘失敗,在最後還率艦船猛衝唐軍戰陣,結果最後船被擊沉,連人也受傷之後被擒獲。
自兄山江敗逃回去的倭軍,讓留守的倭軍紛紛喪膽,毫無鬥志的倭軍開始主動的集結,然後向倭國撤退。
趙持滿和王方翼二將,水陸並進,一路追着倭人的腳步前進,但都嚴格遵守了李逍的將令,沒有再向倭軍發起進攻。
正所謂困獸之鬥,十分兇狠,倭人既然願意撤退,李逍也就不願意再跟他們做無謂戰鬥。
如今唐軍雖勝,可畢竟這只是安東的一支偏師。
倭軍在兄山江損失了近五萬人,但在新羅依然還擁有總數多達五萬的兵力。
他們不過是被嚇破了膽,紛紛逃回倭國,李逍樂得不費一兵一卒輕易的一步步接收了倭人逃走後空出來的城池。
許多倭人甚至逃的太匆忙,連他們劫掠而來的許多錢帛糧食等都來不及帶走,許多連燒都來不及燒,都一堆堆的囤積在那裡,全白白便宜了唐軍。
顯慶二年,元旦。
李逍在金城渡過,他現在已經正式把他的雞林道行軍大總管府遷到了金城。
傀儡新羅王金政文主動去除了新羅王的王號,只以大唐雞林州大都督府大都督的名義管理新羅。
王方翼、趙持滿、劉俊、薛楚玉、程伯獻、劉仁軌等一大批安東大將,則在年前如秋風掃落葉一般的橫掃整個新羅,迅速的接管了一座又一座城池。
在新年鐘聲敲響的時候,新羅舊地,已經徹底的成爲了大唐疆域的一部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