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天時間,李逍就已經四處走訪了長安的許多酒坊。
長安做爲百萬之都,特別是做爲都城,對酒水的消耗還是很多的,除了少量酒是從地方運來,多數的酒水都是長安及周邊的酒坊釀造的。
釀酒雖然耗費糧食,長安糧價比地方貴,但酒水運輸到長安卻也一樣不便宜。酒坊多,酒糟自然也多。
隨便一打聽,就驗證了李逍的猜測。各酒坊不管以什麼釀酒,但釀造出來的酒糟其實都只是賣做養牛羊的飼料而已。
“一石十五文。”
長安最大的一家酒坊,掌櫃的對前來問價的李逍倒也挺客氣,不過這個價格就不算是客氣了。
“掌櫃的,你這個價格可不夠實誠啊。”李逍笑着道,如今市場上一斗粟米不過兩文半錢,一石也不過二十五文,這一石酒糟居然賣到十五了,只能說貴。
“話可不是這麼說的,你看看我們這是什麼酒糟,這可是江南運來的糯米釀酒後剩下的酒糟,我們的酒是最上等的酒,酒糟自然也是最好的。長安一斗糯米都什麼價格了?一百五十文一石啊!”
粳米一百一十文一石,而這糯米價格還更高些。按他這麼說,糯米釀酒後剩下的酒糟賣米價一成,也並不高。
“掌櫃的,我買的量大,而且如果價格合適,以後肯定會長期購買,據我所知,你們酒坊釀造的酒多,這酒糟自然也多。平時酒糟對你們來說也是個比較麻煩的事情吧?”
“不麻煩,有什麼麻煩的,我們的酒糟可是好東西,好多人都買去做菜吃呢,而且我們的酒糟拿去喂牛餵馬也是好東西。”
對掌櫃的這番話,李逍只是笑笑。
“酒糟做菜吃倒是可以,但這又不能當飯吃,也就是偶爾買點,能賣多少呢。喂牛餵馬用普通的酒糟就好,你們這個可太貴了些。實不相瞞,來之前我已經仔細打量了下貴坊,發現你們的酒糟都堆了好幾個倉房了,甚至有些都已經直接露天堆放了,這要是一場雨下下來,可就白瞎了。”
掌櫃的見李逍是個明白人,也笑了笑。
“你打算買多少呢?真的量大的話,倒是可以便宜點。”
按李逍掌握的情況,這酒坊裡的糯米酒釀造,差不多一百斤糯米最後能剩下三十斤左右的酒糟,這是幹酒糟。
但糯米釀黃酒的出酒率卻很高,一百斤糯米,最後甚至能夠得到一百二十到一百五十斤的黃酒,這也算是黃酒的一種特色,畢竟蒸糯米加酒麴發酵後,最後是要加水再發酵的,故黃酒也稱水酒。
對酒坊來說,其實酒糟真的可以算是忽略不計的殘渣。
可對李逍來說,這酒渣卻能成爲他釀酒的重要原料。
一百斤糯米釀酒後能剩下三十斤的幹酒糟,而李逍有把握可能用一百斤酒糟蒸出十五斤的糟燒來。
按這種出酒率來說,其實就算掌櫃開口要一石十五文,也是相當划算的。
不過生意總不能這樣做。
“說句不吹牛的話,掌櫃的有多少糯米酒糟,我就願買多少。不過只要新鮮的,不能是那種變質的,我怕變質了我的牛馬吃了會拉稀。”
“哈哈哈,這位兄臺還真是不怕風大閃了舌頭。有多少要多少,你知道我們這裡一天要釀多少酒嗎?僅是糯米酒,一天出的酒糟就能嚇你一跳。”
“那這樣,爲表誠意,我願意先買一百石糯米酒糟如何?一百石什麼價?”
一百石酒糟,其實也就能出千把斤燒酒,這點量,李逍覺得自己是不愁銷的,畢竟會有程咬金的訂單呢。
一百石,這個數字確實挺不小。
掌櫃的心裡算計,他這裡糯米酒糟確實不少,不過一直以來,糯米酒糟都不太好處理,皆因糯米比什麼麥米啊粟米啊這些酒糟成本高,因此他也賣的價高些,可酒糟嘛,人家買來就是喂牲口的,當然是挑便宜的買。
“一百石,十二文一石,如何?”掌櫃的便宜了三文。
“不,我覺得不夠有誠意,一百石只是我買的第一批。如果我們合作的好,以後還會有更大的量,一百石甚至都不夠一旬的。”
李逍這麼一說,掌櫃的還真的挺驚訝的了,這個李三郎究竟是哪來的,怎麼需要這麼大的酒糟量,尤其還指定要新鮮的糯米酒糟。
“敢問三郎要這麼多酒糟做什麼呢?”
“我家裡牛啊,羊啊很多啊,春冬季節容易掉膘啊,買點酒糟也能補補膘。”李逍笑着答道,這個回答掌櫃的半信半疑,但既然生意送上門,他還是很高興的。能夠有大宗的糯米酒糟訂單上門,總比扔在那裡低價賣划算。
“三郎你開個價,我也不打算賺錢,就當交你這個朋友。”
“五文一石如何?”李逍開價很狠,充分的發揮了殺價就直接三折的精髓。
掌櫃的翻翻白眼,誰砍價這樣狠啊。
“掌櫃的,不便宜了,你這是酒渣啊,又不是糯米。糯米雖然賣一百五十文一石,但那畢竟是江南運來的糯米嘛,而你這可是酒渣,尤其是據我所知,長安及周邊酒坊可是很多的,釀糯米酒的酒坊也不少,他們那裡也有許多酒渣呢。”
“那我可是很虧本的啊。”掌櫃的一臉爲難的樣子。
不過李逍不爲所動,他虧個毛,誰不知道釀酒的利潤高,尤其這年頭能夠開酒坊的,要不就是官方開的,要不就是那些有來頭的人開頭的,酒的利潤又高,平時賺的盆滿鉢滿的。
一點酒糟,真是賣多少就多賺多少。
“六文錢一石,我也一事不煩二主,以後就找掌櫃的拿貨了。”
“六文一石真是太少了。”
“一旬一百石,每次我先付三成訂金,然後掌櫃的派夥計給我把東西運到藍田藍溪,貨到後再付兩成,剩下的一半貨款,三月一結清,如何?”
“三郎你這樣,我可還得搭上運費呢,這更沒錢賺了。”
“掌櫃的,咱們都爽快點,要是答應呢,我這就付錢,你要是不肯,那我只能轉身出門,然後去下一家了。”
“三郎一月真的能夠要三五百石的酒糟量?”
“當然。”
掌櫃的想了想,覺得真要是有這麼大的量,倒也不是不能合作,一個月幾百石的糯米酒糟一下子有了出路,倒省的以後煩心了。
“行,我交你這個朋友了。”
“合作愉快。”李逍笑着拱手。
接下來的事情,自然就是看貨,然後交錢。不過李逍要求訂一個契約,做爲一個後世來人,還是比較注重契約的。而原本掌櫃的以爲,做生意嘛誠信爲本,哪裡用的着籤什麼契約,畢竟對他來說,一月幾百石的酒糟,其實真沒幾個錢呢。
一月五百石都才三貫錢而已,他還得拿點錢出來讓人把這東西運到藍田去,幾十里路,也得花點錢。要不是覺得可以一次性把這些酒糟清理掉,省的平時零碎賣總是堆的到處都是,他還真懶得跟李逍磨牙。
李逍堅持,借了紙筆,當場就寫了一筆契約,然後一式兩份,各自簽名按手印。
契約約的倒很簡潔明白,約定了價格以及結算的方式,這樣大家也能夠免於以後有什麼扯皮的地方。
合約簽了,李逍也大方的先付了三貫錢,這等於一次性付了五百石酒糟的全款,這倒讓掌櫃的有些意外,談錢的時候斤斤計較,真談好,這李三郎卻很豪爽了。
倉房裡,李逍親自查看酒糟。
倉庫裡堆滿了酒糟,全都是直接散堆着,酒糟是乾的,但其實也不是全乾,而是還有點溼,比較黃酒最後出酒的時候是靠壓榨出酒,總不可能壓的太乾淨的。
這樣存放的酒糟,其實不能保存太久時間,容易發黴壞掉。
好在這倉庫裡的酒糟都還挺鮮的,查看過後,沒有什麼黴變的,李逍便跟掌櫃的說好,第一批就直接拿五百石酒糟。
跟隨前來的趙先生有些擔憂的道,“家裡酒坊都還沒建好,一下子買這麼多酒糟,能夠蒸的過來嘛。”
“阿耶放心吧,我自有把握。”
錢已經付過了,掌櫃的自然高興能夠清空倉庫。
運送五百石的酒糟到藍溪去也不輕鬆,畢竟八十里路。一車運個五石,也得運個一百車次。不過這倒難不到掌櫃的,酒坊邊上本就有許多賣力氣的腳伕車伕,都是靠運酒運酒糟賺點辛苦錢。
掌櫃的吆喝一聲,就叫來一羣漢子,跟他們很快談好了價格,他並不需要付錢,而是直接拿酒糟還當工錢,而那些漢子們也明顯都習慣並接受這種交易方式。
他們拿的酒糟要比酒坊賣的價格還便宜些,這樣他們自己去賣掉,其實還能多賺一點的。
不過李逍自己心裡算了一下,發現這些人的工錢還真是便宜,辛苦一天,其實賺不了多少錢。
別說一天賺個百來文錢,其實一天也就賺十文錢左右。
但是對那些漢子們來說,其實已經不錯了,十來文錢的話,夠他們換來幾鬥米呢,就算他們還得置辦車子,得喂騾子,也已經很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