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那個出租車司機會一遍遍提醒他,讓他醒來。
陳江沮喪在坐在白骨堆裡,一邊痛哭流涕,一邊捶打自己的腦袋。四下裡一點雜音都沒有,遠處薄冥的濃霧裡,一座城市的輪廓若隱若現。自己一定是成了一頭怪物了,明明下定決心要以人的身份活着!陳江從未像現在這般憎惡自己,眼眸裡因此而蒙上一層厚厚的死意。
如果自殺的話,或許就沒有這麼多的痛苦了。思及此,他彎腰從附近骨堆裡撿起一根一端尖銳的骨頭。只要自己死了,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是吧?他兩手握住那根骨頭,將尖銳的一端對準自己的胸膛。
只要一用力,他的肺子肯定會被這根骨頭扎透的!
只要一用力,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陳江着了魔似死死盯着尖銳的一頭,呼吸粗重了起來。
死吧!
他咆哮一聲,還沒等他用力,突然一盆冷水澆到了他頭上。
他猛地睜開雙眼,一個逼仄狹窄,略帶臭氣的空間頓時佔據了他全部視野。腦袋昏昏沉沉,兩眼漲得像炸開了一樣,渾身上下還溼漉漉的。接着他低下頭一看,愕然發現自己跪在衛生間的地磚上。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無意間,他鬆開手,噹啷一聲,一把水果刀掉到地上。
遲疑了會兒,他將那把水果刀撿起來,放在白熾燈下細細端詳。
這一刻,他已經差不多猜到自己剛纔做了什麼。
“洗把臉就出來吧,還是這樣讓人不省心。”一個清冷的稚嫩的童音從外面傳來,陳江聽罷汗毛倒豎,自己家裡什麼闖進賊了?
他攥緊那把水果刀,火急火燎的從衛生間裡衝出來。
好歹也經歷過那麼多陣仗,區區一個小毛賊而已。不過握住水果刀那一剎那,一股他難以駕馭的兇性就從他體內迸發出來。不見到血,他心裡那頭名爲兇性的野獸是不會滿足的。這纔是讓他感到恐懼的地方,短短的那不到三個月的時間,他已經蛻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劊子手,吃人的野獸!唯獨這一點他無法接受!
“好久不見。”
誒?
是她?
小鳥遊晴子背對着他,用他的筆記本電腦玩着一款不知名的格鬥對戰遊戲。
陳江突然產生一種錯覺,他好像又回到他們剛開始的時候。
他甩甩腦袋,隨手將水果刀扔到地上。走到牀邊時,他把手探進被窩,被窩已經涼了。他指不定在衛生間裡待了多久。陳江往牀上一坐,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越想越煩躁。
“我進來的時候,你在衛生間里正準備拿刀自殺。”
“是你救了我?”陳江用低沉的嗓音說道。
“算是吧。”小鳥遊說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你跟蹤我?”
“算是吧。”
“多虧你了。”陳江沒有在這上面追究,說完就疲憊的躺在牀上。兩個人都不說話,陳江滿腦子都在想一個問題,到底那邊纔是現實!?
現在他真的已經分不清了。
“不好奇嗎?我爲什麼要對你說好久不見。”小鳥遊晴子的手離開鼠標,說這句話時,她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冷淡還是嚴肅,陳江坐起身來,一臉茫然。
“你說吧,我在聽。”
“我要聽你先說。”
“聽我胡說八道嗎?”陳江自嘲的笑道。
“你一定知道些什麼,告訴我。”小鳥遊猛地拉近與陳江的距離,一條腿擔在牀沿,兩隻手抓住陳江的衣領,上身前傾,兩個人差不多臉貼臉了。從外表上看,小鳥遊是個小女孩無疑了。可是她現在凌厲的氣場還有精緻的面龐,實在讓人難以忽視她做爲一個女性的魅力。
不行不行,再妄想下去,就要朝罪惡的領域發展了。
陳江趕緊閉上了眼。
“睜開眼看我。”
是命令的口吻,陳江心裡暗暗叫苦。
王丹的性格基本沒怎麼變,怎麼到了小鳥遊這裡,就突兀的走起女王路線。
一個不滿十二週歲的女王嗎?
靠,這也太罪惡了。
陳江長舒一口氣,輕輕將她推了回去。
“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的長輩,你能對我多點尊重嗎?”陳江試圖拿出成年人的架子,然而小鳥遊晴子的氣場依舊穩壓他。這也太令人沮喪了。
“只要你把你知道說出來,我不介意對你撒撒嬌。”
“免了。”陳江連連擺手,“很違和誒,突然對我撒嬌的話,再說我也沒有那種癖好。”
“什麼癖好?”
“蘿莉控唄。”頓了頓,陳江繼續說道:“我確實認識你,準確的說,是認識一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甚至名字也一模一樣的小女孩。”
“繼續說。”
“小鳥遊晴子,鏡龍會高級幹部,因爲我是傳說中僅存的開悟者的緣故而留在我身邊。雖然到現在,我也沒搞清楚開悟者是什麼意思。”
“天然具備超能力,並且直接能聆聽那個存在旨意的人。”
陳江聞聽此言,心裡不由得發毛。這是那個小鳥遊才知道的情報,她若是知道的話,豈不是說明,這個世界就是假的了?
“我們曾經一起坐過什麼車?”陳江急忙問道。
“邁巴赫。”
“我們是怎麼認識的?”陳江的呼吸急促起來。
“在一家和式酒店裡,那時你招惹了張家河張代理。你向我們展示了你媲美閃電的速度。”
“就是這樣!”陳江興奮異常,看小鳥遊晴子的目光一下子變得親切起來。
“那些夢,果然都是真的。”
末了,小鳥遊晴子的一句話,將陳江打回原形。
“你剛纔說什麼?”一股巨大的失落感籠罩着他,他說話也提不起勁兒。
“我們來交換一下情報吧,聽完了,你大概會明白一些事情。”
小鳥遊在電腦椅上盤膝而坐,臉上的表情卻表現出與她嬌小的身軀不相襯的成熟。
她開始講了,陳江下意識屏氣噤聲。
“我是在一輛大巴車上醒來的,身邊都是些老爺爺老奶奶。導遊坐在車頭,熱情洋溢的講解着什麼。這樣看來,我好像是旅行團中的一員。”
“之所以用這種不確定的口吻講出來,是因爲當我醒來時,我有種特別強烈的突兀感。和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其實回想起來,在我醒來後,我差不多有一分鐘的時間,完全想不起來我是誰,我要去哪裡,我的過去又是怎麼樣的。”
“後來呢?”陳江不禁問道。
“我就像作家筆下的一個人物,開始我的設定是一片空白,漸漸地,我腦子裡多了些有關我自己的設定。這時候我知道,我是東瀛某財團的大小姐,這次是逃家才跑出來的。我從出生起就接受精英教育,學習社交禮儀,唯獨和武器沒有過多接觸。”
說完,小鳥遊就從大腿內側掏出一把銀色沙鷹,閉着眼,將它完全拆分又閉着眼,將它完全組裝起來。整個過程耗時不到半分鐘。
小鳥遊晴子把那把銀色沙鷹丟到了陳江懷裡,陳江忙不迭接住它。
“本來我沒在意這些,純粹當成自己睡得太死了。所以我醒來後不久又繼續睡覺。這時候,我做了個夢。夢到自己住在一間老公寓裡,坐在陽臺上抽着煙,手邊還有個盆栽。我似乎在等待什麼人回來,可是那個人卻始終沒有出現。”
這時,陳江想到了小鳥遊跟他說起過的那個殺手與蘿莉的故事。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醒來後我就感覺自己多了個技能。”小鳥遊晴子又拿出一支手槍,“我打電話給了我在這個世界的爸爸,讓他給我送兩支槍來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