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頭使勁的點了點頭,滿眼的清純之色,陳江心裡不禁美滋滋,原來關懷他人,也是一件舒心的事。
他不禁仰頭,發現漆黑的頭上,正有十幾顆閃閃發光的魂晶,在慢悠悠的飄落,其中一顆,距他們最近。
便指着那魂晶說道:“走,我也想去城裡,弄條船。”
在地下世界,隱藏在黑暗中的一個小村子不好找,但一個城市,卻十分顯眼,只要你站到高處,便能看見,那光亮最密集的地方。
陳江與小石頭,一路奔着那成片的光亮,順便又撿到了,或者說搶到了十幾顆魂晶,已足夠換名牌所用。
當他們來到城市邊緣,陳江已經餓得不行,但他還是吃不下,小石頭帶的變黑髮粘的食物。
他姥姥的,多虧吉胖子沒在,否則肯定上吊的心都有,自己還是餓着吧。
陳江心裡嘀咕着,肚子還跟着叫了幾聲。
據小石頭所說,這個城市叫做白坡城,卻如一座黑山一般,高大的石壁,沒有城門,前面立着一排瞭燈,照得石壁下,如同白晝。
走到近前,陳江纔看清,原來石壁上座落着數支石頭懸柱,每支懸柱上都掛着一個吊籃,吊籃由鋼索連接,有專人把守操作,人們便是通過這些吊籃,入城出城,看着也十分快捷方便。
此刻正好一波人員落下,小石頭與陳江快速翻進吊籃,才一人拿出一顆魂晶,對着頭上的石壁頂,晃了晃。
如人所料,吊籃果然被緩緩的拉起,只有魂晶,纔是入城的通行證,這是小石頭聽來的,因爲他也是*入城,不免興奮,還不忘向陳江炫耀的擠了擠眼。
二人等到石壁之上,瞭燈的光亮帶着一股熱浪,就如從清冷的秋,瞬間進入了煩熱的夏。
人如果從長久的黑暗中,進入一片光明之地,那對心裡的衝擊,就好比地上的人撿了一筐金子,或是得到了朝思暮想的女子,或者全不是,那是一種無法言語的幸福。
從地上光明世界下來的陳江,尚且如此,何況從沒見過光明世界的小石頭。
二人瞬間成了燈火輝煌下立的兩根木樁,人來人往,全部穿着得體,最起碼掩蓋住了整個身軀。
不像小石頭,光光的腳、光光的腿、光光的胳膊、光光的背,只有一塊布片,隨意的搭在身子前面。
長期在暈暗中生活,人們看不清彼此的穿着,也就不在意了穿,何況物資極度匱乏,尤其是孩子。
但突然來到這沒有死角的光明之中,大庭廣衆之下,就好比一片爛白菜葉,突然從蔬菜筐裡,甩到了鮮紅的草莓堆上,這劇烈的反差,或許連白菜葉都會覺得無地自融。
小石頭看着圍觀人的別樣目光,遠處人們的指指點點,不禁低下了頭,真的不知如何是好,只恨這城裡,實在太過光亮了。
一旁的陳江當然不在乎這些,作爲一隻純正的妖,他已被另眼相看的太多了,這些地下的“土包子”,又算的了什麼。
地上還是冬季,他從海面下來,穿的便是冬裝,於是他脫了一件外套,扣在小石頭身上,然後拽着他,大搖大擺,向對面一片建在高坡上的房舍走去。
每個房舍的四個角,都掛着燈,而且石頭牆壁之上,全部雕刻着奇怪的花紋。
走近纔看明白,原來這一座座的石頭房子,竟是在一塊巨大的巖體上拋鑿出來的,岩石全部成灰白色,在燈光下顯得愈加明亮,怨不得這裡叫白坡城。
沒有什麼街道,人們就在雜亂的房子之間穿梭,果然是一個捉迷藏的好地方。
陳江想着,迎面正走來一對男女,小石頭上前恭敬問道:“請問大人,神殿怎麼走?”
那二人一驚,女人頷首,男人卻瞟了瞟小石頭,先看到了他的光腳,便露出了鄙夷的神情,有些厭煩,卻又似壓不住好奇,問道:“去神殿幹什麼?”
小石頭誠實回道:“去給我母親換個名牌。”
那人一驚,那女人擡頭,二人很快掃了掃陳江二人,男的卻不屑一顧地撇了撇嘴,傲然回道:“坡頂便是。”
然後再也不理小石頭的道謝,向坡下走去,當走過二人身邊時,才又冷傲的說了一句。
“奉勸,神殿不是你們這樣的貧民,應該去的。”
小石頭剛要詢問,卻被陳江堵住了嘴,只能震驚的看着那一男一女離開的背影,那女子雖然打扮得豔麗,但明顯,十分虛弱。
“那女的,被吸魂人盯上了,再過一月,必定如我母親,長眠不醒,然後……”陳江鬆開小石頭的嘴,小石頭澀澀的說道。
陳江側目,心想這孩子懂得還真夠多的,便問道:“然後怎麼樣?”
小石頭目光閃爍,躊躇着,最後才傷感回道:“然後,就變成礦。”
陳江的表情,瞬間僵硬,他終於明白村裡人,當初爲什麼不主張救小石頭母親,原來如此。
等着別人化成礦,拿出去換取食物,確實是一件並不危險,操作簡單的事。
他想着,不禁煩悶,沒想到到哪裡,都躲不掉這人吃人的罪過。
二人不再言語,很快便看到了一座純白的建築,潔白、祥和、透着一股神聖的氣息。
“這應該就是神殿吧?”小石頭忘情的說道。
但他們走到門口,門卻禁閉,裡面喧鬧的聲音,非常捏人心扉。
就像沉浸在黑暗角落的歌妓院,誰也無法想象,那拒人千里的紅門內,是一番怎樣的場景。
小石頭爬滿污垢的小手,輕輕的提起那白玉的門環,看了看陳江,陳江卻給了一個鼓勵的眼色,然後扣了下去。
似乎沒扣出音,門就火急火燎地開了,一個裹得裡三層外三層的老者,探出頭來,毫無歡迎的意思,皺眉道:“小屁孩?沒事別來撩閒!”
說着就要將門關上,陳江一隻腳卻已經踏到了門裡,笑道:“喂,這還一個呢。”
老者渾濁的眼,纔看了看陳江,厭惡道:“有礦嗎?”
陳江依然笑着,從懷裡拿出一把魂晶,足有十多枚,抓在手裡,給誰的感覺,都像是懷裡還有很多,只不過隨手抓出了一撮而已。
在這煙熏火燎的燈光下,是那麼的純淨,聖潔。
老者直了眼,然後臉上的厭惡,馬上變成了慈善的笑,就像妓院的老鴇,突然化成了殿堂上的公主,竟讓人覺得理所當然。
陳江還保持着笑,笑眼中滿是厭煩,他當然看慣了人臉的多變,還有那老者隱晦伸出的手。
他一把魂晶,竟奇妙無比,掉了一顆,卻正掉在那老者手上,老者滿意地收回手,恭敬地請二人進門,陳江卻再也沒有看對方一眼。
二人走入神殿,神殿已擠滿了人,不是朝拜的,卻真像極了一個“人肉市場”,來這裡的,都是一羣耐不住寂寞的人。
臺上,擺着數十隻瓷瓶,每隻瓷瓶前方,都貼着一張紅紙,上面寫着各種物品的名字,有匕首,也有皮靴,還有陳江不認識的物件,竟還有吉魯的最愛——五香豆。
臺下的人張望着,看到臺上的人站成一排,然後拿出魂晶,向瓶口投去,卻大部分都差之分毫,投到了瓶子外面。
這……這是神殿?
他吶吶的,怎麼看都像一個娛樂場,別樣的賭場,或者就是有魂晶人的消閒屋。
小石頭當然沒有見過,但從地上世界而來的陳江,卻見的多了。
還有這裡的常客,慫恿着,“嘿,二位,別光看呀,來神殿不投瓶子,徒勞往返嘍。”
這時小石頭已經扒着臺沿,看到了一個靠後的瓶子上,貼着名牌二字,然後回頭對着陳江,興奮喊道:“看,就是那個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