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內城區瀾滄大道,也是帝都赫赫有名的顯貴大道。
天色已晚,天空不見半點星辰,連月亮也躲進了雲層,只有風吹過,雖是入夏卻帶着絲涼意。蘇洛和約瑟躡手躡腳的進入公爵府。偌大的府邸不似往日一般熱鬧,不見半個僕人,顯得格外冷清。
“約瑟,府中的僕人呢?不會都讓老頭子教訓了吧。”蘇洛縮了縮頭,低聲問道。
“少爺,小的也不清楚,我見到老爺臉色陰沉,夫人在哭,覺得不妙,就馬上出來找您了。”約瑟也是一臉的疑惑回道。
“看來老頭子真的生氣了,這回只怕要受一番皮肉之苦了。”蘇洛無奈地笑了笑,硬着頭皮朝着裡堂走去。
一踏進裡堂蘇洛就見高大魁梧的父親背站着,而雍容華貴母親卻坐在一旁低啜。
“孩兒給父親、母親請安了。”蘇洛一踏入裡堂便是一拜。
“蘇洛!蘇洛!”一見到蘇洛進來,他原本低啜的母親頓時嚎啕大哭一把撲上來抱住自己,口中不斷地喊着自己的名字。
蘇洛被這陣勢嚇住了,他從未見到母親如此傷心過,心中隱隱有絲不安。他求救般喚着那在他心中如山般的父親。
聽到蘇洛喊着父親,帕夫卡•柏蘭登渾身一顫,緩緩轉過身來。只見他滿目赤紅,神情落寞,那原本氣度不凡的面容也顯得疲憊蒼老,那高大魁梧的身形也顯得有些佝僂。
蘇洛心頭劇顫,這還是自己那個仰望如山的父親嗎?蘇洛連忙扶着嚎啕大哭的母親坐下,雙膝一曲重重的跪了下來,口中帶着顫音喊道“父親,母親。孩兒知錯了。孩兒保證下次不敢了。”
帕夫卡•柏蘭登看着跪在地上被嚇住了的兒子,沉默許久,最後他仰天一嘆,低沉地說道“你大哥,瓦傑羅在日不落要塞戰死了……”
“什麼?!”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一般,蘇洛頓時面色蒼白,只覺心臟狠狠一緊,腦袋一片空白。
“不!不!父親你是騙我的對不對!我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不聽話了,父親,我知道錯了,父親……”蘇洛猛的站了起來,淚流滿面的朝着父親吼道。
帕夫卡•柏蘭登看着蘇洛那猙獰、痛苦的神情,心裡劇痛,他的身子輕輕顫抖着轉過身去,發出重重的嘆息聲。
這嘆息聲猶如一道烈火,將蘇洛心中那最後一絲希望燒個灰燼。
“不!不!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蘇洛大腦一片空白,跌跌撞撞跑出裡堂,身後只有父親那無盡的嘆息和母親的嚎啕大哭。
“蘇洛!你快走!哥哥擋住他們!”鼻青臉腫的哥哥使勁地推着小蘇洛。
“不!我不走!”
“快走!哥哥要比你強壯,那些混小子的拳頭對哥哥來說只是撓癢。嘿嘿。”哥哥吐出一個帶着血跡的牙齒,嘿嘿說道,那模樣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蘇洛已記不清哥哥多少次擋在自己身前,替自己遮風擋雨保護自己。
哥哥,你可知道,你就是蘇洛心中那永遠希冀依靠的大山?
……
“蘇洛,你……你醒了?怎麼樣了?別……別怕,還走一段路就到……到家了。”大雪紛飛,瘦弱的哥哥衣着單薄的揹着裹得嚴嚴實實的小蘇洛艱難的向着帝都走去。
“哥哥,很暖和。你,你怎麼渾身都在發抖啊?”
“哥……哥哥在鍛……鍛鍊身體呢,嘿……嘿嘿。”哥哥回過頭用凍得發青的嘴脣,哆嗦着回道,漫長的雪道上,那一深一淺的腳印早已被鵝毛般大雪覆蓋的無影無蹤。
蘇洛還記得哥哥將自己的衣服都裹在自己身上,他穿着單薄的裡衣,那瘦弱身體就如狂風暴雨中的大樹一般屹立不倒。
哥哥,你可知道,你就是蘇洛心中那永遠散發出溫暖的太陽?
……
哥哥!你怎麼能這麼早的離開我!怎麼能……
蘇洛跑回房間,蹲在地上矇住頭,如一個無助的孩子一般,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那緊握雙拳的手已絲絲冒出血跡。
“孩子。”不知過了多久,一雙溫暖的大手搭在蘇洛那顫抖不已的肩膀上,父親用那低沉而悲痛的聲音說道“我知道你與你大哥感情深厚,他一直是你心中的驕傲和榜樣。如今,他雖然不在了,但是我想他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這樣痛苦。他一定希望你接替自己,將柏蘭登家族輝煌的流傳下去,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
“哥哥的夢想?”蘇洛緩緩擡起了那壓得低沉地頭,那無助空洞的眼神終於有了一絲神采。
“對,你大哥的夢想。”帕夫卡•柏蘭登閉上雙眼像下定決心一般用力的點了點頭。“如今,你大哥已不在,你作爲柏蘭登家族唯一的繼承人,是時候該讓你瞭解下家族的歷史了。”
“家族的歷史?我們家族的歷史不是從爺爺那代開始的嗎?這幾十年的歷史我全部知道啊。再說,這家族的歷史與哥哥的夢想又有什麼關係?”蘇洛抹了抹那還掛在臉上的淚跡,滿臉疑惑的問道。
“今天先不談這個,我告訴你這個只是希望你不要令你哥哥失望。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隨我去皇宮,陛下要見你。等找個適當的時機我再詳細的告訴與你。切記,此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你母親!”帕夫卡•柏蘭登拍拍蘇洛的肩膀,一臉鄭重的說道,隨即便離開了房間。
“哥哥的夢想?家族的歷史?不能告訴母親?”蘇洛躺在牀上輾轉難眠,腦海中不斷回想着父親的話和哥哥的音容笑貌。
今夜,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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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雙眼紅腫的蘇洛隨着父親帕夫卡•柏蘭登來到皇宮。雖說這不是他第一次來皇宮了,但是他每次來皇宮都會被這宏偉大氣,**肅穆的皇宮所折服,這美輪美奐,富麗堂皇的皇宮就是一件集帝國無數智慧與心血的藝術品。
二人來到位於皇宮正中心的議事大殿上,大臣們早已列隊等候在此了。見二人走了進來,大臣們臉上頓時便有了戲劇性的變化,同情、憐憫、惋惜、幸災樂禍、高興、舒心……等等各色各異的表情如同花兒一般,在一張張或老或滄桑或猥瑣的臉上綻放開來。
“帕夫卡兄,對於令郎之事我深表遺憾。”一個身穿宰相服,面貌不凡,瘦尖的下巴留着一縷鬍鬚的中年男人走上前對着帕夫卡•柏蘭登一揖,面帶遺憾的說道。
“有勞哈耶斯兄操心了。”帕夫卡擡手還禮道,接着轉頭對着身後的蘇洛說道:“蘇洛,還不快叫人。”
“哈耶斯世伯,小子有禮了。”蘇洛心中有火,皮笑肉不笑的一鞠,心中卻忍不住暗罵“哼!老狐狸,不用這般假惺惺,哥哥戰死你肯定睡覺都會笑醒。”
“哈哈,好久不見,蘇洛賢侄真是越來越有氣度了,我家約克那混賬小子可是一直對蘇洛賢侄稱讚有加啊。雖說瓦傑羅賢侄不幸戰死,不過我看以蘇洛賢侄在帝都受歡迎的程度,將來柏蘭登家一定又會出一個帝國之星,果真是虎父無犬子啊。哈哈。”哈耶斯•豪希亞摸了摸下巴上那縷山羊鬍,眯着眼大笑道。
“哈哈。宰相大人說的是,帕夫卡大人府上的確是滿門虎將啊,只是可惜前一位帝國之星命苦不幸戰死。”還未等帕夫卡•柏蘭登迴應,哈耶斯•豪希亞身後一個身材消瘦,面相蒼老的人接口笑道。
帕夫卡•柏蘭登與蘇洛心中同時一怒,他們都清楚這內政大臣古基塔•胡塔寧是宰相哈耶斯的忠實走狗,在他們父子兩人最悲痛的時候,他們卻含沙射影的諷刺挖苦自己。
“兩位大人說得極是,瓦傑羅賢侄戰死的確是帝國的損失。相比下兩位大人的公子可就福大命好咯在這帝都吃香喝辣穿金戴銀,不用像苦命的瓦傑羅賢侄那樣在戰場流血流汗甚至戰死。”身材肥胖圓滾的像個球的財政大臣艾利文高•諾西眯着雙眼,如個和氣的土財主一般笑道。
“艾利文高世叔。”蘇洛恭敬的一鞠。對這艾利文高•諾西,蘇洛是發自內心的尊重,不僅僅因爲他是班森的父親,更是因爲自己家族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這個艾利文高•諾西總是會第一時間堅定的站在父親身後。
“蘇洛,對你大哥的事我深感遺憾,你一定要發奮圖強,讓那些亂嚼舌根的人閉上臭嘴。”艾利文高•諾西拍了拍蘇洛的肩膀,緩緩說道。
“謝世叔關心,蘇洛知道。”蘇洛心中一暖,用力的點點頭。
當四位大佬各懷心思明爭暗鬥之後,殿上其他大臣也都趕了過來,他們有嘆息、有感慨、有諷刺、有面露喜色……彷彿此刻就是一個戲劇學院表演課,衆生百相競相登場,整個大殿頓時熱鬧起來。
“陛下駕到!”正在這時,宮中男官用尖銳的聲音喊道。
衆人連忙四下退開,站好自己的位置俯身鞠躬,等待皇帝陛下尼古拉斯•莫桑德爾駕臨。
“衆位愛卿不必多禮。”一個威嚴而不失親切的聲音響起。
蘇洛偷偷擡頭看了看,皇帝尼古拉斯•莫桑德爾與三年前自己見到的樣子沒多大變化。他依然是那麼的氣度不凡,威嚴而不失親切,舉手投足之間無處不顯露帝王霸氣。他也是位雄才大略的帝王,從內戰中擊敗自己的兄弟和敵國勢力奠定皇位,並快速蕩平各處反叛,收復敵國勢力侵佔的領土,之後更是反攻滅亡敵國將帝國版圖擴大好幾倍。待國內政局穩定,又大刀闊斧改革,去蕪存菁,大力破格吸引人才。短短十年時間,尼古拉斯•莫桑德爾陛下憑藉文治武功,愣是將一個漸漸沒落千瘡百孔的王國逐漸崛起爲人類世界五大帝國之一的血色薔薇帝國。
“昨日北方軍團八百里的緊急軍情,想必各位已經知曉。對於這事不知諸位臣工有何看法?”尼古拉斯大帝威嚴的掃視殿上羣臣,當目光掃到蘇洛父子時,輕輕點了點頭示意,然後轉移視線緩緩開口說道。
“回陛下,臣以爲此事大有蹊蹺。獸皇雖說是個獸人,但是卻不是個蠢人,他犯不着拿着獸人帝國的命運做賭注,毫無任何理由的來侵犯帝國。臣也瞭解到最近幾年獸人帝國並無大災,也不缺食物,因此此次獸人傾巢來犯還真是有些奇異。臣建議派人前往獸人帝國和圓桌議會以弄清此事。”宰相哈耶斯連忙出列,開口回道。
“嗯,愛卿之言有理。帕夫卡愛卿,你又有何看法?”尼古拉斯大帝點點頭,帶着一絲遺憾的神情向着殿下低頭而立的帕夫卡•柏蘭登問道。
“陛下,臣也認爲宰相大人所言甚是。不過,臣以爲當下除了派出外交人員外必須馬上準備軍隊與軍事物資支援前線日不落要塞。照獸人這傾巢之勢來看,雖有日不落這等堅固要塞防禦,但光憑一個北方軍團只怕難以抵擋。”
尼古拉斯大帝點點頭,轉而看向帕夫卡•柏蘭登身旁的帝國財政大臣,艾利文高•諾西連忙出列,“陛下,近年帝國無大事,而且商業新政取得了良好的回報,帝國今年各種所得稅收要高於往年的五成,除去必要開支加上往年的積蓄,能夠應付帝國三年戰爭。”
“很好,帝國此危難之際,能見到諸位愛卿同心協力共御外敵,朕心甚慰。”尼古拉斯大帝滿意的點點頭,接着卻又有些憂傷的看着帕夫卡•柏蘭登開口道:“隨着帝國緊急軍情還帶來了一個令人痛惜的消息,帝國未來之星,帝國軍務大臣帕夫卡•柏蘭登愛卿之子瓦傑羅•柏蘭登不幸戰死。”
“朕看着這個孩子長大,他很優秀,甚至還想着把阿芙拉下嫁於他。可誰知……唉,可惜了。”尼古拉斯大帝一臉惋惜悲痛之色向着羣臣繼續說道“柏蘭登家族從老公爵那代開始便一直對帝國忠心耿耿,爲帝國兢兢業業,其許多成員更是爲帝國而捐軀。而如今帕夫卡愛卿更是痛失愛子,朕深覺內疚。”
“陛下……”帕夫卡•柏蘭登眼眶微紅無語哽塞,跪地久久不起。
“愛卿快請起。”尼古拉斯大帝起身扶起帕夫卡•柏蘭登,說道:“蘇洛•柏蘭登上前聽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