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走入學堂,李長安頓覺周身毛孔炸起,心中警兆大作。
有人對自己有敵意!
李長安瞬間掃向臺下衆人,三十名書院學子,其中有好幾個人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目露敵意。
陸文才率先開口道,“從今日起,諸位的術數課業便由李長安李教諭來教授,待今年考覈結束,書院將會酌情調整。”
“接下來的時辰,交給李教諭。”
陸文才剛說完,臺下便開始低聲議論,學堂裡頓時像鑽進了一羣蜜蜂,嘈雜聲嗡嗡四起。
陸文才朝李長安點點頭,而後便離開了學堂。
他可以讓這些白鹿學子閉嘴,但也只能管一時。
李長安能不能讓他們心悅誠服,這纔是關鍵。
陸文才走後,學堂裡更是變成了亂哄哄的一片。
更是有好幾個人放肆地盯着李長安。
李長安臉上帶着笑,自顧自地把桌案上的學子名冊翻開,對照畫像,一個個記下來。
而臺下的三十名白鹿學子見李長安這般毫無作爲,還以爲李長安怯場,議論聲更大了。
學堂裡,頓時從一羣蜜蜂,變成了一堆鴨子。
站在學堂外的陸文才,不禁無奈搖頭。
終究還是太勉強了。
書院教諭都是一步一步慢慢晉升的。
首先是書院中較爲出色又無意仕途的學子留在書院,跟隨各位教諭做一年學徒,而後考覈。
考覈不合格繼續做學徒,直到合格爲止。
合格也並非萬事大吉,在此之後還有爲期三年的評定階段。
在這三年內,必須至少有兩年考覈合格,才能從晉升爲教諭。
換句話說,想要正式成爲一名教諭,至少需要四年時間。
可李長安的教諭認命,卻徹底打破了這個過程,甚至用兒戲來形容都不爲過。
不是說李長安的術數學識不夠,而是教授書院學子,絕非一件簡單的事情。
這需要時間的打磨。
李長安沒有任何經驗,一上來就成爲術數教諭。
這一步跨的太大太急,能夠適應,才真的讓人奇怪。
李長安現在被推上來,一個不好,就是粉身碎骨。
屆時外界的非議,和書院內部的爭論,足以讓他再也爬不起來。
就在陸文才想要走進學堂,幫李長安一把的時候,學堂裡突然瞬間安靜下來。
裡面發生了什麼!?
陸文才想進去看看,可是思索片刻,還是停在原地。
既然李長安已經把場面穩定下來,自己再進去反而不美。
還是靜觀其變的好。
然而,學堂內,並不如陸文才想象的那麼美好。
李長安站在講臺上,龍象內息深處,殺意箭矢旋轉,一股股殺意化作一根根無形的箭矢,分別對準學堂內每個學子的眉心。
學堂裡幾個對李長安抱有敵意的白鹿學子,此時早已被殺意挾持,連開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了。
“怎麼不繼續喳喳喳了?”李長安站在桌案前,後背挺得筆直,目光一一掃過在座的白鹿學子。
“你們是不是以爲我會因爲同窗之誼,而任由你們胡鬧?”
“不好意思,我這個人沒那麼好的耐心和脾氣。”
“本來書院在射術教諭和術數教諭兩個之間取捨,後來擔心我殺意過重,在教授射術時,對學子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
“所以最後才讓我做了這個術數教諭。”
李長安走下講臺,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到剛剛對自己敵意最重的學子面前,
“張少白,名冊上寫你的射術在修身院排的進前二十……所以,這就是你敢對我齜牙咧嘴的原因嗎?”
張少白仰着頭,顴骨高高的,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此時卻連話都說的斷斷續續,
“李長安,你……你竟敢……對同窗動用殺意!”
“你就不怕被書院……驅逐嗎?”
“驅逐?”李長安嗤笑一聲,丹鳳眸子微微眯起,殺意越發凜然,“所以你就是那種捱打之後,就會哭着找大人來找回場子的傢伙?”
“名冊上說你來書院已經兩年了。”
“怎麼?還怕我一個纔來半年的新學子?”
張少白憋得滿臉通紅,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努力瞪着眼,盯向李長安。
李長安又走到另一個人跟前,“顧秋炎,來書院三年,文道九品,六藝考覈丙下。”
顧秋炎的髮絲上綁着金線,看起來頗有個性。
剛剛就屬他和張少白對李長安敵意最大。
“我在想,你們對我這麼大敵意,是爲了什麼?不服嗎?”
李長安的聲音裡滿是冷意,逼視着顧秋炎,直到顧秋炎額頭上都在冒汗,才重新走回講臺,朗聲道,
“如果覺得不服,可以!我給你們機會!”
“什麼時候你們能在我的殺意下支撐一刻鐘,我允許你們發表自己的意見,否則就給我閉嘴!”
冷冽的聲音,彷彿冰渣子般,硬生生鑽進三十名學子的耳中,刮的人耳膜生疼。
李長安收回殺意,學堂內的氣氛頓時一鬆,不少人輕輕擦了擦額上的虛汗,長噓一口氣。
但此時已經沒有人敢再說一句話了。
掃視這三十名學子,李長安突然輕笑起來,和剛剛的冷酷寒冰天差地別,
“其實在來之前,我想了不少要說的話,還挺溫和來着。”
“可是就在剛剛,我改變了主意。”
“諸位都已經及冠了,論年紀比我大,論書院的資歷,也比我深。”
“要是還不知好賴,那我有這個責任,給各位講講規矩。”
李長安把桌案上的名冊拿起來,“這本名冊上說的很清楚,諸位在書院的歷次考覈中,成績都不是很理想。”
“換句話說,各位此時一隻腳站在被清逐的邊緣。”
“所以你們衝我瞪眼,就能顯示出你們的超凡脫俗?”
“有本事在龍門大比的時候,把嵩嶽、萬鬆,象山三大書院,對了還有國子監的學子拎出來揍一頓。”
“現在倒好,外人都已經欺到咱們頭上來了,說我白鹿書院衰敗,距離書院之名崩塌也只有一線之隔。”
李長安一拍桌案,“嘭”的一聲,學堂內三十名學子不禁顫抖了一下。
“你們還在窩裡橫,這就是渣子的自我覺悟嗎?”
“外人現在都用你李長安的名號,來攻擊白鹿書院!”張少白憋着一口氣,不吐不快。
“所以,你們就把矛頭指向我?”李長安目光如電,
“之前我還以爲你們只是渣子,現在我倒真懷疑你們的腦袋裡,是不是裝了豬腦子!”
“他們爲什麼要用我的名號?”
“又爲什麼要攻訐白鹿書院?”
“用你們的腦子好好想想!”
李長安伸出手指,指了指上方,“因爲白鹿書院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無論什麼原因,都可以成爲攻訐書院的利器。”
接着,李長安又指向自己,“因爲我在龍門大比上,讓這幫傢伙顏面盡失。”
“他們爲什麼不用你張少白的名號來折損書院名望?”
張少白想要反駁,可是卻一個字都說出來。
李長安環視衆人,“當然,我成爲書院教諭,的確會讓人覺得不妥。”
“不過只要我能帶着你們通過考覈,這不妥自然也就煙消雲散!”
“我的問題,我會親自解決,讓那幫傢伙閉嘴!”
“至於你們……”
李長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最好要有所覺悟……但凡有人在今年的考覈中失利。”
“我會親自把他踢出書院,誰來求情都沒用!”
“這是我向書院要求,做這個術數教諭的條件……”
“當然,歡迎在座諸位吃不消,去喊家長過來。”
“畢竟哭鼻子,會讓我把你們看成穿開襠褲的娃娃,也許我會心軟也說不定。”
“散課!”
說完,李長安再次認認真真看着每個人的臉,然後似笑非笑地轉身離開了學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