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趕緊說:“對不起,對不起,我習慣了。”
巧英說:“沒事,梅姐,看你這一身的水,還是把衣服解下來吧,換上我的衣服,要不然會着涼。”
巧英很善良,梅姐從前沒有對不起她的地方,別管怎麼說大家都是朋友。不能看着她被雨水淋得病了。
巧英拿出了自己的衣服,讓梅姐換上,然後又端來了熱茶讓她取暖,梅姐阿嚏,阿嚏打了幾個噴嚏,看樣子是感冒了。
巧英問:“梅姐,你怎麼到青石山來了?有什麼事兒嗎?”
看到梅姐巧英的心裡就發慌,她害怕梅姐再次拉她去做小姐。
做小姐的日子讓她過怕了。
梅姐說:“巧英你別怕,我不是來找你的,我找趙鐵柱。”
“喔……”巧英吁了口氣,說:“鐵柱不在家,也沒在村子裡。”
“啊,那……趙鐵柱他去哪兒了?我急着找他治病呢?”
巧英說:“鐵柱去了城裡,最近工廠要開了,還有一臺機器沒有安裝到位,他請技術去了。”
“可惜可惜。”梅姐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撲了個空,跟趙鐵柱是褲子裡放屁,走兩岔了。
巧英說:“沒事,實在不行你就住我這兒,鐵柱回來再跟你進城不遲。”
梅姐是不願意等的,他不知道孫國明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孫國明能不能熬過這一關。
找不到趙鐵柱,她害怕孫國明會死。
可趙鐵柱不在家,也沒辦法,只能等,來一次不容易,只好住在巧英這兒了。
兩個人的話不多,都很尷尬,畢竟關係跟從前不一樣了。他們已經不再是小姐跟媽媽桑的關係。
巧英說:“梅姐,你慢慢歇着,俺男人快回來了,俺去給他燒火做飯。”
梅姐說:“好,你忙你的,想不到你已經成家了,恭喜恭喜。”
巧英欲言又止,羞答答道:“梅姐,一會兒俺男人回來,當着他的面,你千萬別提俺做過……小姐的事兒,俺怕他計較。”
巧英害怕梅姐提及她的過去,在鄉下,做過小姐是一個女人的污點,被村子裡的人知道,一定會鄙視。
巧英的生活剛剛安定下來,再也不想折騰了。
梅姐噗嗤一笑說:“放心吧,我知道,我會幫你瞞着的。”
巧英走進院子裡的廚房爲大栓做飯,梅姐就抱着雙肩在屋子裡踅摸。
這是一座山神廟,正殿不大,四四方方,屋子裡只有一條炕,兩條被子,地上兩個凳子,一張很小的方桌,僅此而已。
正衝門的位置是一座泥胎,雕塑的是個白鬍子老頭,應該就是村民供奉的山神爺爺。
開放以後,村子裡迷信的人越來越少,山神廟的香火也就越來越冷清,最後徹底荒廢了。
梅姐看得出巧英是暫住在這裡的,女人的生活還沒有安定。
但是從巧英一臉的笑色,還有輕盈的步子,她看出女人很知足,而且很幸福。
不用問,她的男人很疼她,雖然日子苦,可畢竟有個男人疼,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吃糠咽菜也認了。
梅姐的心裡升起一股羨慕,啥時候自己才能找到真愛啊?如果一天孫國明可以拋棄官位,跟着自己去私奔,日子跟巧英一樣苦也認了。
女人正在出神,一
件意外發生了,院子裡走進來一個人,渾身同樣溼漉漉的,大栓從外面趕了回來。
男人勞累了一天,剛剛幫人打完一件傢俱,興沖沖拿着錢回家跟巧英報喜。
那知道門簾挑開,他一眼看到了梅姐,大栓的眼睛裡騰地冒出一團憤怒的火光。
“死老鴇子!怎麼會是你?”
剛開始的時候,大栓還以爲屋子裡的人是巧英。
因爲巧英跟梅姐的個頭差不多,而且梅姐身上穿的是巧英的衣服。
看到大栓,梅姐也吃了一驚:“死鄉巴佬!怎麼會是你?”
大栓看到梅姐那氣就不打一處來。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
原因有二,第一,巧英當初做小姐的時候,老鴇子正是梅姐。在大栓的心裡,所有的老鴇子都不是好東西。一個個逼良爲娼。
第二,那一次大栓到小紅樓尋找巧英,不但兩個門衛不讓他進,將他暴打一頓,梅姐對他也是拳打腳踢。槽牙都打活動了。
大栓恨梅姐恨得牙根癢癢,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他覺得梅姐賊心不死,一定追到青石山,拉巧英繼續去做小姐。
曰他娘哩,這死老鴇子還沒完沒了拉,爲了維護巧英,大栓不得不警惕起來。
“死老鴇子,你來俺家幹什麼?”大栓對梅姐怒目而視。
“切!死鄉巴佬,怎麼會是你?你就是巧英的男人?”
大栓說:“對,我就是巧英的男人,怎麼地吧?”
梅姐說:“瞧你那孫子樣兒?腦袋像個漏勺,身子像把乾柴,嘴巴那麼大,皮膚那麼黑,一副窮酸樣兒,怎麼配的上我們巧英?”
大栓怒道:“管你屁事?巧英樂意,你哪兒來的?我這兒不歡迎你,你馬上滾!!”
大栓開始向外轟趕梅姐,這老鴇子是夜貓子進宅,沒事不來,來青石山就沒好事。
梅姐看不起大栓,使勁一晃,把大栓的手給甩開了,杏眼一瞪怒道:“滾開!小心弄髒老孃的衣服。我到我女兒這兒,管你屁事?小子,弄不好你還要叫我一聲丈母孃呢。”
梅姐覺得自己很牛逼,別管怎麼說,在小紅樓的時候,巧英叫過她一聲媽媽桑。她擺起了丈母孃的譜。
哪知道大栓根本不鳥她,怒道:“丈母孃個屁!你滾不滾!不滾我就放狗咬你!”
梅姐一聽,不但不退縮反而把胸挺了起來,一個勁的在大栓的胸口上撞:“過來啊,放狗咬我啊?看你怎麼咬!來人啊--救命啊--強健啊----”
梅姐竟然耍起了賴皮,一頭一頭撞過來,在大栓的身上撒潑。
這是女人管用的手段,梅姐根本看不起大栓,大栓身上的土腥味就讓她受不了。
她不知道巧英怎麼會看上這麼個男人。
倆人在屋子裡鬧,巧英在廚房裡聽得清清楚楚,女人從廚房跑了出來,撲進了屋子,趕緊勸架:“住手!住手!大栓,怎麼回事?梅姐,你住手。”
梅姐也是死催的,怒道:“你問問這鄉巴佬,進屋就向外趕我。他也配?”
巧英問:“大栓,怎麼回事?”
大栓說:“讓她走!這娘們沒按好心,巧英,你怎麼放這樣的人進來?她是死老鴇子!”
大栓一口一個死老鴇子,把梅姐給罵得急了。
女人惱羞成怒
,將巴掌掄圓,啪啪啪就是三巴掌,打在了大栓的臉上,連掐帶擰,外加撕咬,把大栓的臉上抓的東一道,西一道,淨是血道子。
大栓沒有打女人的習慣,就一個勁的向後退。巧英手足無措,也不知道該勸誰。
很快,大栓就被女人給逼到牆角,他用力抓着梅姐的手,使勁向外推她,要把女人給踢出去。
梅姐惱羞成怒了,她那受過這侮辱?狠命地抓起炕上的一把剪刀,衝大栓就捅了過來。
大栓一看不好,眼疾手快,飛身就閃開了,梅姐一個沒站穩,撲通摔倒在了炕上。
女人趴在炕上不動了,身子直挺挺的,面目扭曲起來。那把鋒利的剪刀一下子刺進了她的胸口,捅破了她的心臟。
誰也沒有預料到,命案就在那一刻發生了。殷虹的鮮血順着土炕汩汩流下。
梅姐連慘叫一聲也沒有,就那麼爬在了炕上。
這一下不但把大栓嚇壞了,巧英也嚇得尖叫一聲:“啊----”
我的娘啊,出人命了,該咋辦呢?
大栓完全是失手了,他沒想過要殺了梅姐,可梅姐就那麼死了。女人直挺挺的。
巧英一下就扎進了大栓的懷裡,嚎叫一聲:“大栓,你殺人了!殺人了!!”
大栓的腦子裡轟隆一聲,眼前一片空白,一種恐懼順着後脊樑立刻傳遍全身。
他猛地抱住巧英傻了眼,渾身哆嗦地跟篩糠差不多。
不要說殺人,他連只雞也沒有殺過?梅姐這麼會無緣無故捅死了自己?
兩個人嚇得臉色煞白,怔了一分鐘的時間,大栓顫顫抖抖把手伸向了梅姐的鼻子,在女人的臉前探了探,這一旦不要緊,大栓坐在了地上,完全癱軟。
他發現梅姐已經死了,沒了呼吸,屍體都開始發涼,女人的眼睛睜得很大,好像有點死不瞑目。
剪刀刺進心臟,一分鐘不到人就一命嗚呼了,根本沒有施救的機會。
咋辦啊?咋辦啊?大栓傻了眼,巧英也傻了眼。
巧英說:“大栓,你殺人了?你會坐牢的,怎麼辦啊?”
女人猛地抱住男人,害怕地不行,也心疼地不行,使勁地嚎哭。
大栓的眼睛裡一片灰暗,喃喃說道:“巧英,別害怕,一人做人一人當,我去自首,去自首!”
大栓推開女人,就要衝出家門,哪知道巧英死死抱緊了他,嚎叫一聲:“大栓你別走,你走了俺咋辦?俺咋辦啊?”
女人把男人抱在懷裡,好像怕他飛了那樣戀戀不捨。
大栓壓抑了一下情緒,看了看炕上的梅姐,說:“巧英,我殺人了!真的殺人了!殺人是要償命的,我不能連累你啊。”
巧英說:“不是你,不是你,是她自己捅死自己的,不管你的事兒啊!”
大栓說:“那也算是過失殺人,巧英,我會坐牢的,不能跟你過日子了。”
巧英哭得更厲害了,說:“大栓,咱們逃吧,兩個人一起逃,走得遠遠的。以後再也不回來,隱姓埋名,去過咱們自己的日子。”
大栓說:“巧英,你說咱們去逃亡?那以後……會內疚一輩子的。”
巧英跟大栓一起亂了方寸,全都沒了注意,巧英說:“以後再說以後的事兒,咱們立刻走,要不然會被人發現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