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多多從樹上下來,坐在地上,喘着粗氣。
那些和尚走了,道士也走了,剛纔他們爲自己身上的那隻鬼是誰趕走的而爭奪不休,最後大打出手,現在被人擡去了醫館。
他這時纔有喘口氣的機會。
錢財神走過來,在他的身旁蹲下,說道:“感覺好些了嗎?”
“好多了。”錢多多靠在樹上,裝出一副很虛弱的樣子,營造出那隻“鬼”已經從他身上消失的假象。
他不用裝,他本來就很虛弱,爬上那麼高的樹,他都快累死了。
錢財神看着他,問道:“知道我爲什麼那麼做嗎?”
錢多多點了點頭,又迅速搖頭。
錢財神拍了拍他的腿,說道:“這人啊,有時候,不能太聰明,過剛者易折,善柔者不敗,爹不求你多麼聰明,爹只想你這輩子安安穩穩的,到你死的時候,別把錢家的家業敗光就行……”
錢財神看着他,問道:“爹讓你去柳州,是和林姑娘學學怎麼做生意的,你看看你,你都學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回來?”
錢多多點了點頭,說道:“爹,我明白了,我以後再也不亂說話了!”
“你開竅了,能幫爹出出主意,爹很高興。”錢財神欣慰的點了點頭,說道:“爹剛剛查出來,戶部尚書崔江手下,有一大筆銀子流向不明,明日若是在早朝上提出來,足以讓他丟掉官帽,斷掉太子一臂,爲三皇子除此大敵,你對此怎麼看?”
錢多多搖了搖頭,說道:“爹,我什麼也看不出來。”
錢財神揮了揮手,說道:“沒事,你有什麼說什麼,這裡沒有外人。”
錢多多想了想,又左右看了看,這纔看着錢財神,認真的說道:“爹,我覺得你這個辦法不好,戶部尚書多大的官,他要是下去了,還不一定誰上去呢,萬一上去的還是大皇子的人呢,那我們前面做的這些努力不都白費了?”
錢財神點了點頭,又問道:“所以你覺得應該怎麼做?”
錢多多臉上露出神秘的笑容,說道:“如果能降低一些崔江的罪責,讓他還能坐在那個位置上,但卻能爲我們所用,自然是最好的結果了……”
錢財神沉吟了片刻,點頭道:“此計甚妙。”
他再次看着錢多多,說道:“多多啊,爹聽說呢,青陽觀的道長得了老君真傳,興善寺的主持是羅漢轉世,爹覺得你身上的邪物還沒有走乾淨,打算明天把他們請來給你瞧瞧……”
錢多多臉色瞬間蒼白,看着他,顫聲道:“爹,你剛纔,剛纔不是說……”
錢財神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多多啊,你要記得,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你自己,誰也別信……”
……
齊國的朝堂之上,自陛下患病,令大皇子代政,三皇子監國以來,朝堂上的形勢,就開始變得雲譎波詭,不可捉摸。
兩方人馬,無時無刻不使出渾身解數,想要削減對方在朝堂上的勢力,壯大己方。
今日又有御史上奏,戶部存在賬目紊亂,數項資金不明的問題,數名御史在朝堂之上,當着百官的面,聯名彈劾戶部尚書崔江。
好在彈劾的並不是他貪污或是收受賄賂,頂多一個玩忽職守,處置的結果只是罰俸一年,事實上,對於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員,只要不是什麼牽扯過大的案件,一般也是罰罰俸祿,或是訓誡一番了事。
讓百官們詫異和驚奇的是,太子殿下對於此事,從始至終,竟都是表露出一番公事公辦的態度,和之前對其他人極力辯護的情形截然不同。
戶部尚書位高權重,掌管國家錢糧,是大皇子最重要的黨羽之一,一旦他有閃失,太子便如同斷去一臂,今日他對崔江的不管不顧,根本不合常理。
這讓衆人又想起了近日以來,京師中的種種傳言。
據傳,大皇子身邊,包括戶部尚書崔江在內的某些官員,已經被三皇子暗中收買,他們不僅與三皇子的人來往密切,甚至還有人親眼見到,三皇子的人擡了兩個大箱子進了崔府,出來的時候,已經沒有了箱子……
當然,這些都是傳言,真實性不可考,也可能是栽贓陷害或是挑撥離間——最重要的是大皇子心中怎麼想。
從今日早朝上大皇子的表現來看,此事,怕是又多了幾分可信。
恆王府。
“趙頤,趙頤……”趙崢將殿內所有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個粉碎,身邊的僕從婢女都埋頭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一名老者等他發泄完畢,才上前一步,擡頭說道:“殿下今日在朝堂上,是在,是在是太不智了……”
“不智?”趙崢看着他,咬牙道:“你說說,到底是怎麼個不智法?”
老者緩緩道:“殿下對崔大人不管不顧,豈不是會寒了他的心?”
“他寒心?本王還沒寒心呢!”趙崢臉上再次浮現出怒色,說道:“趙頤能給他的,本王給不了嗎,他爲什麼要背叛本王!”
“殿下萬萬不可這麼想!”老者急忙道:“殿下若是如此,豈不是正如了三皇子的意,今日在朝堂之上,彈劾崔大人,分明是三皇子的人啊!”
“你知道個什麼!”趙崢揮了揮手,說道:“崔江做的那件事情,足以讓他戶部尚書的位置坐到頭,可趙頤是怎麼說的,那些御史又是怎麼說的?”
“罰俸一年,只是罰俸一年!”
趙崢喘着粗氣,說道:“罰俸一年算什麼,趙頤送給他的那些金銀,抵得上他一百年的俸祿了!”
他的臉色冷下來,說道:“崔江,本王誠心待你,你居然如此對本王,可就休怪本王不客氣了……”
崔府。
崔江心中五味雜陳,實在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
他心裡清楚,今日在朝堂之上,那些御史放了他一馬,要不然,就憑他爲大皇子做的那件事情,足以讓他丟掉戶部尚書的位置。
這是值得慶幸的,可大皇子對他的不作爲,就讓他的心裡很沒底了。
在他身旁,那婦人嘆了口氣,說道:“如果說今日之前,大皇子對老爺只是懷疑,今日之後,他恐怕就篤定不疑了。”
崔江回頭看着妻子,焦急道:“那我們應該怎麼辦,他們已經逼得我沒有路走了!”
崔江很絕望,也很冤枉,他明明什麼都沒有做,三皇子只是買了一座宅子,派了幾名御史來他家裡搗亂,他就失去了大皇子的信任……
他媽的,他簡直是比竇娥還冤啊!
“老爺不是沒有路走。”那婦人搖了搖頭,說道:“從一開始,就有人爲老爺指出了一條明路……”
錢府,楊彥州剛剛走進來,便面帶笑容看着錢財神,說道:“財神兄,崔江向殿下投誠了……”
他話沒說完,就看着屋內某處角落,面上略有驚訝。
桌旁,錢多多看着面前一碗黑乎乎的符水,猛地搖頭:“我不喝,我不喝啊……”
……
柳州。
李易剛剛將李慕哄睡着,輕輕的將她放在牀上,幫她蓋好被子,走出房間。
就在剛纔,他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齊國之所以有現在的穩定,正是因爲太子和三皇子之間的勢力平衡。
那道姑就站在大皇子身後,虎視眈眈,不知道有何目的,但眼下的平衡,她們應該是希望看到的。
如這個平衡被打破了,會發生什麼事情?
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