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弦翻看着卷宗,順口問道:“依照左大人看來,此案有沒有什麼疑點?”
左慶元搖搖頭,說道:“此案的人犯雖然拒不認罪。但本官查看過,不管是人證、物證、還是細節方面,都沒有什麼疑點。
而且,此人犯當時拒捕,還打傷了不少人,似乎是想拒捕畏罪潛逃。”
白一弦點了點頭,他明白左慶元的意思,那意思是,殺了人,怕被抓住,這才拒捕。若他是無辜的,只需配合,說明實情便可,爲何要拒捕呢?
正是因爲拒捕,打傷官差等行爲,加上人證物證,所以才更加坐實了他就是兇手這一點。
白一弦認爲,左慶元任刑部尚書已久,對於辦案方面也非常有經驗。
如今他說沒有疑點,那就代表,這件案子要麼真的沒有冤枉,要麼就是佈置的太縝密。
對於卷宗,白一弦只是簡單的翻看了一下,並未仔細查閱,但以他的經驗來看,起碼匆匆查看下來,也並未發現什麼疑點。
白一弦看着左慶元問道:“左大人,不知道我能不能見見流炢?”
按照律例,重刑犯是禁止探視的,不止如此,就是卷宗,按理也不該給白一弦查看。
不過左慶元是刑部尚書,這些小事在他這裡都不算事。加上白一弦對左家的恩情,他如今又想刻意與白一弦交好,所以當即點頭同意了下來。
白一弦自然也明白這一點,立即笑着說道:“多謝左大人。”
左慶元笑着點點頭,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許多事情不用說,白一弦自然就明白。
換做一些愚笨的,自己人情都送出去了,人家還什麼都不明白,那才叫人鬱悶。
白一弦打算先去看看人犯,看流炢是不是言風認識的那個人。若是同一人,那他說不得要插手,調查一下此案到底有無冤屈。
左慶元親自帶着白一弦來到了大牢前,想要引他過去。白一弦只笑着說不敢勞煩,只讓牢頭帶過去便可。
左慶元也沒堅持,只是叮囑了一下牢頭,讓他引了白一弦去流炢所在的牢房。
路上,牢頭告訴白一弦,由於流炢這個人犯武功高強,所以爲了審案方便,也爲了防止他逃走,所以直接鎖了琵琶骨。
雖然聽上去殘忍,但一般抓住武林高手的時候,都會這麼做。一來人犯要經常被帶到堂上去審問。
萬一普通的鐵鏈鎖拿不住,被他逃了,又或者是人犯窮兇極惡,攻擊主審官就糟了。
而鎖了琵琶骨,案犯空有一身武功,也七八成便施展不出來了。再加上點其它的手段,保管他無法反抗,也逃脫不掉。
白一弦聽的有些動容,一直以爲鎖琵琶骨是小說裡纔有的情形,沒想到如今竟還真有這種情況。
想那鐵鏈穿過身體皮肉,該是一種怎樣的痛苦?
就連旁邊的言風聽的都有些不忍,多年老友遭此對待,他不免感到有些憤怒和難過。
走到一處牢房,牢頭說道:“白大人,那人犯流炢,就關在此處。”
白一弦說道:“打開牢門。”
牢頭走上前,打開牢房的門,又對白一弦說道:“大人需要小心些,這流炢武功高強,雖然被鎖了琵琶骨,但兇勁還在,若是離的近了,怕是會攻擊大人。
大人到時候站的遠些,他夠不到的地方纔能安全些。”
白一弦說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說完之後,便帶着言風走了進去。
牢房裡面比較昏暗,而且有股異味。牢房的牆上有兩個鐵環,上面有兩條鐵鏈,鐵鏈的盡頭鎖着一個人。
那人披頭散髮,一身血污,低着頭坐在那裡,毫無聲息。鐵鏈便從他的身體穿過,將他牢牢的鎖在了這間牢房之中。
就算是白一弦打開牢門進來,他也沒有擡頭看過一眼。讓人察覺不出來,這個坐着的人,到底是活着還是死了。
白一弦看了言風一眼,言風上前幾步,似也有些不敢置信眼前這人是自己所認識的那個人。
“流炢?”言風開口試探性的叫了一聲。
那人聽到言風的聲音,身體微微一顫,這才擡起頭來,看向言風。
此人臉上髒污不堪,還混合着血跡,但當他擡頭的時候,言風還是一眼就認出,他正是自己認識的流炢。
“言……言風。”流炢看到言風,也慢慢開了口,只是嗓音異常乾啞,好似已經許久都沒有喝過水一般。
言風急忙上前,走到了流炢的旁邊蹲了下來,驚問道:“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落得這般田地?”
流炢搖搖頭:“一言難盡。”隨後又問道:“你怎麼會來此?又如何得知,我被關在這裡?”
言風回道:“之前給你消息說過,我家公子乃是京兆府尹,他與刑部尚書大人交好。
今日來找刑部尚書大人,他正好在看你的案子的卷宗,我見人犯的名字與你一樣,便來看看,不想果然是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流炢往他身後看了看,正好看到了白一弦,不過他並未有什麼表示,只是搖搖頭說道:“他們說我殺了人,已經判了我死刑,只等秋後問斬了。”
流炢的口氣聽不出悲喜,但白一弦還是能分辨出那話語中帶着的淡淡絕望。
流炢急着說道:“原本我還以爲,我被關在這裡,無人知曉,直至被砍頭,就那麼死去。誰也不會知道,我死了。
沒想到,這臨死之前,還能見上你一面。”
他嘆了一口氣,說道:“如今我也別無所求,只望你能看在我們多年相識的份上,在我被問斬之後,能給我收屍,找個地方埋了我,別讓人把我丟在亂葬崗,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言風說道:“不要瞎說,有我家公子在,你死不死的成,還不一定呢。”
流炢似乎想笑一笑,但一咧嘴,牽扯到了傷口,因此只是嘶了一聲之後,只扯了扯嘴角,說道:“怎麼?莫非你家公子,跟刑部尚書大人的關係好到,能私放死刑犯了?”
流炢的話裡似有嘲諷之意,在他看來,就算白一弦真的能私放死刑犯,就算放的是他流炢,但白一弦能做出聯合刑部尚書,私放人犯這種事,那他必然也是一個昏官。
這種昏官,他流炢是極爲厭惡看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