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羽牽馬走到那乞丐身後,一抱拳,笑道:“老叫花子好心報信,少爺我謝過了,能不能說得痛快明白點兒,少爺可不喜歡打什麼啞謎。”那乞丐既然用這種辦法和他說話,他便也並不依着江湖禮數正經回話了,開口就稱呼對方“老叫花子”,若真是武林高人,必然不會計較這些細枝末節的。
果然那乞丐並不在意,續道:“老叫花子說得還不夠明白麼?路上的狼天生是吃肉的,小兔子錢財露白,自然有狼盯上了,怨不得別人。這點都不懂,小兔子還是回去的好,別在地面上瞎跑了。”那乞丐頭也不回道。
“若是小兔子想多玩玩,或者是有事,一時不回去怎麼辦?”朱文羽哪會在意這個,有心鬧着玩,故意笑道。
“唉,小兔子不聽勸,活該死翹翹。老叫花子不管嘍——”那乞丐仍不回頭,長身而起,甩甩手拍拍屁股便要離去。
“哎,老叫花子等等。”朱文羽伸手再叫。
“小兔子還有事嗎?”那乞丐停下來,卻並不轉身,開口問道。
“這……老叫花子是否丐幫中人?”朱文羽一時不知說什麼,也不知怎麼回事嘴裡突然問出這麼一句話來。
“呵呵,公子還記得揚州城的‘流星虎’葉飛嗎?”那人轉過身來,原來是個中老年的乞丐,大約五十來歲年紀,一身的百納衣油油膩膩髒得不成樣子,臉色卻甚是紅潤,而且油光發亮,一雙笑嘻嘻的眼睛在胖乎乎的圓臉上眯成一條縫,透出一絲狡黠的味道,卻並不是那個叫葉飛的人。
“老叫花子果然是丐幫中人,不知高姓大名,莫非是爲那葉老師找場子來的?”雖然朱文羽並無絲毫畏懼,卻還是想問個清楚,他可不想打什麼莫名其妙的架。
“呵呵,小兔子別性急,老叫花確是爲葉副舵主而來,卻不是來找什麼場子的,李鐵虎攔路劫財犯了幫規,該受點罪,不用幫規處置他算是給他葉飛的老臉了。老叫花是聽葉舵主說起一個高手公子哥兒,好奇心起想來看看而已。”
“那老叫花子是想來稱量本少爺的武功是吧?要不咱們也練練?呵呵。”朱文羽一想,既然不是爲葉飛報仇而來,卻又想來看看本少爺,恐怕不會有什麼好意,不用對他客氣,口中便並未說得十分謙讓。
“不不,不了,方纔小兔子力阻驚馬,那份身法力道,老叫花自問也不一定是小兔子的對手,更何況小兔子行事仗義行俠,正而不邪,是我俠義中人,老叫花從來只打惡狗惡狠,一隻這麼好的小兔子,我動手幹啥?又不是吃撐了沒事幹,嘿嘿。此來不過是想結識一番罷了,卻不知小兔子有沒有這興趣了,哈哈。”老叫花滿口詼諧笑道。
“在下朱文羽,京城人氏。不敢請教老叫花子尊姓大名?”那老叫花滿口兔子兔子的,弄得朱文羽有些哭笑不得,不過看來眼前這位定然是以前雷伯所提到過的江湖中隱士高人,雖是談笑不拘行跡,但自己身爲後輩,說話間卻也不能過於輕慢,便正色道。
“老叫花沒什麼尊姓,名也小得很,姓周名元,周元,江湖上的朋友擡愛,送了個‘鐵丐神龍’的外號,實際上像老叫花子這副德性,哪有半分的神龍樣子?實在是讓江湖上的好朋友們笑話了。今日有幸,認識少俠,實在是高興得緊啊,要不把你同路那位朋友也一起叫來,大夥兒一起親近親近?”說罷從腰間掏出一大黑葫蘆來,對着嘴倒了一口,頓時酒香四溢。
朱文羽聽得有趣,覺着這叫周元的說話風趣灑脫,實是個極好說話的人,便也放鬆下來,笑道:“什麼朋友不朋友,我自出京城一直就是一個人,並無同路之人。”
“那個穿紅衣服的出手掌斃驚馬的女子不是你的同路嗎?”周元略顯詫異之色。
“什麼穿紅衣服的?我也不知是何人出手的。”朱文羽當時正在車後使勁拉,根本連什麼紅衣服都沒看見。不過一聽“女子”二字,心中卻是一動,說不定便是前次在山中以降龍十八掌和自己過招的綠衣女子。只不過此乃自己私事,自然無需向周元和盤托出,更何況自己除了知道那綠衣女子姓史之外,也不認識是何方神聖。
“這就怪了。”周元側着頭想了一會,似是一時弄不明白,搖了搖頭:“既然並非你小兔子的朋友,那便算了。”說罷又冒出一句:“不過看那丫頭的手法力道,武功非比尋常,定是高人,只怕不比你小兔子差。”
“呵呵。”朱文羽一笑,岔開道:“那周老叫花怎麼知道我和葉老師的事的?不知老叫花在丐幫是何等職銜?”從口氣中他聽出來這個周元在丐幫中的地位絕對比那葉飛高出不少,身手也高出一大截,若連他這種身手都還只是丐幫的中間人物的話,那這丐幫的實力便非同小可了。
“老叫花在丐幫啥事不管,天天遊手好閒,掛着個副幫主的帽子,卻是隻吃乾飯不幹正事的閒人。上次小兔子教訓那李鐵虎之時,老叫花子正好在揚州城內,後來聽說葉飛吃了個大虧,連流星錘都給弄丟了,好奇心起纔跟上來看看,想認識認識一位江湖少年高手啊。”
其實周元表面上嘻嘻哈哈,卻是個**湖,早看出朱文羽乃是剛出道的新人,偏偏武功又高,和葉飛結了怨,若是不瞭解一下底細,怕以後萬一成了丐幫的對頭,便會成一個**煩。不過從寶應城北開始跟蹤朱文羽,暗地裡觀察,卻覺得這朱文羽實在並不是個惹事之人,和葉飛之爭多半曲在己方,方纔遠遠地又看到他力阻驚馬,更是喜愛,忍不住便跑到前頭守在路旁,有心要和朱文羽結識一番。
朱文羽哪知周元這許多心思?只覺得此人說起話來隨意瀟灑,不拘形跡,他雖聽說丐幫乃是天下第一大幫,但畢竟沒真的見識過,對什麼丐幫的副幫主也沒什麼概念不知輕重,只是眼前這周元一點沒有派頭,比那葉飛說話還要隨便,不似那些個正經八百酸溜溜的人,實是極對自己的胃口,自己一路行來都只是一人,若是多個人聊聊天,特別是像周元這麼一個風趣灑脫之人,那此番遠途也不至於如此枯燥。
“哈哈,那好啊,如此咱們算是認識了。不知老叫花子準備上哪啊?若是順便,便一路同行如何?”
“唉,老叫花子能上哪?走到哪吃到哪,到哪都是吃剩飯的份啊,小兔子打算上哪啊?”
“我往山東日照。”
“哦,日照的南宮世家我還真有幾年沒去了,那我也順便去竄竄門吧。”
“呵呵,那正好一路。”朱文羽性子雖散漫,但在皇宮中呆過幾年,那可是個天底下最爲勾心鬥角之處,他雖和別人沒什麼利害衝突,卻也懂得“逢人只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的道理,便只說日照,並不提自己也往南宮世家之事
“那可真巧了,行了,咱哥兒倆便同路了。”
兩人相視大笑。
“老叫花沒馬吧?要不給你弄匹馬騎騎?”
“老叫花從來就不騎馬,叫花子命裡沒這福氣啊,再說了,一個老叫花騎上一匹高頭大馬,那也不成話呀,是吧?別人還以爲是老叫花子偷來搶來的呢。老叫花上哪都是靠這兩條狗腿,你騎你的,不用管我,你只要不成天快跑,想來老叫花這把老骨頭還勉強跟得上。”
“呵呵,真的?那我可要跑了啊?”
“你跑試試?”周元不知怎麼的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裡面包了幾塊雞翅膀,取出一個張開大嘴就啃,剎時間嘴上一層亮閃閃的雞油。
朱文羽有心試他的武功,也不說話,翻身上馬便跑,果見那周元一邊啃雞翅膀一邊在馬旁急奔,幾乎和馬跑了個不前不後齊頭並進,直跑出四五里地,周元已落後了兩丈來遠,朱文羽不好意思,才勒緊繮繩放慢下來,翻身下馬,等着後面的周元趕上來。
“怎麼不跑了?”周元還在啃雞翅膀,神色依舊,並不見半點氣喘,顯是並未盡全力,問道。
“好了,不跑了,看你也累得夠嗆的了,少爺我和老叫花子一起走路吧。”
“哈哈,你這小子心腸不錯,是個好人。”周元手指着朱文羽大笑,手裡還拿着啃得幾乎沒剩下幾絲肉的雞骨頭。
“嘿嘿,算你叫花子命好碰上少爺我了。”朱文羽也笑道。
“要不要吃雞?”周元一邊咬着雞腿一邊伸手把包着的雞遞了過來。
朱文羽一眼看到他滿手的油膩,連忙搖手笑道:“得了得了,老叫花子自己吃吧,我可消受不了。到下個鎮子我再給你買一隻如何?”
“好人哪。”周元一邊眯着眼睛使勁咬着一塊雞筋一邊含含糊糊地說。
至此,兩人便一路同行往山東日照而去,一路上兩人談笑風生,朱文羽或騎馬或走路,鐵丐神龍周元卻一直是雙腿步行,兩人越聊越投機,到後來已是“臭老叫花子”“臭小子”地互相亂叫了。
“大哥,南宮雷死了,但咱們棋差一招,張千山也死了,計劃全亂了。”黑衣人沮喪地對太監服飾的人道。
“自古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出了這種漏子也是沒辦法,誰叫張千山和南宮雷的武功差得太遠,中了毒都還被南宮雷殺了?”太監服飾的大哥略微搖了搖頭。
“那眼下咱們怎麼辦?大哥?”黑衣人急道。
“羽少爺奉那朱老賊之命去日照了,我估摸着說不定也是去查南宮雷的事去了。二弟,你和張千山的聯繫有人知道嗎?別露出什麼馬腳。”
“不會,我和張千山只見過幾次面,每次見面我都安排好了的,絕對不會有什麼破綻。他那兒子的事江湖上沒幾個人知道,怎麼也不可能猜到咱們頭上。”黑衣人自信地道。
“這倒是不怕,就羽少爺那性子,貪玩還行,真要去查什麼東西是查不出來的。眼下咱們最主要的還是要在侍衛裡再多找些內應,特別是幾個一級侍衛領隊中間,好好物色一下。”
“哦,好,我馬上去辦,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