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靈也一聲不響地進了門,沙漠等三人則站在門外不敢進來,估計是還沒有弄懂朱文羽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激動。南宮靈看看朱文羽,走出門去,對着沙漠耳語幾句,沙漠又和秦家父子低語幾句,秦家父子便轉身下樓了。沙漠便跟着南宮靈進得門來,反身把房門關上,二人坐在桌前,都不說話只是看着朱文羽。
半晌,朱文羽才覺心情慢慢平復下來,偷偷擦擦淚水,坐回中間桌前,低聲問南宮靈:“木頭,你怎麼看?”
“這應該是兇人在入戶前後在小樹林中居留之時不慎遺失,確是一條重要的線索。”
“這麼說應該是一夥人了。”朱文羽眼前回現出“雷霆劍客”臨死之時的慘景,只覺一股怒氣塞滿胸口。
沙漠仍是不聲不響看着二人,並不說話,但眼中卻是透出一絲疑惑。
“朱兄先冷靜一下,我把沙兄留在這了,我先給他說說事情原委,讓沙兄也一起參詳參詳。”朱文羽點點頭,又倒了一杯茶。
南宮靈給沙漠也倒了一杯,遞過去,把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地和沙漠說了一頓飯功夫。“……方纔朱兄所找到的銀牌便和那‘殘月鉤魂’所佩的銀牌全無二樣,所不同者僅是幾個字而已。”南宮靈說完打住,兩眼緊緊地盯着沙漠。朱文羽也停下來,盯着沙漠不語。
那號稱“獵鷹”的沙漠捕頭沉思片刻,一拱手,道:“大人……”
“別叫大人,少爺我不習慣,我叫朱文羽,這位是南宮靈,是南宮世家之人,都和你差不多大,說不定還小你幾歲,你隨便叫就行了,別盡弄些虛的,快說。”朱文羽揮揮手插道。
“哦,那小人多謝大人擡愛了,小人就斗膽稱呼二位爲朱兄,南宮兄了。”那沙漠顯也是一灑脫之人,聞言便即從命。“原來南宮兄是南宮世家之人,怪不得有如此身手。朱兄也是個中高手,倒是昨日小人得罪了。”
“行了行了,別客套,廢話少說,你也別小人小人的了,平日裡你怎麼說現在就怎麼說,別掉虛文,我現在就想聽聽你的想法。”朱文羽似乎有點迫不及待了。
“是,這件事據在下來看,燕王推斷得不錯,幕後必有一個大的組織,雖然其圖謀現尚不明,但可以肯定的有幾點:一,殘月鉤魂張千山乃是這個組織中以虎爲標誌的二號人物,隱身在官場之中,伺機謀害機要之職的命官,以謀奪高位大權。故而我等可以假設虎組中人必身有官職,否則與其他組中之人便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了。其二,身佩眼下這個銀牌之人屬於這個組織的以狼爲標誌之類,就叫他狼組吧,從目前看,狼組的任務應該是四處劫掠財物,壯大這個組織的財力,以有所圖謀。其三,這個組織應該比較龐大,籠絡了不少江湖高手,而且各分爲多組,組織嚴密,各司其責。從‘殘月鉤魂’張千山這個角度來看,張千山屬江湖一流好手,要讓其甘心賣命,只有三種可能,一是恩,二是錢,三是權,恩這一層目前尚不知究裡,不過也可細細追查,如果是用錢收買,則必定不是小數,如若是以權誘之,則必定也是實權,最有可能的便是朝廷中的要職高位。從各個因素來看,這個組織應該不屬於普通的江湖門派,否則高謝兩家也不會一人不剩,目的自然不外殺人滅口斬草除根,他們的目的也不會只是江湖爭霸,而應該是直指朝廷大權,因此其幕後之人應該即是朝廷中人,至少是和朝廷有密切關係之人,樹大根深,所謀者大。”
“沙兄請喝茶。”南宮靈遞過來一杯茶。
“多謝南宮兄。從張千山在虎組排名第二可知,其上必定有一個虎組一號,其座次猶在張千山之上,可見其必有過人之處,或武功,或在朝廷中的官位,方可令張千山甘於其下。除雷霆劍客南宮大俠外,武功上能勝過殘月鉤魂張千山的武林中人已是有限,又須身負官職,更是爲數不多,可以細細排查,也有可能職位在其上但卻不是江湖中人,身無武功,或是誰都不知其武功深淺的隱世高人,但無論怎麼說,既是虎組,都應該是在朝廷中有官身之人,最怕的是那種身手高絕卻藉藉無名的隱士。”
沙漠停頓了一下,喝了口茶:“如若我們猜測得對,那狼組乃是爲該組織四處劫掠財物的,內中應有不少江湖好手,爲達目的不擇手段,不惜對手無縛雞之力的鄉紳之家大開殺戒,毫不留情,從此點也可知控制狼組行動之人如非根本無視江湖規矩,便是根本不懂這一套,也許正是朝廷中人指使,也只有朝廷中人才如此視百姓爲草芥,沒見過血的人對於殺人的殘酷是沒有感覺的,對他們來說滅門慘案也只不過是踩死了幾隻螞蟻罷了。在如此短時間中曲阜縣便發生兩起,則其他各府各縣中必也有相似命案,而且肯定都尚未結案,朱兄若是能有權調各府各省存檔案卷一觀,看看究竟發生過多少次這等命案,最早是什麼時候,也許可以找出些線索。再者,‘雷霆劍客’南宮雷老前輩死前曾中劇毒,這也是燕王殿下要朱兄往唐門一行的來由,因此,這個幕後組織中必定有用毒的高手,是否和唐門有關則暫時不得而知。從虎狼二組的名字來看,虎爲坐山之意,狼乃獵食之意,如果這些用毒高手也是單獨的一組的話,我猜也許是個‘蛇’字,三者均爲禽獸,毒者自然也只是蛇纔是最爲接近的禽獸,就算不是我們也可暫且假定有個‘蛇’組。所以朱兄和南宮兄欲往唐門一行,實際上是要找蛇組中人的線索……”
“不是我和朱兄,而是我們,我們三人。”南宮靈微笑道。
“我?……”沙漠愕然。
朱文羽盯着沙漠點點頭,道:“對,我會和吳光祖說一聲,借用你幾個月,你和我們一起去唐門。”
“朱兄開口,縣老爺那自無問題,只是沙漠身手遠不如兩位兄臺,恐怕到時幫不上什麼忙,還會拖累兩位……”
“沙兄你人稱‘獵鷹’,精於分析辦案,我等此次爲追尋線索而來,我二人又少走江湖,查案更是毫無頭緒,實是急需老沙你這雙鷹眼,去僞存真。方纔你老弟分析半天,我腦袋裡一團亂麻纔剛剛理清一點,對情勢大有好處,老弟你實是不可不多的寶貝,讓我朱文羽看上了,沙老弟你就算跑到天邊我也得把你逮回來。”聽沙漠剝絲抽繭一席話,朱文羽顯是心情暢快了許多,說話間又開始輕鬆隨意起來,一番話中又是“沙兄”“老沙”又是“沙老弟”的,把個年紀大小搞了個稀裡糊塗。好在其餘二人仍在細思,並未注意。
“既是朱兄和南宮兄擡愛,沙某自當遵命,好在沙某尚無家室之累,只需朱兄一句話,沙某擡腳便可成行。”
“那更好了,本來還怕你家裡有人走不開呢,這下全齊了。這兩件案子照這麼分析,根本就不是你們縣裡吳光祖之流可以應付的,就算府臺那兒派人下來也沒什麼狗屁用,老沙你便可和我們一道去唐門跑一趟,我自會和吳老頭說一聲,借用你幾個月,就當是助我斷案去。另外,你方纔提到的事也確需留意,我會給燕王寫封書信,老沙你和吳光祖說一聲,派個可靠的人替我送到應天燕王府去,查查其他各省各府的命案卷宗,把方纔分析的情況也說一說,這些麻煩事弄完了咱們就走,去唐門!”朱文羽拍拍青色長衫,站起身來,另二人也站了起來。
“是,小人遵命。”沙漠仍是習慣性地抱拳躬身。
“咱們一路同行,不用講什麼破規矩,免得大家都累,沙兄你再這麼裝模作樣的小心我踢你,哈。”朱文羽微微一側身,右腳虛擡,故作欲踢人狀,口中笑道,顯是心情完全放鬆開來。
沙漠不好意思地訕訕一笑,南宮靈也在旁邊忍不住輕笑出聲來。
欽差大人有令要借用曲阜縣的捕頭沙漠,吳光祖自是不敢不遵,不但不敢,而且還興高采烈,認爲巴結上了欽差大人,晚間特意在府中設下酒席宴請沙漠,席間自是把沙漠的本事一頓好誇,然後恭賀跟隨欽差大人前程無量,最後似是不經意地請沙漠平日裡在欽差大人面前多替他美言幾句,後來聽沙漠將縣丞大人席上那“老爺我平日裡也算待你不薄”等等音容話語一一說起,直把朱文羽和南宮靈二人笑得個前仰後俯,照朱文羽的話說,“這傢伙在我這兒拍馬屁算是白拍了。”昨日縣太爺吳光祖吳大老爺請兩位欽差大人赴宴,也給朱文羽和南宮靈二人婉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