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堂院落裡,李魚執住楊千葉的皓腕,笑眯眯地說破她的奸細身份時,王崑崙和鄭世有已經奉了荊王李元則之命,悄悄趕向吉祥住處。
吉祥住處倒也好打聽,他們住進小院兒時,已經向武府的人問過這客舍諸人情況。身爲王爺的近衛,當然得了解周邊情況,武府下人不以爲奇,已經把客舍中都住了些什麼人,住在什麼地方,一一告知他們了。
王崑崙和鄭世有到了吉祥門前,對視一笑,王崑崙上前輕輕叩了叩房門。
片刻之後,房中吉祥的聲音道:“誰呀?”
王崑崙咳嗽一聲,學着府中下人說話時的謙卑語氣道:“吉祥姑娘,小神仙醉了,吵着要見姑娘你呢。他吐到了身上,又不叫下人幫着更衣,都督吩咐小的爲請姑娘。”
“呀!李大哥醉了呀,我知道了,請稍候!”屋內再沒了聲音,王崑崙和鄭世有又對視了一眼,心道:“莫非吉祥已經睡下了?卻不知這叫王爺垂涎的美人兒身着小衣時,是何等光景。”
二人正想入非非,忽聽房中“哎呀”一聲痛呼,好像急着穿衣起牀,不小心扭了腳,因爲還隱約聽到人體碰撞到牀鋪的聲音。
天賜良機啊!
這朵花兒呢,肯定是要荊王殿下這隻勤勞的小蜜蜂來採的,他們沒那個福氣和荊王同槽,頂多聽聽牆根過過乾癮,可是美人兒跌傷了,進去照應一下名正言順吶!
王崑崙和鄭世有不約而同,推門闖了進去,鄭世有一臉關切,急急喚道:“吉祥姑娘,你怎麼啦?”心裡只盼吉祥姑娘衣服換到一半,最好光着屁屁,那就……哈哈哈哈……
二人一進屋子,就呆住了。吉祥住這客舍比較簡單,其實不算是正兒八經的客舍,爲什麼這客舍中有兩所院子,外邊還有兩排客房?這裡設計的時候原是打算給貴客的伴當隨從們住的。
不過畢竟是都督府,所謂規格不高,也是看跟誰比。所以這屋子還挺大,裡邊只要加一扇屏風,就能隔也一個內室與外堂。而吉祥這屋裡是沒有隔斷的屏風的,所以房中一切一目瞭然。
二人一進去,就見燈光挑得挺亮,但屋裡空空蕩蕩的,根本就不見人,房間空地上,擱着四口大箱子。那箱子……
二人覺得那箱子有點兒古怪,只可惜養蜂並不是每個人都見過的,這兩位大盜出身的王府侍衛就沒見過。他們只覺得那蜂箱看着古怪,卻不知道那是什麼。
二人湊近了去,正想瞧個究竟,身後房門咣地一聲關上了,緊接着地上陰影中忽然有東西一動,竟是一條繩索,那繩索一扯,原本就做了手腳的四隻蜂箱“嘩啦”一下,就給扯散架了。
人們麼喜歡用什麼來形容蜜蜂?
勤勞!
這種生物,真的是太勤勞了。白天它們東飛飛、西飛飛,一刻不停地採花蜜,晚上也不歇息的,它們要釀蜜,要擴巢,要喂蜂王,總而言之是生命不止,工作不息。
忽然之間,它們一生爲之奮鬥的家沒了,小蜜蜂們怒了。無數只蜜蜂騰空而起,盤旋如一團烏雲,盯準了這室中唯二的兩個活人就撲了過去。
當初李宏傑派出的刺客遭遇的一切再度重演,而這一次比上一次更慘,蜜蜂更多,而且空間就那麼大,二人逃無可逃,掙扎躲避間身上又沾了蜂蜜,蜜蜂攻擊的就更是義無反顧了。
“啊~~啊~~~”
饒是王崑崙、鄭世有這樣出身綠林的江湖豪傑,面對這些他們一根手指頭就能輾死的小傢伙也是束手無策,被沒頭沒臉地蟄着,蟄得慘叫連天。
“出什麼事了啊?”
客舍臨近前宅處,住的是幾個丫環婆子,聽到鬼哭狼嚎的動靜,急忙點了燈披衣起牀,門兒剛打開,潘嬌嬌神秘兮兮的一張面孔就出現在她們面前,把她們嚇了一跳。
潘嬌嬌的聲音陰惻惻的:“回去!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出來!”
幾個丫環婆子戰戰兢兢地道:“潘……潘大娘,出什麼事了啊?”
潘嬌嬌道:“府中有邪魔作祟,我兒奉都督之命,正在作法驅魔,快回去,關好門戶,小心邪魔闖入!”
“砰!砰”
潘嬌嬌連句客氣話兒都沒聽到,丫環婆子們忙不迭地關上了門。
潘嬌嬌怔了一怔,就聽“哐”地一聲,裡邊又下了閂,旋即梵唱聲起:“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南海觀世音菩薩……”
王崑崙和鄭實有被蟄得滿頭滿臉都是包,實在痛楚難忍,強睜着眼睛找到窗戶,撞碎窗櫺衝了出來。
王崑崙雙腳落地,腳步未穩,剛一擡頭,迎面就有兩個蒙面人衝了出來,其中一人提着一口刀,刀風呼嘯,劈面而至,另一個使得卻是拳,一隻鉢大的鐵拳乍現,帶着凜冽的拳風,直奔鄭實有的面門。
“噗!”
王崑崙被蜂子蟄得面目全非,眼腫如桃,十成功夫剩不下一成,那口刀又是又快又狠,待他有所驚覺要閃避時,刀風過處,他的頭已經乾淨俐落地被斬落下來。
鄭實用則被一隻鐵拳擊中面門,鼻骨都碎了。
但那拳師實則還是收了力,殺心並不濃烈。不過一見那使刀人殺人如切瓜,根本不在乎這兩個人是甚麼王爺侍衛,那拳師不由得眼角一跳,陡然想到了李魚的種種安排已是極盡縝密,而且恰如他所言,荊王的爪牙死的越多,他們越安全。
一念及此,那拳師登時橫下心來,本來第一拳只出了七分力,打得猝不及防的鄭實有徹底失去了反擊能力,並未要了他的性命。
殺意一涌,拳師當即不再留手,立即運足十成力道,八卦遊身,繞着鄭實有,“噗噗噗噗”拳拳到肉,打得鄭實有一個身子左搖右晃、前僕後跌,奈何被那一雙鐵拳擊打着,卻又總是搖而不倒。
這拳師自然就是利州第一神拳何小敬,而那使刀人,卻是平生已殺了不下三百人的“人屠”郭怒。
何小敬既動了殺心,便也不再留手,不想被郭怒看輕了,這一通拳打下來,猛地收勢撤退,淵停嶽峙,往那一站,再看鄭實有,依舊沒有倒下去。
他站在那裡。蟄得豬頭般的一張臉面對着何小敬,怔站片刻,突然“噗”地一聲,噴出一口血霧,整個身子萎頓下去,就像泄了氣的人皮俑,一下子堆在了地上。
剛剛看他拳拳到肉,打得極其兇猛,郭怒依舊面不改色,直到看那鄭實有整個人原地站着堆癱到地上,郭怒纔不禁爲之動容,忍不住讚了一聲:“好拳力!”
原來,這一通拳,鄭實有的渾身骨骼已被打得寸斷,所以纔不是倒下去,而是堆癱下去。
何小敬練了半輩子拳,打傷過人,打殘過人,可殺人,這還是頭一遭。一俟殺了人,胸中一股血氣翻涌,目光灼灼,竟變得異常興奮。
兩人從此有了一個共同的大秘密,就是一條繩上的蜢蚱,也就無需再有什麼提防顧忌。何小敬看着郭怒,語氣有些熱切地道:“走?”
“走!”
郭怒沉聲一應,提刀就走。何小敬此刻的心情,他很瞭解。生平第一次殺人時,他的感覺與何小敬此時也大體相仿,不過,如果一個月殺一人,三百多人也得殺上三十年,他早麻木了。
兩個人一個冷靜,一個興奮,步伐卻是一樣的敏捷,目標更是一致:荊王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