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經常負責送禮,所以任太守府的人對他很熟悉,馬上把他請到了書房。
任怨洗了個澡,叫丫環們把他渾身搓洗了一遍又一遍,而且他還坐在浴桶裡呢,就已開始刷牙了。四個小丫環圍前圍後的用絲瓜瓤子給他搓洗身子,他自己則在不停在刷牙。
中國古人很早就懂得保護牙齒,《詩經》中就有形容美女牙齒“齒如瓠犀”,以潔白整齊爲標準。《史記》中就提過食而不漱易生齲齒。不過隋唐時期還沒有牙刷子,那是五代末期、遼宋初期纔有的。
此時的人刷牙用的是柳枝,柳枝剝皮浸於清水中,將其纖維浸泡鬆散,刷牙時用牙齒輕噬咬開,接着塗牙粉或抿一口牙湯來刷牙。
是的,在隋唐之前,有用鹽、用茶、甚至用石粉、骨粉來刷牙的,但唐朝時候已經有了用中草藥配製出來的牙湯牙粉,等到了宋朝就直接造出牙膏來了。
任大老爺洗、刷刷,洗、刷刷,身子被丫環們搓得紅彤彤的,好像一隻烤熟了的白皮豬。而牙齒則已刷得牙齦出血了,猶覺不乾淨,呼吸之間似乎有臭氣熏天,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胃裡仍有沒吐乾淨的髒東西。
任怨刷得一口血,屁股上的傷口在熱水裡泡得都“發”起來了,這時候管家急匆匆跑進來,在他耳邊低語幾句,任怨一聽,“嘩啦”一聲就從水裡赤條條地站了起來。
好在他大肚腩下垂,兩腿又粗如象腿,小丁丁被三團肥肉擠得無影無蹤,倒不至於“春光乍泄”。另外,幾個小丫環也是見慣不怪了,面不改色。任太守急急吩咐道:“速速着衣!”
片刻功夫,衣冠整齊,峨冠高屐,大袖飄飄,威儀莊重。禽獸着了衣冠,馬上衣冠楚楚了。
任怨急急趕到書房,楊東斌正站在那裡等着,一見任怨便悲鳴一聲,撲倒在他的衣袂之下,抱住他的大腿哭叫道:“大老爺爲小人做主啊,那李魚硬指我‘張飛居’與歹人刺客有勾結,已經慫恿都督老爺抄了我‘張飛居’啦!”
楊東斌哭哭啼啼地把前後經過哭訴一遍,任怨咬牙恨聲道:“又是他!”
楊東斌迅速從懷裡掏出幾份文書,高高捧在手上,對任怨道:“太守老爺,小的倉惶逃命,就只帶出這幾份東西,我‘張飛居’偌大的財產,全都被抄封了!”
任怨瞟了他手中的東西一眼,不屑地道:“這是什麼東西?”
楊東斌從門口捕快所議論的李魚在危急關頭救下吉祥一事,已經覺察到此事恐怕與吉祥姑娘脫不了干係,忙道:“這是我‘張飛居’買下的幾個丫頭的賣身文書,那位吉祥姑娘的賣身契,也在其中!”
任怨一聽,雙眼頓時一亮,猛地把那一摞文書搶在手中,迅速翻動,將不相干的賣身契丟了一地,最後找到吉祥的賣身文書,仰天大笑起來:“哦呵呵呵呵……”
任怨的牙齦刷得太狠了些,這一張口大笑,滿口血紅,楊東斌仰臉看見,不禁大驚,失聲道:“太守老爺,您氣吐血啦!”
“滾!”
任怨踹了楊東斌一腳,一口血沫子吐在他的臉上,楊東斌沒敢躲,只把雙眼一閉,心道:“好臭!”想是這樣想着,卻不敢去擦拭,以免激怒任怨,只得唾面自乾。
任怨大笑幾聲,心思忽地一轉,暗忖道:“老夫與李魚這番恩怨,恐怕明日一早就要傳遍全城,許多人都得思量是老夫覬覦吉祥美色,因而被李魚整治。老夫丟了偌大一個醜,如何還能在利州立足,如何冠冕堂上,做父母官?
嗯……,這中邪入魔的由頭,老夫不能不用,決不能坐實了是老夫欲霸佔民女,那麼……”
任怨想到這裡,就知道決不能由自己來掌握這份賣身契,而且擁有它的人表面上看來得和太守府沒有任何瓜葛,如此纔好借這份賣身契,肆無忌憚地做做文章,讓李魚和吉祥那對賤人不得好結果。
想到這裡,任怨陰惻惻地一笑,突然彎下腰,從袖中摸出一方手帕,輕輕爲楊東斌擦起了臉上的唾沫。
楊東斌被任大老爺的“溫柔”弄得汗毛都豎了起來,結結巴巴地道:“不敢有勞大老爺,小的……小的自己擦。”
任怨陰陰一笑,輕聲問道:“你手上,可有什麼合適的人物,爲本官代持這份賣身契約?”
楊東斌茫然道:“啊?”
任怨道:“老夫,是不方便出頭的。但老夫,又不甘心放過李魚與吉祥那對賤人,須得有個與我太守府毫無關聯的人出面,代持這份賣身契,按老夫意願行事!你懂?”
楊東斌恍然大悟,連忙挺身而出,道:“有小人啊!小人願爲大老爺代持!”
任怨剛給楊東斌擦乾淨臉頰,聽到這裡“呸”地一聲,又是一口血唾沫噴到了他的臉上:“我呸!你個不長腦子的蠢貨!這份賣身文書要過到他人名下,原主人難道不用署名畫押?聽你方纔所言,‘張飛居’裡就只逃出你一個管事,你當買主,誰當賣家?”
楊東斌恍然大悟:“啊!原來,大老爺是想讓這份賣身文書過戶的合理合法,毫無破綻。”
任怨道:“不錯!所以,你只能是賣家!”
楊東斌眼珠一轉,道:“有了有了!小人有主意了!小人有個‘連襟’,也在‘張飛居’裡做事,大名庚新,人稱庚四兒,小人可以把這份文書過到他的名下。”
任怨問道:“此人可用麼?”
楊東斌連連點頭:“可用!可用!能爲大老爺做事,庚四兒必然心甘情願。人往高處走,庚四兒巴不得抱住老爺您的大腿呢。”
任怨嘿嘿一笑,忽又一蹙眉,道:“這人在張飛居里做什麼的,焉何要買下吉祥,可有說辭?本官可要辦事兒辦得乾淨俐索毫無破綻才成!”
楊東斌道:“說得通!說得通!庚四的婆娘,也就是我那小姨子,因常受丈夫打罵,庚四兒又吃喝嫖賭,不理家中,所以年前剛跟一個貨郎跑了……”
任怨:“嘎?”
楊東斌繼續道:“如此一來,他花錢買下一個女人,我‘張飛居’又嫌這女人不聽話,轉賣於他,豈非合情合理!”
任怨轉驚爲喜,摸着肥碩的三層下巴想了想,嘿嘿冷笑起來:“好!就這麼辦!李魚啊李魚,你要與老夫鬥‘法’,老夫便與你鬥‘法’,此‘法’鬥彼‘法’,倒要看看,究竟是誰的‘法’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