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帝休不愁

東昇旭日的金黃指頭探進清晨的朦朧白霧,一片遼闊原野在兩人眼前展開,其中除了長而低緩的零星小丘,盡是片片楓林,除了中間蔓延出來的一條迤邐小道,楓林卻是想着左右蔓延而去,一眼看不到盡頭。

樂意回頭望去,進入通天樹界的通道早已經消失在了羣山之中,從通天樹界出來,據炎子瑜所言,下一次通天樹界再現之日,便是他登山探親之日,樂意明白他的意思,等他出山之時,亦是自在重現之日。

那時,方是真真正正無懼白藏教,直面滅門的之仇,不過二人相當的默契,沒有去提及傳功殿,以及傳功殿所去是爲何地。

有些事情,知道不如不知道,當你沒有能力去直面的時候,或許暫時的迴避,方是最好的選擇。

二人從通天樹界出來便是來到了這片土地上,入目全是高聳入雲的大山,峰巒疊嶂,溝壑縱橫,人煙稀疏,走一天才能見一片開闊地,而開闊地卻是從未見到過村落。

謝婭瓊眯眼看着天空之上,在側面的山峰的林子裡,有一隻不知名的大鳥輕輕地飛了出來,迎着旭日,飄飄悠悠地飛行。

樂意牽着謝婭瓊的柔蔻,慢悠悠地走在山道之上,看山川風色在旭日的東昇間慢慢地舒展,悠閒舒適,似是兩人默契地想要這段時光儘可能地延續。

然而一切終有盡頭,走出這一片楓林,是一片村落,通往村落的筆直的道路兩側也都是亮眼的楓樹,一眼望不到盡頭。

這裡是二人遊蕩在這片大地之上所見的唯一村落, 在田壟與田壟之間,在村落之間,在風車與風車、槐樹與槐樹之間,綿延不斷的麥田與六月的陽光交相輝映,到處洋溢的都是刺眼的金光。

更不用說那山山水水之間,反映着朝陽的一角廟,一座塔!

雞犬在其間鳴叫,炊煙在那裡細長,像是一座遠離紅塵的仙鄉。

這裡就像是一座無人知曉的小世界一般,有着自己的規律和習慣,遺世而獨立,就像有着一羣普通的凡俗,在這裡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過着平凡而簡單的生活。

樂意和謝婭瓊相視一笑,隨即步履不停地向着小村落踱步而去。

然而,隨着二人的不斷接近,村落似乎是籠罩在一處別樣的空間之中,隨着二人的不斷靠近,空間似乎也開始出現斑斑點點的漣漪,一切都開始變得模糊。

就像水的鏡像,而樂意和謝婭瓊就如同一顆石子一般,落入了平靜且映射萬物的湖面,泛起了一道道漣漪,由近及遠,一切變得遙遠不可及起來。

樂意和謝婭瓊佇步觀察,二人手中皆是泛起了恍若呼吸一般的微微亮光。

“此地,爲何感覺我們始終無法靠近?”樂意疑惑地問道。

謝婭瓊沉吟片刻,說道:“就像湖面是鏡像,而你我就是如同兩顆落入水裡的石子,除了激起浪花和漣漪以外,甚至可能會溺死在湖水裡。”

謝婭瓊的話語驚住了樂意的同時也驚住了她自己,一時之間,二人多了一些慌亂的感覺,就在二人在思量該如何行動之時,卻是驟然發現,在自己二人的周圍,似是出現了很多扭曲的身形,而這些身影,在靠近自己二人越近的時候就會變得越加模糊,而一旦遠離自己二人的時候又會變得清晰起來。

“那片楓林麼?”

“應該是的,回想起來,在那片楓林之中的時候,還有這些許嘈雜的聲音,而現在,卻已然在不知何時變得一片死寂。”

“你快看,他們的腳!”

謝婭瓊似是發現了什麼,連忙指着讓樂意去看,樂意順着手指一路看去,初始未察覺什麼異樣,觀察片刻卻是恍然發現,在他們二人不遠處的一個幼童,身形已經變得清晰,在道路上行走,但是他的雙腳,卻是始終未曾觸及地面。

而不遠處,在槐樹之間捉迷藏的幾個孩子,神出鬼沒,幻滅不定,以樂意的眼光看來,赫然是某種神異的秘術,若是用來刺殺……

樂意恍然回頭,在村口處,有幾個老人似是飯後後坐於村前的大青石上聊天,若不說話,就如同幾個朽木一般,沒有半分存在的痕跡,跟幽靈一樣,融入天地自然中,難以捕捉軌跡。

樂意不禁發呆,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他自自在陵滅亡之後,加入輪迴觀已有些時日,自是明白一些黑暗面的情況。

他自忖,若是同級對待,輪迴觀對上這神秘的村落,若是真實存在的話,輪迴觀毫無勝算,輪迴觀所憑藉的不過是五行天巫經的無相冊罷了,而這個村落的人,則是一個純粹的殺手村落,那種本能深入到了他們的骨子裡,已成爲生活習慣。

而謝婭瓊卻是恍若未覺,這也許可能就是同行相忌的原因吧,樂意如此地安慰自己。

“這裡就像是一片真實的世界投影一般。”謝婭瓊手緊緊地抓住樂意的手掌,口中低低地說道,似是怕驚醒了某些存在。

“但是你不覺得也有問題麼?前半段,深山之中,應該是真實無虞的世界,但是當我們渡過了楓樹林的時候,那就像是一個界限,就像是一陰一陽。”樂意不斷的揣測到。

“呵呵,小友說得不錯,那楓樹林,確實是某種界限,分割了生死,也斷了陰陽,亂了輪迴!”

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卻是平和至極,讓謝婭瓊和樂意原本略微有些焦慮的心情也開始變得平緩了起來,實在讓人難以升起戒備之心和敵意。

樂意的眸子在一瞬間變得平淡至極,但是在下一刻卻是驟然清醒,手握逍遙,赤陽翱空,一個箭步,落在了謝婭瓊的身前,孤身獨面聲音的來源地。

只見赤陽發出陣陣嗡鳴,周身光華大綻,似是大地之上再現了一路旭日,與天空之上還未掙扎出全貌的曦陽交相輝映。

“哼!”謝婭瓊一聲冷哼,手持一月色長劍,踏步來到了樂意的身側,面部清冷,有心甩掉樂意的手掌,卻是猶豫片刻,終未有其他的動作。

“何人?”樂意冷聲說道。

“小友,你我並非敵人,請上前一敘!”

平和的聲音再次出現,樂意和謝婭瓊對視一眼,謝婭瓊緩緩點頭,目中露出的意思樂意明白。

一切依你,生死皆相隨。

“好,你在哪裡?”樂意轉頭面向村落,他已然確定,聲音便是從村落的深處傳來。

平和聲音道:“小友且向前走,自是可以看到,因老夫無力起身相迎,是故才勞駕小友移步,還請恕罪。”

樂意一念收起逍遙,手持赤陽,牽着謝婭瓊向前走去,但是行走之間,仍是神情戒備,而身形邁步之間,亦是若有若無的擋在了她的身前,赫然是要在第一時間擋在她的面前。

謝婭瓊看到樂意這般小心謹慎,又好氣又好笑,心下卻是涌起淡淡的暖意,說過多少次,生死我陪你面對,你卻總想爲我遮風擋雨,真的是!

隨着進入村落的深處,果然他們途經之時,一切都開始變得模糊,而當他們離開之後,一切又變得正常了起來。

目光所致, 樂意看到了那個在楓林之中隱約看到的一角小廟,之間廟外是一大個毀壞的院子,地上滿種着青菜,一條小路逶迤地通到廟門首。

院牆頂部的琉璃瓦上覆蓋着厚厚的蒼苔,古老的廟門鏽跡斑斑,兩側門框上原有的楹聯早已被流淌的歲月所掩埋,連模糊的印跡都不曾留下,唯有牌匾還依稀可辨。

“長……生!”謝婭瓊雙眸瞪大,而樂意更是感覺到一股酥麻,一切都是那麼的驚悚,一切都是巧合麼?

樂意不相信,謝婭瓊也不相信,村落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生機勃勃,而小廟卻是破敗不堪,一切都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透過廟門,可以依稀看見似是佇立萬年的石塔,而樂意卻是鬼斧神差的想起了容若閉關的那座石塔,那座佈滿了罪修的石塔。

兩人謹小慎微地慢慢踱步而去,周身法力瀰漫,二人就像是神話裡走出的仙人一般,神光奕奕,一步步慢慢地走進。

而當跨過破敗的菜園子之後,樂意卻是驟然發現,二人似乎又是來到了一片真實地域,因爲周遭已經不再便得漣漪般的模糊。

樂意心下明瞭,此地,應該便是那人所在之地,樂意蹙眉朗聲問道:“閣下可否現身一見?”

“呵呵,小友,你且這邊看來!”平和的聲音再次出現。

樂意和謝婭瓊同時向着聲音的方向望去,之間在石塔的西北角,有着一棵怪樹,樹身粗壯且盤根錯節,葉子有些像楊樹,但是唯有五個分支,花是黃色的,但是果子卻是一如通天樹的花朵一般,黑色的。

“帝休樹?”

謝婭瓊詫異的聲音響起,聲音之中卻是包含着不可置信和詫異。

而此刻樂意也是回過神來,喃喃說道:“傳說中的不愁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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